蔼蔼阴云之下。

杜青抱剑立于峰顶，向前眺望。

远处山势相连，无穷无尽，正是南疆这里特有的地貌。一条古道从山间钻出，蜿蜒向前延伸，两侧或远或近，经常有怪石突兀的山丘阻拦，遮蔽视线。

更远方的山峰与灰白色的天际遥遥相连，阴沉沉的乌云就挂在高山峰顶，随风飘荡。

“那里就是天水寨，”

杜青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块被群山包裹在中央的宽敞平地介绍道，“是南疆五族中苗、壮、土以及高山等四族的接壤之地，算是整个南疆颇为繁华的一处所在。穿过天水寨再往前走，就是七里峒，那是苗族最大的聚居地，也是如今唯一没有被兽、咳，阿兽取走巫族圣器的部落。”

古巫族分化之后，变成了苗、壮、土、黎以及高山五个部族。应玲珑的要求，杜青带她来看看巫族后裔如今的生活状况。

“嗯……”

玲珑化作从摄魂棒中探出半截身子，怅然遥望着下方子民，默不作声，陷入了回忆之中。

良久，她幽幽一叹：“是我对不起他们。”

“别总这么悲观，”杜青安慰道，“人还是要向前看的。反正你现在已经脱困，想办法弥补就是了。不过为了防止在我们准备好之前，阿兽抢先一步复活，咱们还是得再苦一苦苗族，把他们的圣器给拿出来亲自保管。”

玲珑点点头，对此没有意见。圣器本就是她给的，现在拿回来也没什么问题。

苗族的圣器被供奉在他们的祭坛之中。这里同时也是部族大巫师的住所，是他祭祀沟通神明的地方。

苗人的祭坛，一半是用巨大石块建造，另一半则是直接开凿山体，在坚硬石壁上挖出来的，雄伟高大中自带着一丝粗犷古拙。

祭坛前面是个平台，平整的用长方形的大石条铺砌而成，相当平坦。两根巨大的石柱高高竖立在祭坛前，一眼望去，怕不有十丈之高，且石柱周身看不到一丝裂痕，竟是用完整的一整块巨石所雕刻而成，技艺十分高明。

作为部族中最重要的建筑，祭坛周围的防护力量自然不弱。但有玲珑指引，一切巫法在杜青面前都失去了意义，他轻轻松松就潜入了祭坛之中。

里面光线很暗，一路走到尽头出现了一座石门。石门之上垂挂着猛兽骨骼做成的装饰，周围石壁之上，到处涂抹着鲜红的血液，以此象征着祭祀祖先的虔诚。

从黑暗中望去，这里的一切都分外狰狞。

不过对苗人来说，这里是最神圣的地方，就连玲珑的脸上也变得肃穆起来。

穿过石门，巨大的石室之中空空荡荡，只有最里面燃烧着一团火焰，在阴暗中显得特别醒目。

火焰前方，是一座同样用整块巨石雕刻的古怪石像，头为犬状，但身子上却有十足，脚上更有锋利尖爪，而且在背上还有两对翅膀，实在是很奇怪的雕像，看来这就是苗人所信奉的神明了。

“这就是巫神？”

杜青没有发声，使用神识与玲珑交流。

“当然不是！”

玲珑的语气很严肃，甚至少见的表现出些许冷厉，这可是杜青火烧兽神时都不曾见过的状态。

不过杜青对这个答案也很吃惊：“不是巫神？难道巫族分家之后，连各自的信仰都改了？那祂是谁？”

“这是犬神，巫神座下的神将之一。”

玲珑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没了新的巫女，巫神大人不再回应他们的祷告了吧，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又或者……”

或者什么？

杜青等了等，但玲珑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转头说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我需要一座祭坛，尽快跟巫神大人取得联系。”

“……这个祭坛能凑合用吗？”杜青有些为难，他现在可没办法帮助玲珑建造新的祭坛。

“不用，我能感受到当年使用的祭坛还在，你带我过去即可。”

“行！”杜青点头，“那咱们就快点干活！”

犬神像下方，一柄顶端镶嵌着骨玉的黑杖平放在供奉支架上，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古巫术·幻！”

杜青捏了个手印，一抹黑色的火焰从他指掌间流出，化作一柄几乎与黑杖别无二致的法杖，替换掉了原本供奉在那里的黑杖和骨玉。

“走！”

得手之后，连一丝迟疑都没有，迅疾离开。

化作一抹火光远离了七里峒之后，杜青现出身形，把玩着刚到手的两件巫族圣器，忽然有些好奇。

“这两件东西，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骨骼呢？”

“这就是我的骨头。”

玲珑肯定了他的猜想，“当初阿兽跟我说，他愿意变成人，于是我割肉剔骨为他重塑身躯。但却又不愿让他立刻复活，于是便截取了五块关键骨骼下来，交给他们带回去。”

总之，玲珑与兽神最后交流的整个过程就突出一个犹豫不决，自相矛盾。

杜青将玲珑的遗骨收起，跟随着她的指引去寻找古巫族的祭坛。

只是这路越走他越觉得不对劲。

“玲珑，你没记错吧？我们怎么越来越远离十万大山了？”杜青有些疑惑，再往前走都快到焚香谷了。那座祭坛难不成在中原？

“有什么不对吗？你该不会以为当年我统治的区域仅仅局限于十万大山吧？”玲珑莞尔一笑。

“……”杜青哑然，仔细想想倒也是，正道三宗和魔门四派的历史虽然悠久，但其中最长的青云门也不过才立派两千年余年罢了，跟玲珑统率古巫族的时期相距太远。

那个时候，说不定整个天下都是他们巫族的地盘，祭坛自然不会建在深山老林里。

不过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即将进入焚香谷地界的时候，玲珑忽然向前一指，有些雀跃：“喏，就是那里，没想到那座祭坛竟然保存得相当完好！”

杜青循着她的手指一看，前方哪有什么祭坛，那不是焚香谷里著名的玄火燃天奇景吗？

等等！

玄火燃天，是因为玄火坛终年不灭的火煞之气映红的天际，仿佛点燃了整片天空而得名。

现在玲珑这么说，难道……

玄火坛就是她当年用来与巫神沟通的那座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