皇宫红墙瓦盖,飞檐翘角,气势恢宏。
椒房殿内,此刻落针可闻。
报信的公公把头压的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喘。
也是怪事,从他踏入殿内就察觉出皇后异常,好似大病了一场,人瞧着也不如往前精神。
一听圣上摆驾来此,竟将手里的茶盏给打翻了。
“娘娘?”
皇后闭了闭眼,稳住心神。
“知道了,退下吧。”
公公一离开,身边的嬷嬷心慌如麻。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
“让下头看好东宫那个,别让她生事!”
太子妃之前听到孩子被楚凝带回娘家,急的来了一趟椒房殿,被皇后警告一番,打了回去。
皇后冷着脸,让嬷嬷给她上妆遮去眼底的疲态。
自从得知那孩子痴傻,她就没得一日安稳。
当初曾冲进周国公府,不曾顾兄长的杖责伤势,劈头盖脸一顿斥责。
直言把她给害惨了。
好端端的和顾傅居结什么仇怨!
在他还是个小小御史时,把嘉善刚出生的孩子扔了也就扔了,成了太傅,为什么还不收手,要对那虞听晚赶尽杀绝!
甚至,她不知情!
如今倒好,太傅府,顺国公府哪里还会帮扶东宫。
皇后同样气周国公办事不牢靠。
弄了个脑子有病的孩子,费尽心思调包皇室真正血脉!
她听着都荒谬。
周国公却阴沉着脸,听她数落完。
——“赶尽杀绝?我也是听命于人。你该去问龙椅上坐着的那位。”
——“至于孩子……的确是我疏忽,你容兄长好好谋算。若是圣上得知子嗣痴傻,东宫就再无翻身之地了。虽说露过面,可孩子一天一个样……”
这句话饱含的深意太多。
别的事周国公私下自会安排,她现在要做的只是等。
总不可能短短的几日内,会有什么突发状况能把她们打的措手不及。
皇后露出得体的笑容,起身去迎。
她刚出殿门,就见应乾帝坐在步辇上,车辕两侧刻有龙纹,威严赫赫。二十多名太监抬着过来,宫女在一旁举扇,打着伞盖。
皇后正要上前,就见随同一道过来的竟有五皇子应殷。
她眼皮一挑,莫名生了警惕,可面上不显。
在应乾帝被扶着下地时,皇后上前请安,金凤钗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曳:“圣上。”
应乾帝颔首。
应殷则上前恭敬行礼:“母后。”
皇后含笑:“老五也来了。”
“朕听下头的人说你食欲不振,便放心不下,正巧老五在,也便随朕一道来了。”
皇后蹙了蹙眉:“这点小事怎么还传到皇上跟前了?”
“你的身子,朕如何不看重?”
应乾帝像寻常丈夫那般看着发妻,面露忧心。
年轻时,皇后也许真会以为这个男人在意她。
可她都这个岁数了,还能不清楚应乾帝有多虚情假意?
心里真正念着的,只有那宁素婵!
当初是没本事和先帝抗衡,才娶了她。
“臣妾无碍。”
应乾帝也不知是信了,还是做做样子就行了,执起她的手,往里走,路过一盏仕女图屏风时,步子停下。
似感慨。
“这屏风是父皇赐给母后的,母后去后,身边的嬷嬷替她赐给了你。”
这个母后,就是越妃。
“朕记得,太子幼时摔了一跤,将墨渍撒在了边角,如何也去不掉。你斥了一顿,狠狠责罚,说他对皇祖母不敬,转头将这屏风给收进库房好生保存了。”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皇后怎么能真的不在意呢?
只是她心里装了太多野心。
她对着屏风微愣,语气低落下来:“前几日便让下面的奴才重新摆回来了才。臣妾瞧着这屏风,就会想到他。”
应乾帝:“太子去后,朕就怕你走不出那条坎儿,这些时日便是朕都时常恍惚,仿若太子还在。何况你。”
“他是朕头一个孩子,朕最是疼他。偏……同我父子缘浅。”
皇后垂眼不语。
心里却一个字也不信!
最疼?
他分明疼应殷!
不然为何带在身侧亲自教导?
就因为她儿身子孱弱,应乾帝料定活不长吗?
“得圣上惦记,也不枉翊哥儿来人世间走一遭。”
应乾帝叹了口气,入殿后,在主位坐下,接过嬷嬷奉上来的茶。
他拨动了两下茶盖,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小皇孙如今可好?”
皇后面不改色:“一切都好,只是那孩子自小没了父亲,可怜见的。”
“刚才哭了一场,好不容易哄睡了,可要抱过来给您瞧瞧?”
应乾帝闻言:“罢了,免得把他闹醒。”
他也总算说出了主要目的。
“虽是太子留下来的子嗣,你看重些也是人之常情。可太子妃才是他的生母。孩子总要跟着亲生母亲。”
“你要操心后宫,又要看着小皇孙,时间久了,如何两两都能兼顾得当?可别熬坏了身子。”
“太子妃是朕挑的皇媳,自能好生看顾。”
哪有孩子不是生母养大的?
皇后倏然抬眸。
孩子在她这里养了那么久,往前圣上不说什么,怎么现在就来插手了?
她不信此事和应殷没有关系!
的确是应殷所为。
他比谁都清楚,越妃去后,应乾帝有多不喜先帝把他过到如今的太后名下。
他不过是恰到好处一点,果然皇后所为,得了应乾帝的不喜。
应殷只恭敬半垂着头不语。
他做的事可多了,比如还让人去接应被关在东宫的太子妃。
皇后牙都要咬碎了。应乾帝看着像是商量,可语气却不容她拒绝。
“圣上,太子妃分娩时吃了苦头,身子这会儿还没养好。”
她深吸一口气,还要说什么。却见一身宫女穿着打扮的女子从外头猛地跑了进去,直挺挺跪在了应乾帝脚边。
皇后拧眉。
应乾帝身边的涂公公斥:“放肆!圣上跟前竟敢这般无礼,来人,拖下去。”
就见那人抬起了头。
应殷似惊愕:“皇嫂?”
这一句话,让殿内所有人都齐齐朝那女子看去。
皇后慌神,眼神如刀。
东宫那边都是她的人,太子妃同幽禁无异,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应乾帝身子微微前倾:“太子妃,你这是?”
“恕父皇恕罪,皇媳若不打扮成宫婢模样,便见不了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