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何忍今日将弃吾而去?”
刘辩泪流满面,眼中满是悲戚哀婉之色。
儿子沉浸于悲伤之中,刘宏不仅没有欣慰,反而有一丝忧虑。
他强忍着不适,低声训斥道:“帝皇,人间至尊之位,今日吾去之,汝当即位,何以悲也?”
见刘辩只是悲痛流泪,刘宏招蹇硕附耳过来,低声叮嘱道:
“蹇硕,朕今日将去,当好好辅佐皇长子即位,若何氏太过强势,便寻机杀死大将军,以削何氏之权。”
蹇硕眼中满是悲痛,却面色平静,恭敬回道:“必不负陛下所托!”
对于刘宏的命令,蹇硕丝毫没有意外,若刘宏去世何皇后就成了何太后。
再加上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何氏权势何其兴盛?
别看何进、何苗两人一直表现的不和,焉知是不是假装的?
即便两人是真不和,只要有何太后在,何氏家族依然是一个外戚整体。
只有寻机除去大将军何进,既能削弱何氏外戚权势,也能压制士人集团,刘辩这个皇帝才能维持权力。
“父皇,这是刚刚熬好的参汤!”
太医院副判华佗煮好汤药,刘辩小心接过来,喂给越发虚弱的刘宏。
靠着人参汤续命,刘宏又恢复了一些力气,等来了董太后、何太后、皇子协。
对母亲董太后,刘宏心中满是愧疚:“母亲,儿不孝,今日将要弃母亲先去见历代先君了。”
董太后平日里怨恨儿子胡作非为,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眼中满是悲痛,哪里还有半分责怪?
皇子协今年才九岁,刘宏更是对这个幼子充满了怜爱不舍。
刘宏拉着刘协、刘辩两人的手,反复叮嘱要兄友弟恭,好好相处。
等到面对皇后何氏时,刘宏却唯有一声叹息,道:“皇后,辩儿是你的嫡亲骨肉,好好待他!”
何皇后冷冷的看着刘宏。
她也分不清曾经是爱这个男人,还是爱这个男人手握的权势。
不过如今他即将离去,自己的儿子刘辩将要成为新的皇帝,何皇后念及此处不由嘴角微微翘起。
她冷笑道:“辩儿是臣妾肚子里出来的血肉,臣妾自然会好好待他,不劳陛下靡费心力。”
跟诸位亲人交谈的时候,尚书令卢植、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骠骑将军董重、三公、九卿等朝廷重臣全都赶来宫中,已在殿外等候。
刘宏有心一一接见众臣,做一番托孤的叮嘱。
奈何司命所属,鬼伯已至。
即便华佗精心煮的参汤,也维持不了刘宏的生命。
丙辰,帝崩于南宫嘉德殿,年三十四。戊午,皇子辩即皇帝位,年十七。
“陛下——”
“陛下驾崩了——”
随着殿内传出一阵悲痛的呼声,殿外群臣也都下拜悲声高呼。
袁隗、袁逢、何进、何苗等人看似神色谦恭,心思却都各异,唯有卢植、刘备两人神色悲痛。
往日朝堂内外对刘宏的不满与日俱增,都觉得刘宏是个昏君,若是换个皇帝说不定会更好。
谁知等到刘宏真的去世,朝堂之上勉强维持的平衡瞬间打破,政治斗争反而更加激烈了。
刘宏刚刚驾崩,刘辩才即位,何进就显露出强势和野心。
“今天下板荡,四方动乱,陛下年少,不知理政,当尊何皇后曰皇太后,由太后临朝。”
一脸稚嫩的刘辩,惊讶的看向大将军何进。
曾对他格外亲和的舅舅,本以为是自己执政的依靠,却不料第一个跳出来剥除自己的亲政权力。
刘辩有心驳斥,可是浑身紧张,嘴角一阵苦涩,根本无法开口说话。
见朝堂众人无人敢出声,何进脸上露出微微笑意。
就在这时,卢植终于忍不住,站出来皱眉反对道:
“大将军此言差矣,先皇十二岁即位,十三岁便亲政,如今陛下年已十七岁,何必由太后临朝?”
何进冷笑一声没有回应。
反而是御史中丞韩馥站出来,义正严词驳斥卢植:
“卢尚书令,正因先皇亲政时过于年幼,才会被阉宦佞臣蛊惑,做出多少荒唐事来?
如今陛下年仅十七岁,心性未定,若是此时亲政理事,难免又被人蛊惑,臣以为太后临朝极为妥帖。”
满朝文武大臣,竟没有几个支持自己,甚至韩馥出言不逊。
心中万分紧张的刘辩,赶紧将目光看向自己的母亲何太后,希望何太后不要接受。
此刻没人关注刘辩,张让、赵忠听到韩馥抨击阉宦,赶紧对何太后躬身道:
“太后,老奴们一心侍奉先皇,何曾有蛊惑幸佞之举?不过老奴也以为陛下年少,当由太后临朝。”
满朝大臣只顾讨好何太后和何进。
刘辩这个皇帝却宛如无助的婴儿,面色惶恐的坐在那里。
看到卢植被一群大臣围攻,刘辩惶然无助,刘备终于受不了。
面带怒色挺身而出,他先对刘辩行礼之后,才对何进等人怒斥道:
“先皇尸骨未寒,陛下方登大宝,大将军不思先皇恩德,莫非要学那梁冀擅权威逼君上吗?”
“哼——”
大将军何进顿时面露怒色,他不客气的指着刘备怒斥道,
“刘玄德,往日吾怜你有文名武德,对你尚且有几分敬意,奈何今日却出言不逊?
先皇任命吾为大将军,皇太后乃吾妹,天子乃吾甥也,吾为天子舅父,自当尽心竭力辅助太后、天子。”
说到这里,何进用不屑的眼神和语气道,
“至于你?先皇命陛下呼你一声皇叔,莫非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叔父?
区区一介中都官曹,也配在我这个大将军面前大呼小叫?还不速速与我退下!”
何进如此肆无忌惮的嚣张跋扈,刘备心中恼怒,正待跟何进辩论一番,却被何太后威严的打断道:
“先皇尸骨未寒,朕与天子临朝,众卿在朝堂上却争吵不休,莫非是要做不忠不孝之臣么?”
不忠不孝之臣,在古时候可谓是非常严厉的指责了。
大将军何进、尚书令卢植、刘备等所有官员纷纷下拜。
再也不能在朝堂上吵闹,不然就是那个不忠不孝的忤逆臣子。
何太后一句话压倒群臣拜伏,俏丽明艳的脸上得意之色一闪即逝,随后她又对神色呆滞的刘辩严肃道:
“皇帝,朝中众臣咸以为汝年少,请朕临朝理事,待皇帝冠礼大婚之后,朕再奉还大权,不知你意如何?”
卢植、刘备拼命给刘辩使眼色。
希望刘辩拿出皇帝的魄力来,不要被所谓的亲情羁绊。
只要刘辩性格强势起来,卢植、刘备带头反对,再联络宗室大臣,终究会让何太后、大将军何进心生忌惮。
可惜刘辩终究是刘辩,虽说他性情聪敏却性格被何太后拿捏住。
在母亲何太后、舅舅何进、何苗的逼迫眼神下,刘辩最终无奈点头道:
“儿臣年少,不明政事,朝中诸事由母后做主便是!”
随着刘辩这一句话,卢植、刘备顿时神色黯然。
他们没料到刘辩竟被母子亲情羁绊,心甘情愿将皇帝的权力拱手奉出。
何进貌似忠厚的躬身行礼:“但请陛下放心,臣定然好生辅佐皇太后理清朝政,扫清四方逆臣。”
就连袁隗也一脸郑重的躬身道:“陛下垂拱而天下治,臣等为陛下贺!”
随着袁隗为首的士人集团正式表态,即便卢植、刘备反对也彻底没用了。
在袁逢、袁隗的支持下,何氏外戚集团迅速攫取了朝廷大权,刘辩这个皇帝变成了事实上的傀儡。
尊何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大赦天下,改元为光熹。
封皇弟协为渤海王,后将军袁隗为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参录尚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