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闫明内心那叫一个难以置信。
据说二三十年前的时候,群众的配合度有这么高,但现在,要问个证人笔录?那真得看心情。
为什么高哥遇到的群众都这样好说话呢?说话随和,还非常配合工作……
高茂倒是感受不到闫明复杂的心情,见对方同意,他便让闫明对二人的身份信息进行了登记,更重要的是留下联系方式。
与这些工人告别,高茂二人回到车上。
高茂第一时间拿出手机,准备给韩局打电话。
刚翻到号码,忽然想起刚才黄队在会上说韩局身体有恙,不由得略感惆怅。
哎!领导终归还是病倒了,这事儿自己高低是有责任的。
如果不是自己将节奏拉得这么快,领导也不至于熬得这么晚。
可自己又能怎么办?明明能加快侦查进度,总不能强迫自己回家睡觉吧?
如果仅仅是搭档的问题,那倒还好解决,可以给自己多安排几个搭档,轮番配合。
但领导……总不能多给自己安排几个领导吧?
但很多事情,特别是一些重大案件,各个环节都需要领导拍板,不向领导汇报那就是违规。
甚至还不一定是法律规定的流程,日常的侦查工作领导要是监管不到位,出了问题,那也是要负领导责任的。
作为一位责任心很强的领导,韩局在这方面做的是真不错。
忽然,高茂拍了拍脑门,这节骨眼上想那么多干嘛?大案也不是随时都有,自己尽快将这命案破了,韩局就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随后他重新找出黄大队的电话拨了过去。
……
黄队此刻正陪着胡支队二人继续讨论案情。
虽然刚才汇报会上说的不多,但实际上这一天时间里汇总上来的资料非常多。
被害人身份已经初步确认,那么其住处周边监控的价值就极大提升了,另外还有走访到的一些关于这户人邻里关系、家庭矛盾等方面的信息,也都值得分析。
黄队说了一阵后,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道:“得亏小高昨晚连夜把抛尸现场给确定了下来,现在更是基本锁定了案发现场,不然就这案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理出头绪。”
胡支队刚才也听过了关于高茂昨晚沿河寻觅抛尸地点的事情,在他心里觉得黄队有些夸大成分。
比如山林里移动的难度、整个搜索的范围,都有些夸大。
但胡支队并没有指出来,他们自个儿在上报材料的时候,同样会进行一些艺术加工,很正常。
只不过这次黄队说的有些过了而已,都快脱离实际了。
“黄队,这小高工作挺积极嘛,主动性也非常强。”一旁的董军淡笑着道,“你都还没安排具体的工作任务,就出去了。”
“他啊……”黄队笑了,“你还真别说,小高的侦查思维非常敏锐,考虑问题的切入点也与常人不太一样,很多在我们看来不太切合实际的侦查方法,但在他操作后就变得切实可行了。也正因为这个,在昨晚的会上,韩局就让小高自己单独一组,独立开展侦查工作,效果是真的好。”
“但侦查破案还是要组织性、纪律性的,要是每个人都这样……”
“咳咳……”胡支队咳嗽一声,道,“小董,瞎说啥呢?黄队他们这是叫因材施策,多学着点儿。”
黄队笑了笑,他刚才没看出对方是在挑刺吗?怎么可能!
这要是都看不出来,他这些年刑侦工作白干了。
市局的有些年轻人,还是傲气了些。
真以为他们能进市局是因为他们自己更有能力?
看到别人比自己更出风头,就心里不舒坦。
幼稚。
正想着,黄队忽然感到裤兜里一阵抖动,这才想起刚才开会的时候手机调成了震动模式。
他迅速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哂笑道:“看吧,这人啊就是经不得念叨,我们这才刚说到小高呢,电话就打过来了。”
说着,他手指一划,接通了电话。
顺手开了个免提。
他想给两位市局的领导展示一下什么叫默契!
“小高,有什么事吗?你是不是去王忠安家附近调查去了?”
“正在去的路上。黄队,我这边已经确定了作案时间,你们可以将侦查范围再进一步收缩一下,特别是监控查阅组的,可以有针对性地调取相关监控。”
黄队内心震惊莫名,这……才刚出门多久啊?
我知道你效率高,但也没必要高到这种程度吧?
他努力地憋着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惊讶。
“你是怎么确定下来的?”
高茂道:“刚才我经过施工现场,看到工人正在进行施工,忽然想起今天凌晨我看到的砂石堆是堆砌得平平整整的,就想着案发当晚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所以就下去问了一下。结果不出意料,这些工人每天晚上都会将砂石堆弄平整。后面的事情相信黄队你也能猜到了,他们说7月27日那天晚上,有野狗打架,把河沙弄得到处都是。”
“……”黄队默默地看了胡支队二人一眼,随后说道,“好!那你通知他们到派出所来一下,我们要做份笔录,将证据固定下来。”
“我已经通知了,他们中午收工的时候就过来。”
“好!”
交流结束,黄队挂了电话,笑着说道:“胡支队,你看吧,这有时候啊,只要将手中的线稍微松一松,风筝自然就飞上天了。”
“哈哈……”胡支队也挺开心,“你们队上这次还真是捡到宝了!”
“可不是我们队上的,现在还在小西湾派出所呢。你也知道现在的政策,新入警的年轻人都得在派出所呆一年。”
“你们啥时候这么死板了?”胡支队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就差说你在这儿忽悠鬼呢。
“嘿嘿……”黄队怪笑一声,掩饰内心的尴尬。
他总不能说他也是上周才发现小高同志天赋异禀吧?那样显得他这个大队长很不称职。
而怪笑,说明我胸有成竹、欲盖弥彰。
一旁的董军看着谈笑风生的二人,心情很是复杂。
……
王忠安家坐落于一片小缓坡上,公路正好从其院落前经过。
这地方,距离那处公路滑坡地带不过七八百米,车开了不到两分钟就到了。
这里不止王忠安一家人,旁边还有两户。
听闫明讲,这三户人中,王忠安家只有三口人,老两口带着王忠安这个精神病人。
王忠安还有一个哥哥,已经搬到了县城,因为有王忠安这个精神病人,老两口也只能呆在农村。
王忠安家背后那户人,是个留守家庭,两个老年人带着一个孙子。
据说儿子儿媳都在外面打工,除了过年,基本上没回家。
右边那户人也是一对老两口在家,年轻人都到外地去了。
这其实也是当前农村的一个现状。
一家几亩地,一年忙到头也挣不到几个钱。
留不住人。
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农村小工地上都是老年人在干活儿——因为实在找不到年轻人了。
此时王忠安家关门闭户,老两口都去县城做辨认去了。
高茂到后面两户人家走了一圈,发现都没人在家。
“可能都到地里干活儿去了。”闫明说道,“要不我给村里打个电话,让村干部带我们去找找?”
高茂想了想,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点头答应了。
闫明电话打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从一条小路上快步走过来。
还没走近,他就已经拿出了一包烟,抽了两支递上来。
“闫警官,你们又来了?天刚亮那会儿,你们所的小宋就找过我,说是昨天下午河里发现了尸体,到底是咋回事?”
“陈村长,我们都还没说话呢,你倒是先问上了。”闫明调侃了一句,很和谐。
“这不是好奇嘛!来,抽支烟。”
“我又不抽烟!”
高茂笑着应了一句,“谢谢,陈村长,我也不抽烟。你知道后面那两户人到哪儿去了吗?能带我们去找找不?”
“这个点儿能去哪儿?肯定去地里干活儿去了。”陈村长想都没想便说了一句,随即瞪大了眼睛问道,“死的那人总不能与他们有关吧?”
这还是一个喜欢八卦的村长啊!
忽然,陈村长神色一动,转身看了一眼关门闭户的王忠安家,又望向后面那两户人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该不会……死的人是王忠安吧?”
这次倒轮到高茂惊讶了,这陈村长不去当警察,真是太可惜了。
“陈村长,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陈村长颇有几分自得的道:“这还不简单?老王两口子因为有王忠安这个拖油瓶,已经很多年都没出过远门了,就算下地干活儿,家里门也都是敞开着的。这明显不正常。”
“而你们刚才又问起后面两家人,提都没提老王这一家。”
“而且我确实有几天没看到王忠安了,所以才多嘴这样一问。”
“真的是王忠安被杀了?”
看着陈村长那满脸求知的模样,高茂想了下,正色道:“现在还不确定!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
“找他们能了解啥!两家都是七老八十的人,能知道什么?你直接问我,我对王忠安家可熟了。”
高茂怪怪地看了陈村长一眼,聊了这么久,自己的语言亲和熟练度一点都不涨。
看来这还真是一个自来熟的人!不管自己亲和不亲和,他都这么热情。
只是说陈村长的这一片赤忱,多少有些白瞎了。
高茂虽说是为了了解情况,但更多是想通过面谈确定对方是否可疑,然后再借助外挂……呃,借助“盯梢”的特殊能力,确定对方是不是嫌疑人。
“陈村长,这样吧,我们边走边聊。这两家人我们还是要见一见,毕竟领导都说了,走访不能漏掉一人,不仅是他们,全村都要筛查一遍。”
“也是!毕竟是一条人命。那走吧,我带你们去找找,他们两家人的地,我都知道位置。”
说着,陈村长就走到前面带路,高茂二人随后跟上。
“陈村长,这王忠安是长期发病呢?还是偶尔精神有问题?”高茂边走边问道。
陈村长道:“长期的,其实他不算疯,而是傻。小时候他得了脑膜炎,烧坏了脑子,就像个小娃娃。”
“哦?那他平时会打人吗?”
陈村长叹了口气:“他脾气其实挺好的,只要不去惹他,他不会主动动手。村子里的人也都知道他的情况,遇到事情一般都会让着他。就算有什么事情,也都是给他老爹老妈说,不会直接与他起冲突。”
“你这意思是说,他在村子里与别人没什么矛盾?”
“嗯!”村长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道,“也不全是这样,有些人家的娃娃碰到他,就会故意嘲笑他。你也能想到,王忠安智力也就只相当于三四岁的孩子,哪能受得了这个?自然就要冲上去打人,然后这些孩子就会跑开。”
高茂眉头一皱,问道:“有没有孩子被打?”
“好像没有吧。就王忠安那智商,哪能追到什么人?不过王忠安对那些孩子没什么好印象,有段时间一见着了就追。当时村子里有几户有小孩子的人家还专门找到老王家,让老王把王忠安关家里,不让他到处乱跑。但老王没同意。”
“其实也能理解。毕竟王忠安又不是真的是精神病人,真要整日关在家里,没病也能关出病来。”
“那几家人就没起冲突?”高茂又问道。
“也就吵闹了几句,没起什么大冲突。后来我还找村子里有孩子的家庭谈过,让他们也管教管教孩子,别去招惹人家。”
“哪有没有人反驳你的?”
“有肯定是有啊!一个村子那么多人,并不是每个都能通情达理。特别是有些妇道人家,说什么‘自己是傻子还不让人说了?’‘我家娃娃就说说,他凭什么打人’这类的话,但也都是口上不饶人,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