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众多妖僧归位,已经是火烧黑云红灯高挂的时刻,夕阳在天边映出一些红霞,似乎马上要被无边的幽暗大地吞没。
恒禄二十年的最后一个夜晚,注定不会太平静。
长牙、五柳、黄沙占了七十二峰洞府,过了今夜,就是百年地税合同生效的第一天,彭祖湾三圣以后在人间行走,可以穿上两仪仙盟的仙服,与人族修士互称道友——得到了仙盟的官方编制,或许像草上飞说的那样,它们去两仪仙盟的长生殿,能到拿到一个封号头衔,成就真君道君。
阳光照到县衙门口,站在庭院里入定调息的武灵真君醒来了。
原本他的头发长到后腰,已经剪短,委托匠人编线造衣,白狼毛发来穿针引线。
六僧献法衣时,富贵总管仔细打量过那慧剑长袍的形制,于是取来一些旧衣服,拆线重新纺织了一套新的行头。
兄弟俩来到盘古星球已经快有四年了,身上的衣服虽然洗不坏,可是平安这一米八几的个头跟着丹毒窜到两米,武灵真君换衣服时难免会拉扯撕伤这些璇玑星的衣物,自从他开始适应白狼黑犬的变化之术,衣服也坏得越来越快。
普通的棉麻衫还好,平安的外套是化纤纺布,尼龙和聚酯纤维坏了就是坏了,没有璇玑星的化工业基础,它们暂时只能丢去须弥芥子里吃灰。
罗平安换上了太乙玄门的法衣,内衬依然是盘古星的土色布衣,长袍整体裁剪宽松,却十分沉重,走线手法比较粗糙——武家庄的绣女奶奶帮不上忙,毕竟她已经瞎了,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做层纹刺绣。
这金丝银线便也是陈富贵和罗平安的头发,衣袍的肩披马甲是富贵的羊毛衣拆线重新编的,看上去非常厚。
肥大的袖口照出乾金神龙的鹿角和尾巴,袖子里就藏着兑金黑虎的尖爪暗纹和头脸大牙。
屏山大圣的肖像纹在法衣的内衬,拆了两条背心取来黑线,把这头大黑耗子挥动枪棒的姿态留在了平安的背上。
“它来了?”罗平安问。
陈富贵原本剃了个光头,三个月以后毛发终于长齐,立刻应道——
“——已经飞到杨紫渡口,有十八个铜人罗汉帮忙抬轿子,准备降落了。”
罗平安:“那么按照流程走?”
“对!”陈富贵两眼冒出精光:“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每次听到你说起这个事,我就觉着不太对劲。”罗平安有些绷不住:“你要把《让子弹飞》再拍一遍呀?”
“就是土匪遇上恶霸!”陈富贵没那么多的想法,为佩县百姓做了那么多事——他只想好好挣钱,至于挣谁的钱?
穷鬼哪儿有什么钱!肯定是找机会把肥羊给宰了!
打死黄沙,碧水凌云窟就成了无主之灵宝。
弄死五柳,他撕破脸皮去找县官征地税,和乌鸫国王彻底闹掰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如果能把长牙一块带走,太乙玄门才算勉强一只脚站在大西北的土地上,想要站稳,那还得盼着武灵山的灵脉能早日复苏。
至于这个请客、斩首、收下当狗,那只是三步棋,后面还有更多的花样,要给五柳大圣带来意外惊喜——下好这三步棋,平安才有资格与化神妖魔站在同一个擂台上决生死。
“我去接人了。”陈富贵往外赶,最后嘱咐几句:“宗主,你千万不能露怯,要是五柳认出你不是合道境界,当众把你戳穿,它威风凛凛气焰嚣张,佩县的老百姓也要向着五柳——到时候麻烦大了。”
“我知道。”罗平安的心境平稳,今夜他恐怕九死一生,却没有胆怯没有害怕。
虽然佩县的百姓们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五柳得势,这些普通人却能带来许多麻烦——地方的富户地主家里,包括县官和衙役,都是五柳佛祖的忠实信徒。
他们与黄沙合作讨到不少好处,如果没有钢刀架在脖子上,根本就不会乖乖合作。
妖魔披上佛祖的袈裟,县官或许还盼着五柳大圣来拨乱反正,来打杀武灵真君——平安若是露出马脚,被识破了真身,那么百姓要跟着土司,跟着主顾一起倒戈,跟着县官组织起民兵队,在五柳佛祖的统帅之下,无辜百姓要变成送死的排头兵。
如此一来,这几个月的辛苦劳作,灵石尘晶都打了水漂,武灵山九位仙人也成了妖魔。如果罗平安被逼无奈,空耗真元杀死太多老百姓。哪怕最后能赢,有朝一日乌鸫国王带路指引,两仪仙盟再来追查——对于富贵来说,没有半点斡旋的空间,没有丝毫谈判的机会,那就是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第一步棋叫请客,是顺风顺水把五柳大圣从黄铁山请进佩县。
第二步棋叫斩首,具体要怎样操作?也得看平安和富贵的对线水平。
来到街市红毯尽头,陈富贵把五柳大圣接下轿子——
——开府总管躬身踩在轿台上,使一身蛮力,要压倒两侧轿杠的弟子们。
五柳大圣心道不妙,可是没有慌张,依然不急不慢的走出神龛来。
“陈总管!?不就是来晚了一些!何必去为难我几个徒弟?”
陈富贵根本就没有应这一句,他只想把武灵真君的身份做高,把这威风抖出去。一脚压下轿杠的操作属于没事找事——如果五柳低头,那就是大好事。
“哈哈哈哈哈哈!”总管大人拱起臂膀,给五柳借来一个台阶扶手,“佛祖说笑了!我这天魔贱种急不可待,只怕佛祖走得慢,错过新鲜的人肉呢!”
听到陈富贵这番言语,五柳只觉得稀奇古怪——
——它往外看去,横街杂巷围满了百姓乡亲。
这吃人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了?
黄沙喜欢吃人,我五柳可不一样呀!我是佛!要接走龙树二祖的佛门传承!总管糊涂了?!
它也不好多问,只怕继续问下去越讲越细越说越多,影响它在佩县贵族贵种之间传扬的好风评。
如此推诿敷衍,随便寒暄了两三句,五柳就要直入主题。
“我要去觐见武灵真君!啊!不!应该是武灵尊者?武灵仙尊?还请富贵总管带路?”
陈富贵只觉得压力倍增,内心却欢喜——
——压力来自于五柳周身迸发出来的灵力,这尊金光灿烂的活佛从神龛里出来之后,他离得近,没有半点灵气吸进身体里。
要说玄烨仙尊周身的灵光,好似璀璨金乌自然而然往外发散出光与热,如果有胆子大一些,不怕死的火灵根修行人,发狠发癫抱住玄烨老太爷一个舌吻,猛猛吸上几口,说不定还能加速功法运转。
可是五柳这化神妖魔,好似一个真空泵,踩到街市的红毯上,两脚落地一刹那,街市本来就稀薄的灵气都要被它抽干。
别说富贵难受,稍稍拥有灵感,能看到一些灵光的老百姓也觉得不对劲,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这尊邪恶鬼佛妖气逼人,随着富贵总管往前走,民众跟着不由自主的跪了一路,像是多米诺骨牌似的。
好像有一片看不见摸不着的乌云,有一条错综复杂的老根,它压在佩县老百姓的头上,也深深扎进这土地里,往外不断的散播出去,神念所到之处,随着五柳的眼睛稍稍扫视那么一圈,体质虚弱一些的老弱病残自然而然的跪下了。
精神意志稍稍坚强的渔夫农夫,也是看见别人跪下,总而言之要跟着跪一跪。
还在长身体的,过了十三四岁的年纪,好像朝阳一样的孩子们,似乎不懂这个规矩,五柳来了,他们就咬牙切齿,全力去抵抗这恐怖的灵压。
话分两头——
——之所以富贵总管感到喜悦,是因为五柳大圣下轿之后的表现。
他与五柳谈起吃人的事,五柳却遮遮掩掩不敢应答,这就是一个弱点,只是似乎还不够,达不到破防的效果,打不出心灵暴击,要结合其他要素完成合击,使这魔头心智破碎,修为尽毁。
简简单单的下轿迎客,就有这么多的讲究,富贵不怕麻烦,因为再怎么麻烦,也仅仅只是口舌功夫。
如果陈富贵能靠嘴说死这头畜牲,那是再好不过。可是武灵真君要去搏命,富贵一个出谋划策的,怎么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拉胯?
陈总管在灵压的折磨下苦不堪言,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放慢脚步,要跟着五柳走了——
——他感觉自己在和一头猛虎勾肩搭背并步而行,哪怕他有璇玑星的强横肉身,这化神妖魔身上旺盛的血气似乎完全不落下风,五柳修的《龙树金刚功》本来就是特化锻体的神通。
不说什么法术,或许只要挨上五柳几拳几脚,或许陈富贵就要死。
想到此处,他的眼神浑浊五蕴痴傻,好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内心反复对自己说,不能害怕,不能害怕——
——狭路相逢勇者胜,历史是最好的学习资料。
且不谈他祖籍美利坚那段杀人放火金腰带的历史,身体里还流淌着华夏民族的血,越是了解历史,他就愈发敬佩勇敢的革命先烈——越来越觉得,自己低估了这种勇敢。
如果今天能赢,或许往后说,武灵真君以合道境界诛杀化神妖邪,佩县的《地方志》轻轻一笔就带过去了。
如果输了呢?会被妖魔吃掉!武空和武禅或许有机会逃走,可是再也没有武灵山了。佩县百姓眼里,武灵真君就是个笑话,被佛祖打伤打死,一口吃掉了,臭狗屎都不如的邪道妖道!
谁会知道呢?谁会去深究?谁会细想?开个上帝视角来看这段历史,似乎只有输赢成败,只有几个字而已。
老罗在面对这妖魔时,要抱着多么强大的勇气?
而我呢?陈富贵?!我来武灵山不是为了找死呀!
只是一刹那,好似非定入定的神游状态——
——开府总管抢了半步,周天流转变得自然通顺,能在五柳大圣的龙树吐纳法之间夺来一点灵气了!
他本来浑浑噩噩的思维一下子清醒,语速也变快了。
“我和师兄来了佩县以后,这里的老百姓都很支持你呀!”
五柳大圣根本就没发觉这种变化,富贵总管在它眼里不过是强壮一点的蝼蚁——筑基期的灵力波动实在太微弱,太不起眼。
“那是自然,我在彭祖湾黄铁山苦心经营,传道授业广播佛缘,辛辛苦苦耕耘百年,当然要受到万众敬仰——武灵真君是初来乍到,自然不会理解龙树二祖和我...”
说到此处,五柳大圣面露得意之色,也不再去理会百姓家里的小娃娃,那些孩子不懂事,不愿意跪下,那就当成愚蠢痴傻的蚂蚁——仙人何必与蚂蚁动气呢?
“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它本来还想说——
——武灵真君当然不会理解这种名望是从哪儿来的。
可它马上就要见到合道真仙,自知得意忘形,连忙改口。
“我见众生皆苦,不忍百姓受难,收来童男童女学仙法做仙人——善哉!善哉!”
说起这些话,它又觉得自己实在聪明绝顶了,或许武灵真君还在听在看——在武灵真君眼里,哪怕它是一盘小菜,那也是有功的小菜。
把佩县百姓驯得如此听话,还有更好的帮手吗?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么?
它愈发欣喜,似乎要自己说服自己——武灵真君肯定是喜欢它的。
“说得好呀!佛祖!”陈富贵拍手称道,脸上也掩不住喜悦之色。
他就喜欢听五柳大圣讲经,这妖怪满嘴的仁义道德,吃进肚子里的人血人肉,都会变成妖魔的弱点——既然五柳那么在乎这虚名,杀它威风的时候,它的心也要跟着碎成一万片。
进来县衙内院时,陈富贵连忙喊街坊们点鱼油香蜡。
烛台燃起幽幽蓝火,左右六座佛龛分别呈放着五柳佛祖的本相原形,铜包金莲台里摆着荞头、黄瓜、甜瓜、苏姜。
与萝卜对称的,就是五柳佛祖的人身佛像了。
五柳起先心里不好受,觉得冒犯,可是心里又有股邪乎的聪明劲——
——它心怀侥幸,或许这是武灵真君在考验它,要它记得自己的原形,好好守起本分,再怎么厉害的妖魔,那也是妖魔,觐见人道魁首,参拜武灵真君,一定要心诚,不能忘本。
陈富贵这套连环组合拳几乎消磨掉五柳大圣的所有战斗意志。
魔头的内心涌现出皈依者狂热,来到凡俗人间的衙门大院,跪在门前双手合十,大声喊道。
“求见武灵真君!”
如此一跪,小菜心里愈发欢喜。
“求见武灵真君!~”
磕头叩首,两掌伏地。
“求见武灵真君呀!~”
陈富贵神念一动,紫药金童和青莲玉女从茶亭方向架着两个地主富户,特地留到这个时候杀。
刘青山来府院帮忙,光着膀子换了刽子手的脏衣裳,头巾是红的,马褂也是红的,把红台扛到院落里。
五柳大圣抬起头——
——就看见靠在行刑台左手边的富户惨叫着。
“五柳大圣救我!”
大刀落下!人头飞起一丈高!脏血溅了五柳大圣一身!
“这!这是为何!”五柳完全傻眼了,它完全想不明白。
为什么突然要杀头?从穿着打扮来看!受刑者都是佩县的大户人家呀!
陈富贵连忙把大门关上,确定五柳不敢轻举妄动。
五柳大圣看清那颗飞滚的人头,瞅仔细了——才确定这是黄铁山的善信!
人头戴着耳环,足有三枚银环扣,慧猛下山征收香油钱,带走童男童女,谁家出了最大的力,谁就最有佛缘——每一年只往外发一枚银扣,这掉了脑袋的富户是黄铁山的善信财主!
“富贵总管!他是善信!”五柳大圣又惊又怕,说不出完整的话:“富贵总管?!”
“这老东西嘴巴不干净,我征了他家的粮食。”陈富贵踩住人头,与五柳大圣说:“他在背后说武灵真君的坏话,说我师兄是妖道,咒我不得好死。”
“还说呀,五柳佛祖进了佩县,肯定会为他主持公道,还他朗朗乾坤。”
“胡说八道!妖言惑众!挑拨离间呀!”五柳又气又急,连连叫骂:“富贵总管!你可千万不要信他!他...”
陈富贵一脚把人头踩碎了——
——把五柳的嘴给堵住。
“你说他是善信?”
“刁民!刁民!”五柳已经方寸大乱,它看向县衙大厅,找不到武灵真君,连忙自证清白:“武灵真君征他家粮食是看得起他这贱种!还敢胡言乱语?该死呀!”
“红台另一位...”富贵招手展示介绍:“本来是看守盐铁库的土司官,他监守自盗贪赃枉法,给黄铁山送了不少钱,也做了几年善信,你看他耳朵...”
没等富贵总管把话说完。红台上肥头大耳的土司官哭丧叫喊着。
“五柳佛祖!救我呀!~救我!~”
“这些该死妖道来了佩县一件好事都没干!净做些伤天害理的混账事情!哪儿是什么修行人!就是一群土匪!”
“我可是把库房三年多的小盐换了现银,全都送给慧猛法师了!我在做善事!贪赃枉法怎么了!我要成神仙!我要进山!我有佛缘!~我有佛缘!~”
说到此处,土司官叫刘青山一脚踩断了脊梁,下身没了知觉,屎尿也一起流出来了。
“噫!~佛祖!佛祖救我!~他妈狗日的王八蛋!我佛慈悲!一定杀尽你们!杀尽你们呀!武灵妖道!”
五柳羞愧愤怒含恨出手,红台木梁突然刺出一根木钉。
它贯穿了狂信徒的喉咙,顶出天灵盖!
青山脸色剧变,感应到真元波动,连忙飞跑逃窜,武空武禅两个小机灵鬼捂着耳朵速速跑走!
乌云之中落下一道阴雷!桃红色的妖异电光劈在土司官的脑袋上!雷霆贯穿了红台梁架,打出一个三尺深的凹坑!
亲手杀死善信以后,五柳大圣只觉得内心异常平静——
——就像是做了坏事的小孩子,终于把所有的麻烦祸事都解决了,可以光明正大的见家长。
“五柳!”
罗平安迈过县衙大门,改用龙智法师的口吻,和和气气的说。
“不要乱打雷嘛,打到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他指着红台梁架——
——五柳立刻躬身行礼。
“杀个畜牲而已!武灵真君莫要错怪我!”
罗平安嬉皮笑脸的——
“——你看,你把我红台刑具都打坏。”
武空武禅到茶亭去,又领来两个善信,耳朵穿了银环扣,是大富大贵的黄铁山俗家弟子。
罗平安:“要怎么接着砍头?”
五柳大圣眼神混沌,它先是看两个善信,后来看武灵真君,内心摇摆,左右为难——
——黄沙二哥与善信们谈过雇佣农奴开矿挖宝的生意,讲过人肉佛缘征收童子的情谊,也有吃斋念佛资助寺庙的恩义。
“这些人...”
五柳还有些不敢确定,它往茶亭看,从兵器库到校场黑压压的一片人呀!
起码有七十多个?或许八十多个?它的神念震荡瞳孔颤抖,终于明白富贵总管说的。
“还有一口新鲜的人肉等你来吃。”陈富贵贴在五柳耳边,低声说:“你要和师兄坐一桌,先吃点开胃菜?”
武灵真君连忙喊住——
“——五柳,这些人都以为你要来杀我。我实在烦躁,既然是你的善信,你就要好好教,好好管。他们不听话,不懂事,你以后一定要懂事。”
“也不要像总管说的那样,太血腥太暴力了。这不好...”
武灵真君天真无邪的话语,五柳大圣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它哪里能管得住这些狂热粉丝?不读书不认字的一群刁民!
怎么办?只有杀了?难道不杀么?舍不得杀么?
如果它舍不得,这个门槛就难进了。
全都杀光?都是它的善信呀!
五柳神念一动,三昧戏法取来刘青山手上大刀,它气势汹汹挤开武禅,踢翻了善信,一刀下去人头飞起!
再一刀!又一颗人头飞起!似乎斩了烦恼根!可是它心里却越来越慌张!
它杀死两个,再去兵器库找人,沿着石子路往校场走,鬼佛的眼神频频变化,心里没有龙树二祖的神圣佛光,再也没有什么善信,趴在草地里等死的,就是猪狗不如的草芥!
听见善信们的哭喊,它终于确信,自己做的袈裟再怎么真,那也是假的!
想要转投武灵真君门下,就必须把它脱掉!它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一直在骗自己呀!
龙树经卷残本练得再好!妖魔就是妖魔!
大刀飞旋打转,劈开一片血光,一下子飞起十来颗人头,刀光回转到五柳手里,它已经快要发邪入魔了!
做佛祖哪里有做妖魔爽快!大开杀戒令人欢喜呀!
信仰崩塌的那一刻,五柳大圣的头脸剧烈变化,原本是国字脸魁梧壮汉,它拿回浸血大刀时,脸面生出来许多嫩芽,变得尖嘴猴腮,荞头小菜的叶子也从头皮里生长出来了!
“狗种!还敢诬赖我?!”
把一个狺狺狂吠的善信阿婆劈成两半,五柳终于道心圆满,使唤护体气罡吹净了血水,两条腿也变成僵硬的萝卜,蹦蹦跳跳的回到县衙门口。
它只觉得心里畅快,神态却像摇尾乞怜讨要食物的野狗,走出一片尸山血河,慢慢要变回原形,行气周天也越来越快,这本来不是什么好事——它却觉得是心境突破,获得非凡成就,是顿悟!
“武灵真君!我成啦!我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