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队这边才刚在想呢，一辆车哧溜哧溜地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这辆捷达，黄队太熟悉了。

他当即按了按喇叭。

捷达车立刻转了个弯道，停在了他们这辆帕萨特旁边。

车窗摇下来，弹出一个陌生的脑袋。

“要不我上去看看？”

黄队愣了愣，有些恍惚地揉了揉眼睛。

不仅是他，坐在旁边的孙昭军和后排的两个刑大的辅警也都是一脸哔了狗的表情。

这是高茂？

他们感觉这比指着张麻子说这是马邦德还离谱。

但那声音，分明就是高茂，而且这车……应该也做不了假吧？

高茂看着他们表情变化，不由得笑了笑：“别这副模样，化装嘛，肯定得有个化装的样子。要是化了妆都还能被你们一眼看出来，那我不白忙活了嘛？”

这话很有道理，黄队等人丝毫找不到反驳的切入点。

这特么是化装？分明就是邪术好不好！

黄队忽然有种庆幸。

幸好是自己人。

如果高茂是对面阵营的，估计他到了哪儿，那儿的警察都得疯。

太不当人了！

“你上去瞅瞅吧。”

“好！”

高茂应了一声，麻溜地关上门，像个街溜子一样进了电梯间。

孙大队直愣愣地看着高茂的背影消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道：“黄队，我记得……小高的化装技术还是程所长教的吧？”

“好像是的。”

“程所长的化装技术有这么牛？”

“想啥呢？他真要有这么逆天的化装技术，早几年就被省厅抽走了，还会留在这里当所长？……”

话刚说完，黄队突然闭了嘴。

如果程所长当年有这技术，会被省厅抽走，那小高呢？他有的可不止是化装技术，上面能将这样的人才放在一个小小的县城？

这一瞬间，黄队感觉自己没爱了。

刚才孙绍军还说他要是不能将高茂调到刑警大队，他们都看不起他呢。

现在看来，调的问题不是很大，关键是能留住吗？

终究只是过客！

最多以后跟别人吹牛逼时，来上一句高茂是我们栾城县局刑警大队出来的……呃，好像也不错。

有面儿。

这样一想，黄队忽然有一种紧迫感。

之前他觉得高茂这么有能力，早晚会是他们刑警大队的人。

但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太乐观了。

难道派出所的同志就不能直接调到刑警支队？

从县城到市里，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黄队突然说道：“老孙，一会儿你回去后先不要管这个案子，梳理一下之前的未破案件。”

“为什么？”

“你笨啊！我要去找领导要人，总得有理由吧？我们有那么多刑事案件还没破，请领导考虑考虑，将小高调到我们队上，不过分吧？”

“不过分！”孙绍军眼神瞬间变得布灵布灵的……

不愧是当大队长的人，脑瓜子就是转得快。

……

丰宁小区的住宅楼每栋都有29层。

高茂虽然进了电梯间，但他并没有坐电梯，身子一转就溜进了楼梯间，然后蹭蹭蹭地往楼上爬。

一口气冲到顶楼……

小赚1点熟练度。

随后高茂又走回到21楼。

静静地偷听了一阵，确定王忠平还在家里，而且正在吃早饭。

没有收获到新的“音波感知”熟练度，这也在高茂的意料之中，他默默地退回到了楼梯间。

高茂随后将楼上的情况告知给黄队，便安静地在楼上等待。

差不多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高茂听到他所关注的位置传来脚步声，立即朝着楼下跑去。

到了20楼，看着电梯的动向，默默算着时间，等在合适的时机，他按下了下楼键。

很快，电梯门打开，高茂看到正站在里面的王忠平。

高茂以符合普遍人际关系的方式冲对方笑了笑，然后走进电梯，站在了对方的旁边。

在电梯下降的时候，高茂拿出手机，给黄队发了条信息。

“我和他都在电梯里，他按的是负一楼，电梯里没其他人，要不我直接抓了？电梯里他肯定跑不掉。”

黄队的消息很快回过来：“什么抓啊？现在叫传唤！两个人才规范，你不要动手，我们在电梯口等他。”

高茂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越是大案，程序就越需要规范，不然到时候法庭上辩论的时候，律师说你程序违法，那就尴尬了。

他还没来得及再次给黄队回消息，电梯已经到了负一楼。

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黄大队长和孙副大队长像两尊门神站在电梯门外。

他们都穿着便装，一人手持警官证，一人拿着传唤证，旁边还有一人拿着执法记录仪，正在拍摄。

很规范。

“王忠平，我们是栾城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民警，因你涉嫌故意杀人，我们现在依法传唤你到县局刑警大队接受调查，请你配合。”

这一刻，王忠平感觉眼前一黑，仿佛突然间坠入地狱，整个人呆在原地。

电梯门缓缓关闭……

高茂猛地从后面捉住了王忠平的两条手臂，像钳子一般紧紧握住。

孙绍军动作很快，一个箭步上去按开电梯。

当电梯再次完全打开的时候，王忠平已经开始拼命挣扎。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弟弟被人杀了，你们警察还抓我？”王忠平显得有些歇斯底里，但高茂却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他的很慌。

这是在故意胡搅蛮缠，以掩饰自己的恐慌。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将采取强制传唤。”黄队厉声说了一句。

但此时王忠平哪顾得那么多。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肯定逃不掉。

但潜意识里告诉他此刻就得反抗。

越是显得自己委屈，警察才越不会怀疑自己。

他并不知道警方是怎么怀疑到自己头上的，也不知道警察究竟掌握了哪些证据，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这一刻自己摆出一副认罪认罚的姿态，那就真的完了。

电梯空间很狭窄，他这一挣扎，高茂就很郁闷了——万一把电梯弄坏了怎么办？

“你还敢反抗？”高茂低喝一声，手上一用力，便将他提了出去。

这也是因为高茂内心对王忠平抱有一定的同情。

否则就不是提出来了，他完全可以一个侧摔，然后跪压、上铐。

但这一幕放在黄队等人眼中，就非常夸张了。

他们看到高茂站在后面，双手抓着王忠平的手臂，就这样硬生生地将对方举了出来，像是举着个孩子。

要知道，王忠平也是一米八的大个子。

这是吃了菠菜吗？

“小高，你跟我们先回去，秦冬华由其他人负责传唤。”黄队稳了稳心态，冷静地吩咐道。

高茂点了点头，强行带着王忠平上了其中一辆车。

……

早上9点，是规定的上班时间。

但在这个时间点时，已经有不少人工作了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但也有人踩着点进入县局大门。

这也实属正常，再忙的单位，也有那么几个找不到事干的懒人，或者说是习惯了偷奸耍滑的闲人。

而就算再清闲的部门，也同样有人忙成狗。

黄队等人也算是掐着上班时间的点将王忠平押到办案中心的。

下车的王忠平已经戴上了手铐，他一直反抗，不戴不行。

手铐一戴上，他就老实了很多。

等他被押到讯问室，固定在那审讯椅上，他的气色更差了几分。

说到底，王忠平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一开始的反抗，只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

等他想明白警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抓人，那股心气也就耗得差不多了。

与其强行与警察对着干，还不如想想一会儿怎么应对警察的盘问。

他还是想脱罪……

审讯指挥室内。

韩局几人都赶了过来，就连赵局长这个主要领导都来了。

这不是高茂第一次见到赵副县长，但绝对是赵副县长第一次认真打量高茂。

赵局拍了拍高茂的肩膀，道：“小高！这次由你来负责主审，可得多用点心。”

“赵局放心吧！审讯是我最擅长的。”高茂脸上洋溢着自信。

韩局几人忍不住将脸转到一边。

这话他们听着有些尴尬，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出，就办案这方面，还有什么是高茂不擅长的。

不过下一秒，高茂又道：“不过，赵局……我以前没做过命案审讯，之前也只是协助黄队审讯过一次饶世星，经验不够丰富，要不派一位熟悉业务的同事，我来配合他审讯？”

赵局满脸微笑。

小伙子是真不错，能力强不说，还懂礼节、知进退，就凭这一点，就比大部分人强了。

“你就算不提我们也会安排的，还是由黄大队与你一起审，你们已经配合过一次，有经验。”

“好的，赵局。”

赵局继续道：“这起案件你也是从头到尾都经办过的，昨天晚上专案组专门针对王忠平展开了调查。不得不承认他在作案前准备得非常充分，考虑得也非常全面，我们除了调查到他在案发当晚确实进出过小区之外，便再也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具有指向价值的线索和证据，包括他的车辆，当天晚上也没有出入过地下车库。”

“这个不重要，不是还有鞋印嘛，还有那口香糖纸，我可是带回来了。”高茂胸有成竹地道，“特别是那口香糖纸，或许它无法作为直接的证据，但用来吓他一跳，还是没问题的。”

“那我们可就看你的表演了。”

主犯的审讯人员敲定下来，他们也就没再等待，直接去了讯问室，开始了对王忠平的审讯。

赵局几人坐在指挥室里，同步录音录像系统可以将讯问室里的画面清楚地传到指挥室大屏上，以便于指挥室里的人综合研判，为前方的审讯提供支撑。

画面中，先又黄队说了开场白，等到审讯步入正题，高茂便顺势接过话题。

赵局几人还是第一次现场观摩高茂的审讯过程。

这一听之下，他们才明白什么叫句句戳人心窝子，什么叫语言、神态、动作的立体化攻击……

几分钟之后，王忠平便已经心如死灰地瘫在了审讯椅上。

那绝望的神色，让指挥室里的所有人感慨不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们听着王忠平有气无力地讲述着自己的犯罪过程，以前的一些谜团终于揭开。

王忠平为了作案，故意弄了辆电瓶车骑回石马村。

回去后，他在那段滑坡的工地边上挣扎了许久，最后才下定决心。

接着他摸回家，在没惊动父母的情况下将王忠安叫醒，带到了工地上。

其后的事情就与专案组之前的推断完全一致了，王忠平将尸体装进编织袋，捆在电瓶车上，直接运到了河边。

他考虑得还挺周到，考虑到若是直接用编织袋装着，万一尸体被冲到岸边，警察一下子就能看出是被人杀死的，所以他就将尸体从编织袋里弄了出来，直接将尸体抛入河中！

就这天气，说不定等尸体被发现时，都已经彻底腐烂了……

听完这些，韩局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个家庭……就这样毁了。”

赵局想了想，道：“回头给村上说说吧，如果有什么好救助政策，多照顾照顾那两个老人。”

“我回头给李所长交代一声。”韩局说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上午市电视台的要过来，说是要取一些镜头，其中就包括小高的。反正现在王忠安也交代得差不多了，要不安排一个人把小高换下来？”

赵局眉头微皱，道：“不用！这种案子的审讯经历难得，让他多学学。至于拍摄，他的镜头放在最后就可以了。”

“行！我给张主任说一声，让他给电视台协调一下。”

待韩局给张主任打完电话，赵局忽然说道：“韩局，之前我给张主任说过，考虑将高茂调到案侦部门，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呃……这个啊？我当然是赞同的。”韩局很干脆地回答道。

赵局瞥了他一眼，道：“我不是问你赞同不赞同，我是想听听，你觉得他到哪个部门最合适？”

韩局老脸一苦，道：“赵局，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手心手背都是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