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雍,莫非你觉得苏先生和张先生与乌丸人有勾连?”
刘昕沉吟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刘备表现的有些惊讶。
从涿县出发到塞外分别,他一路上对苏双印象非常好。
不希望这是一个暗中勾结乌丸,坑害大汉百姓的无良奸商。
“阿备,你可知道朝廷严令禁止输入草原的战略物资有哪些?”
简雍自幼厮混在涿县市集,个人武力虽说不如刘备,对各方面的情报信息反而更加了解。
他低声道:“不仅仅镔铁,朝廷严禁输入草原的还有军械、书籍、铜钱。卖给乌丸人镔铁,在以前被发现就是死罪。”
“这倒是真的,前汉时,关中有数百名商人擅自与朝贡的呼韩邪单于贸易,被朝廷下令全部处死。”
牵招平日里更喜欢读书,对两汉数百年间发生的类似事件很了解,随后他又皱眉道,
“后汉建立后,光武皇帝、孝明皇帝、孝章皇帝、孝明皇帝,对向塞外草原部族出售这些战略物资也是严惩不贷。
可惜孝和皇帝之后接连十个小皇帝即位,朝中外戚、党人、阉宦,各方势力党争不断,朝廷政令朝令夕改。
连关系到朝廷税收保证的盐铁专营,都能被洛阳朝廷取消,更不要说严查边塞各地的商人走私了。
何况之前苏先生也说了,向塞外乌丸各部输出军械、镔铁的,主要还是各边郡大户巨室,确实太难查禁了。”
简雍低声嘿笑道:“我刚才提及商队夹带不少镔铁,并非是说苏先生、张先生勾结乌丸人。
而是说在塞外草原上,镔铁价格极为高昂,乌丸各部是争着抢着去买,不如我们也用少量镔铁结好乌丸各部。”
“此言绝不可行!阿雍,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刘备丝毫没有考虑,态度极为坚决的拒绝道,
“乌丸各部本就时有劫掠幽州各郡,一旦获得大量镔铁更是如虎添翼,备绝不为此不义之举。”
简雍不理会刘备的反对,自顾表达他的想法:
“阿备,我素知你心中有信义,也深恨乌丸人时常劫掠幽州各郡,不过此事你不做有的是人去做呀?
你可知道,六年前桓帝病逝之后,宦官趁着新帝年幼杀窦武,掀起第二次党锢之祸,大汉朝政愈发混乱。
地方税赋一年比一年少,沿边各郡边军粮饷时常断绝,边塞不少官吏、将领就对商队夹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点责任心的将领收到钱,好歹让麾下边军士卒们吃饱饭,若是遇到那丧良心的将领,边军士卒更是要忍饥挨饿。
阿备,你和盺弟辛辛苦苦冶炼大量镔铁制作成农具,本是造福涿郡百姓之举,却终究会被辜负啊。
即便你和盺弟严守信义,绝不向乌丸、鲜卑人出售镔铁,却会被那些大户巨室倒卖到塞外草原上牟取暴利。
既然如此还不如我们自己来做,跟乌丸人贸易来大量购买马匹、牛羊,以此培养私军部曲,为大汉光复尽一份力呀?”
刘备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也明白简雍是为自己着想才会提出这个建议,他思虑良久终究拒绝了:
“阿雍,商人重利轻义,无朝廷律法,无家国情怀,一心只为自己牟利也是人之常情。
备终究是汉室宗亲,即便无力阻拦有人向塞外贩运军械,也绝不可为此不义之事。”
简雍很是不甘心,又扭头看向刘昕:
“盺弟,你以为呢?我以为阿备终究是太过墨守成规了。”
刘昕却毫不犹豫道:“阿雍兄长,我支持阿兄的想法,向塞外草原贩卖镔铁绝不可为。
苏先生、张先生都是中山国大豪商,他们想获利更多就要去结好乌丸大部族,甚至去跟乌丸各部大人做交易。
尤其右北平郡乌丸大人乌延,他麾下仅有八百落,举族不过一千多骑兵,更是急需壮大实力。
对于实力较弱乌延所部来说,能给他们带来镔铁、兵器、甲胄等军备物资的商队,才会受到他们的热烈欢迎。”
简雍连忙点头道:“对呀,我就是这么想的,若是咱们借助镔铁跟乌延结好,岂不是更有利于行走草原,大量采购牲畜?”
刘昕轻轻摇头道:“阿雍兄长啊,我们终究不是商人,草原上采买牛羊牲畜有的是办法。
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丁点的眼前利益,去结好乌丸各部大人,更没必要向他们出售镔铁、军械。
若持续向乌延这种乌丸大部族输出镔铁、军械,只会导致乌丸各部迅速统一在一位首领麾下,对咱们幽州各郡威胁更大。
等到日后我们实力强大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彻底杜绝这种行为,如今管好我们自己就是了。”
当刘昕也态度鲜明的支持刘备的意见,简雍就彻底断绝了之前的想法。
简雍和刘备相交莫逆,非常了解刘备和刘昕之间的关系。
刘备是胆魄,刘昕是智囊。
当刘昕和刘备意见不同时,刘备往往会听从刘昕的建议。
一旦刘昕表达对刘备的支持,那就谁都别想改变两人共同做出的决断。
即便是两人的母亲周氏、吴氏,也只能稍微影响,做不到真正的阻止。
想到这里,简雍忽然明白过来:“盺弟素来聪慧过人,行事谋定后动,恐怕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吧?
我居然还班门弄斧,提出一些可笑的建议,接下来阿备、盺弟只管吩咐,我跟着你们做事就得了。”
随后楼桑刘氏队伍继续沿鲍丘水前进三四十里,在李运带领下向东偏转绕过几个弯,来到一座山谷入口。
“唳——”
突然一个刺耳的哨声从旁边的山林中传出。
很快就看到山谷之中冲出来数十名手持破旧兵器的乌丸青壮。
远处还能看到慌乱的乌丸部众,正在急慌慌的驱赶牲畜往山谷四周山林逃窜。
刘昕不由纳闷向李运问道:“李兄,这不是你所在的部族吗?为何会如此的惊慌?”
李运苦笑着狠狠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小郎君,我真是糊涂了,竟没有提前派人告知族中你们要来。
林中负责执勤的族人看到这么多人,估计是把你们当做来劫掠的马贼了,毕竟这处过冬营地一向是对外保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