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氏众族人们满脸不解的惊诧表情。
张氏老者倒是捋着胡须点头笑道:“我明白了,这必是浚儿自保之计!”
“对啊!”
张桂也狠狠一拍大腿,面露喜色道,
“两千骑兵竟被刘氏所败,猝然之下,浚儿必然来不及逃走,才被刘氏一起俘获。
他必然是灵机一动,自称是被马贼掳掠的边郡大户人质,蒙骗过了楼桑刘氏众人。
不愧是我张氏的千里驹,真是智计百出呀。”
张桂大肆夸耀自家孙儿,引来张氏族人们纷纷的附和。
“族长,若是这样咱们反而就难办了。”
倒是一名年轻张氏族人不由摇头道,
“阿浚虽说只是哄骗过楼桑刘氏,却也让楼桑刘氏成了阿浚名义上的救命恩人呀。
这样一来,咱们还如何派出私军部曲拦截攻杀刘氏队伍呢?若是依旧出兵难免会被人诟病啊!”
此言一出张氏族人又一次沉默了。
确实,抛开事实先不谈,现在楼桑刘氏是张浚名义上的救命恩人。
现在渔阳张氏再不能找借口去截杀楼桑刘氏的队伍。
即便绝大部分人都猜测张氏蓄养马贼,但是只要抓不到证据那就不存在。
哪怕是本郡最顶级的那一部分大户,也不能做到只手遮天,渔阳张氏终究不能宣称那些马贼就是自家部曲。
张氏老者沉吟片刻,猛的一跺脚:
“只怕是楼桑刘氏小儿也看出阿浚的身份,才故作这番说辞想要与我张氏修好,真是够奸猾的。”
张桂沉吟片刻,目露凶光,双眼含恨道:
“杀败我张氏一族两千部曲骑兵,岂能那么容易的放过他们?”
转了两圈之后,张桂再次对跪在地上的骑士下令:
“那你们带上车马,先将阿浚接回家中来,再联络渔阳突骑中的乌丸人,让他们伪装成南下劫掠的乌丸马贼,帮我截杀楼桑刘氏队伍。
至于族中族人、部曲众青壮人多口杂,难免会有疏漏说漏嘴的,就让他们各自回家算了。”
几名骑士离去之后,不到两个时辰再次快马加鞭返回。
“族长,渔阳县已传遍浚公子被楼桑刘氏所救一事,不知是何人所传。”
“哼,想必定是刘氏小儿怕死,想要借舆情逼我不敢动手。”
张桂不以为意的冷笑一声,看向为首那名骑士问道,
“阿浚呢?怎么没见他和你们一起回来?”
为首的骑士面色为难道:“族长,浚公子说他与楼桑刘氏两位郎君一见如故,不愿意跟我们回来。”
自家孙儿这番言辞让张桂不由皱眉,但是他又无法强行将张浚带回家。
沉思片刻他又问道:
“那么渔阳突骑中的那些乌丸人怎么说?他们可愿意出动骑兵助我?”
“这个——”
为首的骑士面色为难道,
“启禀族长,我们回来时还遇到候氏三公子一行,奉其父之命去迎接那两名楼桑刘氏子弟,听其言辞,候氏很看重楼桑刘氏这两名少年。
另外楼桑刘氏队伍从傂奚入塞时,身边还有平谷汉军相随,皆为精悍骑卒,人数约在上百,我们亲眼所见极为雄壮。
据说他们才是斩杀那些骑兵部曲的主力,入塞时携带的马贼首级,就达八百五十多级。
有如此凶悍的汉军骑兵相伴,还有渔阳候氏三公子相伴,渔阳突骑那些乌丸人说,他们军命在身,得十日后才能出动。”
“哼——”
“十日后再出动,刘氏小儿早就回到家了。”
张桂冷哼一声,不由来回踱步,听到这里心中越发堵得慌。
倒是张氏老者眼神凶狠起来,他气呼呼道:
“渔阳候氏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上谷候氏分家罢了,竟然跟楼桑刘氏如此交好?
莫非他们不知道塞外马贼跟我们张氏的关系?竟敢跟我们渔阳张氏这等世家望族作对不成?”
一名张氏青年也恶狠狠道:“那股平谷汉军骑兵,竟敢协助刘氏攻杀我张氏部曲骑兵,事后也要狠狠报复他们。”
“好了,都不要说了!”
张桂狠狠的一拳砸在面前的案几上,上面的竹简、书册洒落一地。
“看看你们都骄狂成什么样了?咱们渔阳张氏虽是本郡名门望族,也不宜树敌过多!”
张桂在发泄一番后迅速冷静下来,他沉思片刻做出决断,
“渔阳候氏出了个两千石的太守,去年才担任涿郡郡守,或许他跟楼桑刘氏有些交情。
候太守传书渔阳族人,对路经于此的刘氏小儿多加照料,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平谷汉军也是奉命行事,那边属边军营兵都尉管辖,跟咱们本郡往来较少,咱们也不宜跟对方为敌。”
张氏老者迟疑道:“大兄,你的意思,还是针对楼桑刘氏做报复?”
“哼,这是必然!”
张桂狠狠握紧拳头,挥舞道,“既然有候老三和百骑汉军相随,渔阳突骑中的乌丸人哪里还敢轻易出动?
我准备写一封书信给右北平的汗鲁王乌延,让他出动一千乌丸精骑,伪装成乌丸马贼南下劫掠。
乌延麾下虽说仅有八百余落,不过他只需招呼一声就能从塞外征召上千乌丸勇士效力。”
张氏老者面露担忧之色道:
“大兄,夷狄禽兽也,乌丸人素来见利忘义,畏威而不怀德。
若是被乌延知道,我们张氏一族两千骑兵反而被刘氏六百步军所败,恐怕会生出别样的心思啊?
另外乌延若是伪装成马贼,率部进入边郡必然大肆烧杀抢掠,到时候可别惹得郡内大户巨室恼恨你我。”
张桂毫不在意道:“乌延不是傻子,这些年来他伪装马贼南下劫掠,何曾触碰过大户巨室的庄园?
何况既然要他卖力截杀楼桑刘氏的队伍,不给他一点甜头怎么会乐意听从我们渔阳张氏的招呼?
渔阳百姓死伤再多,也不过是区区一些草民而已,事后派出族中私军部曲,假装驱逐乌丸马贼。
这样一来郡守会对咱们渔阳张氏越发倚重,渔阳郡内那些草民贱奴也会对咱们感恩戴德。”
做完这些布局,张桂不断派出骑士,以感恩楼桑刘氏救他孙儿为借口。
又是邀请刘氏队伍前来做客,又是不断地送财帛金玉,企图迟滞刘氏队伍的前进速度。
却不料送去的财帛金玉全被刘昕留下,前去邀请刘氏做客的张氏使者全部被张浚给赶了回来。
几名张氏使者噗通就跪在张桂面前哭丧着脸道:
“族长,浚公子不仅不肯劝说楼桑刘氏前来做客,还把我们给痛骂了一顿,说是会耽搁了刘氏两位郎君赶路。
浚公子还说,身受楼桑刘氏活命之恩,岂能走到家门口就离去?
他执意赶走我们,还让我们将那几辆马车留下,说是要学燕庄公,送楼桑刘氏两位郎君离开渔阳郡之后才会回来。
如今楼桑刘氏队伍已过了渔阳县城,正在往安乐而去,估计明日就能抵达广阳郡蓟县。”
“哎呀呀,真是气死我了!”
张桂这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恼怒,接二连三的谋划竟然都被楼桑刘氏极为巧妙的避开。
明明渔阳张氏自身拥有的实力远超楼桑刘氏,轻轻松松就能彻底掐死那两个刘氏的小儿。
偏偏如今整个渔阳郡都知道,张氏的浚公子游历塞外被马贼劫掠,是楼桑刘氏恰好路过将其解救。
哦,还有平谷汉军骑兵和俊靡汉军骑兵。
这就让渔阳张氏只能强忍着心中的难受。
捏着鼻子认了楼桑刘氏对自家浚公子的救命之恩。
心中那股恶心劲,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更让张桂和张氏族人难受的是,张浚不知为何极为亲近楼桑刘氏。
不仅处处跟人亲口讲自己被楼桑刘氏所救,更是在刘氏小儿面前低眉顺目格外乖顺,这还是大家熟悉的那个浚公子吗?
闭上眼睛喘了许久的粗气,张桂终于睁开眼睛,他眼睛几乎喷出火焰,低声怒吼道:
“我要给丘力居、乌延写信,请他们今冬伪装马贼大股南下劫掠,一直杀到涿郡去灭了楼桑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