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郑彩叩见皇太子,殿下万安。”
虽然即将成为太子的老丈人,郑彩依旧是恭敬异常。
“即将”,不是“已经”,必须保持礼貌。
不然很容易落得周奎一家的下场。
锦衣卫大量处决诏狱犯人的事并不隐秘,很多人都知道,只是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免得太子恼羞成怒再来一次。
前车之鉴不远,郑彩这个外戚候选当然要收敛。
太子扶起郑彩,道:“本宫召集诸卿,乃是为收回东番保证东南沿海安稳,卿可有良策?”
郑彩回道:“红夷船坚炮利,然数量稀少,发大军以击之,只要三军不惧死,必能灭之。失去水师策应,岛上两城虽坚,亦难持久。”
红夷占领东番岛后,修了赤嵌与热兰遮两城,另有一座堡垒控扼鹿耳门海道。
历史上郑成功进攻东番时,鹿耳门上的堡垒已经被台风摧毁,因此可以趁涨潮时通过鹿耳门,而今堡垒犹存,想通过鹿耳门必须扛着炮击冲过去。
“红夷船少兵寡,然只限于东番,若旧港等地红夷集结而来,怕是此战旷日持久。”朱慈烺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郑彩说道:“殿下,臣等商议过,若是红夷集结兵力,其在旧港等地防御必然空虚,臣等可领兵袭之!
其距离本土万里之遥,又有外患,不可能倾巢而来,而国朝近在咫尺,调兵遣将筹集粮秣便捷,即便持久对峙,亦能坚持。
且臣等认为,红夷为通商之利,因国朝开征海税而影响其收益,寄希望于以武力逼迫国朝就犯,只要国朝坚定决心,其必然驯服。”
显然是特意做了功课的。
为了确保成为太子老丈人,郑彩也是尽心竭力。
“现今浙江、福建、广东各部水师有多少堪战之船?”朱慈烺问道。
“臣正在督促各部汇总,只是……”尤世威欲言又止。
数量肯定不少,但是不亲眼去看,谁也不敢保证有多少能用的。
朱慈烺看向郑彩,问道:“卿可愿出任军机处副使,专管海事,并统筹指挥此次收复东番之战?”
郑彩毫不犹豫地拜道:“臣但凭殿下安排。”
援辽总兵有名无实,而且区区总兵不过掌控一镇之军,如何比得上军队的二把手?
且做了二把手,距离一把手还远吗?
税部尚书郑芝龙,军机处副使郑彩,长江总兵郑芝豹,等太子大婚并生下太孙,郑氏立刻不可动摇。
期待中进了会议室,诸将行礼后,正式商议收复东番的战术。
不止郑彩积极,郑芝豹同样积极。
他得了郑芝龙授意,先打好这仗让郑彩获爵,最好加块铁券。
可能性很大。
按照惯例,太子妃之父授伯爵,等太子继位,可能升为侯爵,但是没有铁券,绝对不世袭。
但那是因为以前的外戚没有立功的机会,如今的郑氏可是有大把立功机会,只要干的好,世爵少不了啊。
就在太子为东番绞尽脑汁时,孟艮府里,一份东吁军布防图送到了皇帝面前。
“区区两万军,东吁人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啊。”朱由检冷冷地说道。
龙在田当先出列,道:“臣请为先锋,不破东吁军提头来见。”
准!
皇帝很想吐出这个字,但是没等到太子的开战许可,还是按耐着性子说道:“太子诏令到了没有?”
“尚无回音。”张罗辅回道。
“先制定作战计划。”朱由检说道:“宁可备而不用,不可用而无备。”
铁老虎挠了挠脑袋,问道:“陛下,直接发兵打过去不行吗?”
“所以你做不了主帅。”朱由检说道:“开战容易,后续以及结局却需要太子控制,若是贸然开战影响全局,则不能打。”
铁老虎听的云里雾里,脑海里只盘旋着一个疑惑:做爹的这么怕儿子,真的好嘛?
他虽然憨,却不是蠢,当然不会宣之于口。
朱由检却说道:“朕不是怕太子,亲父子之间没什么怕不怕,只有尊敬与理解。”
“陛下圣明。”诸人附和。
强行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反正大家又不敢嘲笑你。
朱由检见诸人表情各异,道:“莫要胡思乱想,就这份情报重新制定计划,要考虑到禄永命搜集情报有误的可能。”
“臣遵旨。”诸人严肃起来,聚在一起商议战术。
半天时间制定好计划,军令刚发出,一骑飞奔而来。
太子诏令,攻取清迈掠其钱粮人口,而后让东吁人出钱粮赎回。
藩属部尚书左懋第已经启程,在皇帝占据清迈后出使东吁,力求卖个好价钱。
“太子果真深谋远虑。”朱由检由衷地感慨一句,道:“传令,全军集结,今夜突袭拦山关。”
圣旨下达,三军振奋。
跟着皇帝混固然三天打九顿,但是打完后有功则赏,绝无拖欠,更无克扣,自然都是愿意卖命。
见此情景,龙在田不由感慨道:“若是官军皆如此,何愁天下紊乱。”
黄得功说道:“前十六年,陛下居于深宫,如何知道兵将之苦?更不可能知道皇帝亲征的威力!
幸得太子点醒,如今天子营东征西讨无往而不利,平定天下在望。”
“带兵关键,首在赏罚分明。”张罗辅说道。
刘良佐被解除兵权跟在皇帝身边,虽然品级未变,却与普通军兵无异,一朝战死,立刻追封其祖父母与父母,其本人追授世袭指挥使,儿子承袭,妻子封一品诰命。
什么是光宗耀祖荫妻庇子?
这就是!
就在皇帝紧锣密鼓准备时,清迈城的亲王府里,莽白正在举行宴会犒劳诸多文武。
“诸卿安置南方逃人六万有余,清迈经济民生必定更上层楼,诸卿辛苦,满饮此杯。”莽白举杯说道。
“谢大王,敬大王。”诸人同时起身举杯。
酒香四溢,轻歌曼舞,好一副快活景象。
总有安全感不足的人出来扫兴。
清迈知府洪升太出列道:“大王,明国陈军边境,随时可能进犯,请大王早做防备。”
“洪升太,你是在指责我等不务正业吗?”
“北朝虚弱,区区叛乱亦要北帝亲征,且其国都丢失,十二陵落入虏夷之手,北方半壁江山失陷,亡国之日不远,不足为惧。”
“洪升太,大王已有妥善安排,北军不来则已,来则必死无疑。”
“洪升太,莫要故作危言以博名望。”
诸人立刻对洪升太大加抨击。
忽然冒出来一个异类,就显得的大家很无能,必须把他打压下去。
何况,此宴会是莽白组织的,任凭洪升太发声,岂不是说莽白不顾政务?
那必须是洪升太的错。
“诸卿稍安勿躁。”微醺的莽白压下诸人,道:“洪知府也是为国操心,倒也无需大惊小怪。”
故意做作以显示自己是容得下不同意见的人之后,莽白继续说道:“北朝自顾不暇,绝无可能入侵国朝。
须知国朝民富兵强,又有诸多贤良,绝非苟延残喘的北朝所能觊觎。
事实上,本王一直在考虑,待北朝灭亡时,当遣大军北伐,以收回孟艮府等固有领土。”
“大王英明。”诸人高呼,都是面露憧憬。
现国王他隆登基时,东吁外忧内患严重,其致力恢复国家经济,息兵止戈,与民休养生息,并下令调查编制全国户口、耕地、粮食产量和赋税表册,作为税收和征调劳役的根据,同时鼓励增加人口,分配土地给无地农民,兴修水利,提高农作物产量,厉行节约,减少财政开支,甚至了编撰第一部缅文的法典以提倡法制。
如此贤王当政,东吁大兴也是可以预料的,然而随着国力的提升,小国寡民的心态就暴露了出来——易狂。
他隆尚能保持理智,下面的人着实是有些飘,不然干出截留大明皇帝诏书的事来。
是的,他隆并不知道八百大甸在接纳云南逃人,更不知道大明皇帝发了诏书要求东吁归还逃人。
地方对中枢隐瞒不报,中枢确实是不知情的。
洪升太忠心耿耿,却也不敢私自捅开此事。
涉及整个八百大甸的统治阶级,派人送信,信没到中枢,首级就被送了回去,还要戴着“谋逆”的帽子,最终全族齐整。
总之,洪升太老实闭嘴,宴会继续。
奏乐,起舞,嗨到天亮。
一觉睡到天黑。
迷迷糊糊间,莽白隐约听到有人喊“大王不好啦~”。
本王好着呢,竟然敢诅咒本王!
莽白大怒着睁开眼睛,喝问道:“外面何故喧闹?”
亲军统领开耳北冲了进来,拜道:“启奏大王,朵耶城急报,北军突破拦山关,兵临城下……”
莽白愣了一下,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北军犯境,已破拦山关。”开耳北声音里带着惶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莽白跳了起来,叫道:“北朝自顾不暇,如何能够兴兵犯境?必然是地方谎报军情,亦或许是北朝成规模逃人集结冲击。”
开耳北冷静了一下,道:“臣立刻派人去查探明白。”
“派人查探明白,若是谎报军情,定斩不饶。”莽白咬牙切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