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韩局这是推脱之言，赵局却也并未说什么。

韩局毕竟是快退居二线的人了。

换做其他领导，能每天准时上下班就不错了。

而他还能带队冲锋陷阵，实属难能可贵。

所以，这点小毛病，也是能容忍的。

“我觉得他在刑侦大队应该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赵局自顾自地说道，“但森警、经侦那边的考核压力更大，目前这两个条线在全市排名都靠后，等下次开绩效工作会，我估计又得去检讨了。”

韩局连忙道：“赵局，森经、经侦那边有它的专业性，小高现在可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案子，能不能办好可不好说。”

“可以学嘛！”

韩局很认真地说道：“我觉得现在森警、经侦这两个部门最大的问题不在于缺乏办案人员上，而是缺少案源。这个需要与派出所通力配合，多在辖区摸排。仅靠增加高茂一个人，恐怕解决不了问题。”

“这也正是我所考虑的！”赵局很为难，“再看看吧！反正小高工作调动的事儿也不急于这一天半天的。”

“这倒也是。只要他还在我们局里，搁哪儿都能用。”

赵局听出了韩局的弦外之音，但作为主要负责人，他肯定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立场。

“韩局你就别担心了，高茂是我们栾城县局的民警！我们在人事方面归县里管，哪是市局说调就能调的？不说别的，我这里肯定不会签字！”

“那要是小高自己愿意去呢？”

赵局笑着道：“所以我们就要把暖警爱警措施落实好嘛！”

“……”韩局没接这话茬儿，都当了几十年的警察了，有些事情看得挺通透。

片刻后，他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觉得如果能给他介绍一个合适的女朋友，更能留人。”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哪怕不是为了留住小高，我们也应该多关心关心年轻同志的个人问题嘛。”

说完，赵局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不过……小高真没女朋友？”

“我听派出所那边说的，确实没有。”

“小伙子挺帅气嘛！能力又强，我看为人处世方面也挺不错的，怎么会没女朋友呢？”赵局是真的很不解，“是不是他眼光太高？”

“我哪知道？每次与小高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为了案子，这小子完全是钻案子里了……对了，还有吃的，这小子对吃的事真感兴趣。”

“回头让张主任找他聊聊！或者……我们局里有没有未婚的女同志？得般配才行呐。”

赵局不知被触动了哪条神经，开始对这事儿感兴趣起来。

韩局想了想，道：“今年入警的倒是有女生，就是不知道小高能不能看上。而且，赵局，你觉得双警家庭真的好吗？”

“……”

这时赵局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起一看，立刻就接通了，简单地说了几句后又挂了电话。

然后，他看向韩局，道：“刚才办公室那边打电话，说明天有一个投资考察团要到我们县里来，让我们做好安保工作。回头我给金局长说一下，让治安大队安排执勤人员的时候，就别安排专案组的人了，明天要是案子上没什么安排，就让大伙儿休息休息，这两天，肯定够累的。”

“哎，现在一个投资考察团来了都得做安保……”韩局感慨了一句。

“理解理解吧！就我们这十八线小县城，能拉来投资不容易啊。真要能建起几座效益好的厂子，老百姓也能有个挣钱的地方，不用跑外面去打工，财政收入也能宽裕一些。县里的那些监控都好多年没换过了。”

……

高茂从讯问室里出来，心情颇有些沉重。

“LV3语言亲和+12（214/500）。”

“LV3语言震慑+8（76/500）。”

但这些并没有给他带来获得感，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个事情从未发生。

王忠平坦白了他的罪行，后续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

最终会如何判决，高茂无权决定，他和黄队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其犯罪事实详尽而又准确地记录下来。

作案动机、作案手法……

至于其主观恶性强不强，再犯可能性高不高，那将是法官需要判定的东西。

经过另一间讯问室门口，高茂听到里面有抽泣声。

他对这声音很熟悉，正是秦冬华。

事已至此，哭泣能有何用？

“黄队，我想去一趟丰宁小区。”

黄队叹了口气，道：“我再安排两个人，跟你一起去吧。顺便把通知家属的程序做了。”

高茂没有拒绝。

虽然他对自己的亲和力有信心，但他毕竟不是神。

丧子之痛本就已经刻骨铭心，现在却让老两口去接受这是兄弟相残，同时另一个儿子和儿媳更是要因此送进监狱。

那种感觉，足以让人瞬间失去理智，甚至，心死。

人多点，不说帮忙宽解安慰，至少可以防止意外情况发生。

……

会议室。

气氛严肃而又厚重。

一个底盘很稳的男士调整着摄像机，最后检查了一遍拍摄效果，最后终于让镜头下穿着常服的孙绍军离开了。

原本孙绍军上午正带着两名辅警在整理以前的未破案件，但张主任一个电话，就把他召唤到了会议室。

好在现在终于忙完了，他又可以去干自己的工作了。

坐在孙绍军对面的那位美女记者转过身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张主任，这边都录完了，你看能不能帮忙问问最后那位民警，他忙完了没有？”

“我打电话问问。”张主任很热情地答了一句，然后迅速走出会议室。

边走边翻开手机，拨通了韩局长的电话。

他猜测高茂这会儿在审讯嫌疑人，直接打电话可能不太合适。

“韩局，你们那边还要多久？我们这边都录完了，只剩下小高的镜头了。”

电话里传来韩局无奈的声音：“审讯倒是结束了，但小高去了丰宁小区。刚才我们审讯的时候，王万松曾拨打过王忠平的电话，这边没接。这个事情终究不可能瞒着他们，就让高茂带着两个人去通知家属，顺便安慰安慰那两位老人。你也知道，小高挺会做思想工作的。”

“可是……这边等着呢。”

韩局还没有说话，张主任倒是听到了赵局长的声音。

“等等就等等呗！还能差了这会儿时间？”

虽然这只是赵局在一旁嘀咕，可能并不是说给他听的，但张主任得领会领导意图不是？

刚准备挂了电话再去搪塞记者，韩局那边却说道：“张主任，要实在不行，就找其他民警代替呗，反正小高对采访不是很在意。”

“可是稿子都弄好了呢，再改的话，其他人也得重新录。”

“那不用！你找个民警，就说是小高，然后只录背影，或者把脸给模糊了。”

“这个……没法解释吧？”

“怎么会没法解释呢？小高办过涉毒大案，现在这案子都还没批捕呢，我们要保护自己的民警！”

张主任稍稍一愣，这么灵活的吗？不愧是老狐狸啊！比他这个政治处主任还要圆滑。

僵桃代李嘛，虽不是待人受过，但思路是这个思路。

作为负责外宣的政治处，也不想恶了与电视台的关系，更何况还是市电视台的，他们宣传方面的考核任务还需要对方协助配合呢。

直接说高茂现在又跑去做其他事情是肯定不行的，太伤人。

但找个人顶替就没问题了，电视台记者又不知道谁是高茂。

随后张主任迅速在脑子里将机关科室的所有民辅警过了一遍，然后想到了一个人。

打了电话通知到对方的科室，不到两分钟一个穿着警常服的精神小伙儿就小跑着过来了。

“张主任！”小伙子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很有年轻人的冲劲。

“小江，一会儿进去的时候，你就说你是高茂！”

“……”小江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他接到通知说让他穿常服过来，说是要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年轻人嘛，有机会上电视，那自然是很兴奋的。

哪知道还没开始采访呢，自己就要改名字？

高茂这人他倒是知道，比自己晚一年入警，这段时间局里关于他的话题是从未断过，工作能力极其突出，才工作两个月就立了一个三等功，据说现在还在申报二等功。

这就是活脱脱的聊天话题中的“我有一个朋友……”的那个朋友。

张主任一看小江的表情，立马猜到了他的想法，当即解释道：“是这样的，这次是针对5.14案件的专题采访，之前确定的就是高茂，可现在他在案子上耽搁了走不开，电视台的又在这里等着，我们必须得糊弄……得应付过去不是？不然不礼貌。明白了吗？”

“明白了！”这么一说，小江心里好受多了。

原来是5.14案件的采访，那案子他都没参与过，这事儿肯定是落不到他头上的。

既然是领导安排的，就当是工作吧。

演戏还不简单？谁内心里还没个演员梦呢？

二人简单一合计，便联袂走进了会议室。

“祝记者，这就是高茂！我们现在开始吧。”

说完，他推了推小江，朝祝记者对面的椅子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