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
“刺!”
“刺!”
随着一声声怒吼,栅栏缝隙中的锋锐长枪有节奏般地捅了出来,狠狠地刺入扑过来的麓川军体内!
眼前的天竺人身上无甲,手中无兵,唯有心中勇气,
但勇气,在锋锐长枪面前不堪一击!
只能被无情刺穿。
长枪每一次刺入都会带着血水喷溅以及血肉搅动之声,
那是因为军卒在将长枪刺入敌军身体时都会用力将长枪扭动,以菱形的枪尖来造成最大杀伤。
每一次长枪冲刺,靠近栅栏的麓川兵都会出现一个个血窟窿,而后黯然倒地。
奇怪的是,他们眼中出现的不是悔恨与畏惧,
而是浓浓的解脱,甚至有的嘴角都出现了笑容。
在黑暗弥漫,长枪如林,喊杀声震天中,
此等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但不论如何,防守南侧栅栏的军卒都不会放任这些麓川人靠近,
就算是鬼神,都要将其阻拦在外!
南侧的防守不仅仅是长枪,还有石雷以及震天雷。
百余名军卒处在围栏之后,
火折子将石雷点燃,而后用尽全身力气抛过栅栏,
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剧烈的爆炸声同时响起,将不知多少人炸飞,
场面血腥到了极点,但麓川人依旧没有停止脚步!
随着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如蝗虫一般蜂拥而至,几乎不管前方同族!
这也导致了有很多人被挤在栅栏上,
被长枪一下下刺入,搅动。
即便胸膛已经碎摔得稀巴烂,眼中早已无神,生命早已逝去,也无法离开!
只因越来越多的人挤过来!
此等情形在不到半刻钟时间就陡然出现!
很快,在栅栏前似乎堆起了一座小山,
山上的石头以及基石不是别的,而是一具具天竺人尸体!
面目狰狞,身体扭曲,
一个个挤在一起,显得狰狞恐怖。
但偏偏他们的脸上却带着笑容,反倒徒增了一抹诡异!
西城墙之上,从边缘地带看向南侧的左时泰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看着愈发高涨,此刻已经有半丈高的人山,
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些麓川人不带攻城器械了,
‘天竺人’就是他们的攻城器械。
战事正酣,羽箭如林,
每一次齐射都会倒下那么几十人,
但依旧挡不住那源源不断涌上来的天竺人!
不知为何,左时泰看到这一幕,心中突兀地出现一丝忐忑,
麓川人的决心太大了,大到他有些迟疑,
眼前这些人到底算是精锐还是草包?
不论如何,南侧此等场景不能放任下去!
若是任由人山这么堆积,
栅栏不是城墙,迟早有一时会倒塌!
到了那时,那可真是背水一战了。
深吸了一口气,左时泰用力一挥,大声开口:
“发令旗,骑兵冲锋,从东门走!阻隔人群!!!”
话音落下,传令兵们大声喊着,手中令旗在天空中挥舞,
而左时泰则匆匆奔回了西城墙中段,看向下方!
这里已经没有多少天竺人,不远处的麓川军也离得很远,以此来躲避激射而来的箭矢。
看到这一幕,左时泰果断下令,朝着下方喊道:
“卫风,开侧门,配合骑兵外出迎敌,将南侧敌人阻截!”
“王强,你部拒守,不得乱动!”
传令兵带着军令快速奔下城墙,手中令旗不断挥舞。
下一刻,原本紧闭的南城门轰然打开,
卫风率领本部军卒冲了出去,
“杀!!!!”
剧烈的喊杀声刹那间响起,
千余人就这么冲杀而出,朝着南方栅栏处快速前进,
随着明军出营,不论是麓川军还是那些天竺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等他们反应,千余名军卒就已经杀入了南侧蜂拥而至的人群,
就像是突如其来的河水,毫不犹豫地撞向小溪。
千余名带甲军卒手中长刀肆意挥舞,每一次落下都会带走一条性命,
天竺人,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
原本蜂拥而至的战场刹那间得到阻滞,小溪被拦腰截断!
天竺人靠近栅栏的速度终于得到减缓,
见此情形,后方带甲军卒手持长刀,没有任何犹豫冲了上来!
“阻敌阻敌!!”
左时泰的声音在西城墙上响起,
营寨内军卒将手中弓弩与长弓拉到满月,毫不犹豫地放了出去,
诸多箭矢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优美弧线,而后重重落下,
刺入那些想要蜂拥上前的麓川军卒体内!
相比于天竺人,麓川人要怕死得多,
见前方大地上插着羽箭,他们便有些不敢上前,
趁着此等机会,卫风几乎要带着部下军卒将汇聚在此的天竺人杀了个对穿,
从西到东!
虽然还有一些天竺人蜂拥而上,
但天上羽箭不停,在这片已经沾满血红的战场上划出了一片空缺地带!
眼前攻势受阻,麓川将领似乎也下达命令,
鼓声再一次变得激烈,开始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得到军令的麓川军卒重新变得勇敢,
手提长刀头也不回地飞速上前,希望能通过辗转腾挪以及速度躲避射来的弓箭!
就在这时,剧烈的马蹄声响起,一队为数将近两百的骑兵轰然冲出!
伴随的,还有躲在东侧山林中的两百名骑卒!
双方在开垦的平地汇聚后,刹那间形成合流,
贺沉叶一马当先,冲杀在前,
眼中带着无法阻止的兴奋,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捏一捏软柿子了。
“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连带着滚滚马蹄声汹涌而来!
原本还在冲杀的麓川兵为之一滞,
他们眼中的畏惧更多了,身形也变得迟疑下来,
看着远处冲来的骑兵,一时间无法决定是前进还是后退!
而就在这时,天空中一直激射的弩箭突兀停止,锐利的破空声消失不见,
这些声音消失让麓川兵的心神陡然间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但很快,他们便意识到了,
并不是明人的弓箭没有了,而是他们在为骑兵让路!
夜幕如墨,星辰隐匿,
一片漆黑之中,唯有战场上的刀兵不时迸发寒光划破沉寂夜空。
骑兵如暗夜中的幽灵,迅速猛烈地冲杀而过,
贺沉叶不停挥舞着手中长刀,脸上露出畅快笑容,
“杀杀杀!”
“大明骑兵,冲杀不停!!”
马蹄声、兵器交击声以及沉闷的倒地声交织在一起,
回响在这片早已被死亡笼罩的大地上!
战马在混乱军阵中横冲直撞,
它们硕大的眼中燃烧着战意,每一次铁蹄落下都伴随着一名麓川兵哀嚎于倒下。
它们毫不吝啬力气,将蹄子用力踩踏地面,踩断骨头,踩烂血肉。
夜色虽浓,却掩不住那股浓烈的血腥味。
马背上的军卒他们随着战马奔腾,身形上下起伏,
每一次挥刀都凝聚了全身力量,
在冲势的加持之下,长刀如同死神镰刀,
所过之处,非死即残,
身躯在刀光中裂开,手臂头颅纷飞,鲜血喷涌,
让原本黏稠的战场重新变得稀释!
骑兵冲杀而过时,大明步卒自然也不会清闲,
卫风所带领的三台卫军卒迅速将被分隔开的天竺人斩杀!
而后,他们开始清理堆放于栅栏旁的尸体,
二人一组,抬起尸体后丢向远处!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就丢出了上百具尸体,
原本高耸的人山陡然间削弱!
卫风回头看去,只见骑兵在远处盘旋,准备冲杀而回,
他果断下令:
“撤回营寨,等下一次机会!”
军卒们没有回答,而是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撤退上,
他们沿着木栅栏飞速挪动,
清理掉阻击的敌军以及满脸茫然的天竺人,回到西城墙!
侧门悄然打开,军卒蜂拥而至!
天空中继续落下箭雨,阻拦敌军,为军卒后撤争取时间!
黑夜中的战斗,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长此以往的操练以及默契。
即便军寨中不是整建制的卫所军,
但精兵强将就是如此,知道在什么时候该干什么。
等到千余名军卒回归营寨,大门轰然紧闭,
手持长枪的军卒即刻跟上,将长枪插在砖石缝隙之中,
等待着敌军上前,捅刺而出!
而贺沉叶所率领的骑兵在冲杀而回后,
依旧保持了原有建制,
一半从东侧城门回营寨,另一半则冲入东侧山林!
两刻钟的冲杀,在这一刻恢复平静,似乎与先前没有什么不同,
依旧是麓川进攻,明军防守,
但麓川那成片成片的尸体,就像是秋日洒落的落叶般,遍地都是。
粗略估计,麓川在交战不到一个时辰里,已经丢下了千余人的伤亡。
此等速度,让城墙上的左时泰都猝不及防,露出难掩的激动!
先前麓川来势汹汹,他还以为有什么新鲜花样,
没想到也就仅仅这般,轻而易举就阻击了第一波的攻势。
这与他几年前跟随颖国公来云南时一般无二,
西南人外族人看着凶悍,冲杀起来不要命,
但真打起来,不堪一击!
看着一点点后退的诸多麓川兵,
左时泰轻哼一声,旋即发出大吼:
“军卒轮换!”
“防守中,弓弩长箭不要吝啬,应射尽射!火器同样如此!”
“长枪不利者快速更换,注意保持轮换,留存体力!”
接着,他朝着下方大喊:
“王强,趁着此等空隙,带人出去将南侧栅栏尸体清理!”
“是!”
一直战战兢兢的王强终于松了口气,
看了看定远卫的诸多外族兵,心中感慨,也就能打扫战场了。
西城门打开,王强带着军卒冲了出去...
当他来到南侧,看到那满地的天竺人尸体,
他们身上衣衫褴褛,手中没有兵器,就这么被斩杀而死!
王强一边吩咐军卒抬尸体,一边喊道:
“看一看,这就是给麓川人卖命的下场,
尔等在大明军中,有吃有喝,
身上能穿甲,手中能提刀,过得不比他们好?”
王强的声音传到诸多天竺人耳中,
让他们神情复杂,动作不免又加快了一些。
“这些天竺人都是贱骨头,麓川人一下命令就蜂拥而上,
也不顾自身死活,他们是拿你们的同族当弃子呢!”
“听着,等下次麓川人再进攻时,
你们就给老子喊,
让那些贱骨头迷途知返,让他们调头去打麓川人。”
对于天竺人,王强十分清楚他们的秉性,
平日里乖巧万分,可以拿他们当狗,
就算是再苛责打骂,他们也不敢反抗。
但若有人领头闹事,也不知为何他们非要掺和一脚,就像是在发泄以及彰显存在感。
王强环顾四周,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忍不住摇了摇头..
地面上,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紧握着武器,有的空空如也,
有的被箭矢射中,疼痛让他们蜷缩成一团。
有着手里攥着从麓川兵上扒下来的胸甲,
即便只能护住胸口,但他们依旧紧紧抱住。
鲜血染红了周围麦地,汇成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红色血河。
空气中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战场就是如此,生命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正当王强心中感慨,想着这一次能立多少功勋之时,
突兀传来的喊杀声将他惊醒!
他抬头看去,只见前方原本缓缓退回山林的麓川兵又开始了进攻。
天竺人依旧如以往那般,争着抢着跑在最前,似乎刚刚的颓势浑然不在!
王强脸色大变,迅速挥手:
“撤撤撤,撤回去!!”
西城墙上的左时泰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军令依次下达,传令兵持续奔跑,像是在重复刚刚所做之事!
所有军卒在打退了第一波进攻后,心中都有着浓浓的自信。
此刻握紧手中兵器,脸上露出兴奋以及冲劲,
甚至,他们希望前方的麓川兵快一些跑!
但很快,位于西城墙上的左时泰就察觉到了不对,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前方的黑暗中陡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光亮,
犹如黑夜中的星星,闪闪发亮!
拿出千里镜查看,能看到一个个面容紧绷,快速奔跑的天竺人,
他们奔跑时只看脚下,不看前方,也不看头顶,步伐矫健,在各个尸体间来回蹦跳。
令人瞩目的是他们手中的火把!
左时泰刹那间就明白了他们想要做什么,发出一声大喊:
“弓弩手向南侧战场汇聚,分次齐射!”
“卫风,方宇轩!准备出寨迎敌。”
“是!”
方宇轩是负责南侧守卫的两个千户之一,
天竺人显然要不要命一般的冲杀,
用自己的身躯以及血肉,将火把送上栅栏....
此时此刻,不出寨迎敌是不行了!
战场再一次变得激烈起来。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手段频出!!
....
时间一点点流逝,眨眼间三个时辰过去,
天色依旧漆黑,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丝光亮,
游鱼部营寨周围密密麻麻的尸体,层层堆叠,几乎要将整个草地都加以掩盖。
此等功勋若是放在平时,
左时泰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但此时此刻,他只能感受到浓浓的疲惫!
到底怎么回事?
天竺人为什么不怕死?
军寨外的天竺人,死伤已经不下于四千,
但他们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冲上来,
送死、后退、前进、送死、后退,
循环往复....
左时泰此刻已经下了西城墙,
他此刻站在烧焦的南侧栅栏前,微微喘着粗气,
在经历过六次进攻后,栅栏终于被那些点燃自身冲上来的天竺人烧毁,
栅栏外,茫茫的尸体堆积,俨然又形成了一座人山!
左时泰环顾四周,视线所能触及之处的军卒,
人人带伤,脸上充满疲惫....
连续一夜的厮杀,即便是有所轮换,他们也已经筋疲力尽。
而对面的麓川人似乎无穷无尽,不在乎那茫茫多的伤亡。
此刻,刚刚结束一次攻势,
军卒们抵挡得尤为艰难,死伤也有些严重,
但就当他们竭力恢复体力,想着如何阻拦下一波攻势时,
漫山遍野的喊杀声再次响起!
左时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嘴角甚至露出苦笑。
大骂一声:
“他妈的,这是什么玩法?”
麓川军卒再一次从四面包围而来,依旧是漫山遍野,如同蝗虫。
领头的依旧是天竺人,一如既往的不要命。
左时泰将手拄长刀用力从地里拔出,高过头顶,用尽浑身力气发出大喊:
“迎敌!!!”
“传令贺沉叶,率领骑兵不惜一切代价阻拦敌军!”
“卫风、方宇轩、史峰、王强,堵住缺口,不能让其攻入城寨!”
“调集所有民夫,上墙御敌!!”
话音落下,不到半刻钟,
四面八方,喊杀声骤然响起,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将整个营寨紧紧包围。
军寨内战鼓擂动,如同远古巨兽的心跳,沉闷有力!
战事开启,
箭矢如雨,划破长空,精准地射向敌方阵地。
而另一边,同样有密集箭雨回应,双方箭矢的交织中碰撞。
战马嘶鸣,铁蹄踏破尘土,
军卒们挥舞手中武器,如同怒涛中的蛟龙,蹚出一条血路。
整个营寨,此刻已化为修罗场,
战火洗礼,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交织在一起,不知何时停歇。
....
远处的黑暗中,阿鲁塔见到远处的灯火摇摇欲坠,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就这么直直地跳下树杈,庞大的身躯轰然落地,向着前方走去。
虚弱的纳西将身体躲了躲,看着宽厚的背影,问道:
“你去哪?”
阿鲁塔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依旧向前走着,只有冷冷的声音传来:
“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