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上车说话。”豪格热情地邀请自己的头号谋士。
拷掠敛财,招揽孔氏,他已经对李稼陈言听计从。
“多谢大王。”李稼陈拜谢后上了车。
本来建虏是骑马的,但是进了北京城后,为展示身份的尊贵,建虏高层纷纷改用马车出行。
美其名曰防备刺客。
李稼陈进了车厢,道:“大王,臣今早听到一个消息,言睿亲王时常夜间入宫奏事,拂晓方出。”
“嗯?”豪格坐直身体,问道:“消息确实?”
李稼陈犹豫了一下,拜道:“大王恕罪,臣为保证宫中不出变故,收买了一些宦官,此乃宫中传出的消息,绝对真实。”
“奸夫淫妇,难怪联手驳斥本王!”豪格很生气,又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一直以来,太后都是不怎么说话的,说话也就“嗯”、“啊”、“准”、“可”这些,今天一反常态,却是为了老相好。
“淫妇,留之不得,本王当诛之,以替先皇雪耻。”豪格恶狠狠地说道。
“大王稍安勿躁。”李稼陈劝道:“此事不宜大动干戈,免得皇室声誉蒙污。”
“不行,必须尽快处置。”豪格把朝会上的事说了,继续道:“奸夫淫妇勾结,本王势单力孤,无法应对。”
听到自己剃发易服的提议被搁置,李稼陈不由皱起了眉头。
拷掠,剃发易服,坚定南方士绅投虏的两把刀,如今第一把刀已经落完,恐怕南方士绅不会长记性。
豪格只当他在思考对策,问道:“先生何以教小王?”
“大王,此事非同小可,必须谨慎应对。”李稼陈组织了措辞,继续道:“太后不守妇道,留之不得,却不宜大张旗鼓,以免先帝蒙羞。
郑亲王对先皇忠心耿耿,又处事公正,若由其处理此事,必能有妥善结果。”
“本王想亲自出这口恶气。”豪格说道。
李稼陈说道:“一时之气而已,大王当隐忍,由郑亲王处理此事,既可以拉近大王与其关系,又可令睿亲王敌视其。
即便礼亲王依旧中立,大王却已经占据朝堂先机,迟早能驱逐睿亲王。”
豪格想了一阵,道:“小王忍不下这口恶气。”
失去皇位的窝囊气都忍了,这点小事都忍不了?
李稼陈不解,却没有问出口。
谋士只考虑雇主需要,而不考虑背后的原因。
豪格也不想解释。
他想亲手杀了布木布泰,并非是因为朝堂上的失利,而是因为他爹皇太极的棺材上长了绿毛。
不得不说,皇太极没让豪格继承大统确实是失误,毕竟这么孝顺的儿子。
“若大王想亲自操刀,只好让孔胤植出马。”李稼陈说道:“下月初一,孔氏受封,士民群臣云集,当令其公开发难。
以孝庄不守妇道不讲三纲五常为由拒绝受封,大王借此发难,即便不能手刃孝庄,亦能迫其自裁。
睿亲王亵渎先皇,即便因大清兄终弟袭的缘由免罪,亦会威望大减,必定记恨孔氏,孔氏将再无摇摆的余地,只能死心塌地的追随大王。
孔氏归心,则天下士林归心,大王将占据大量优势。
唯一的顾虑就是先皇蒙羞。
而联合礼亲王可避免先皇蒙羞,亦可交好礼亲王。”
“济尔哈朗不会全力支持。”豪格摇了摇头,道:“他只以统一天下为要,必然保持朝堂平衡,不会倾力支持本王。”
有咬牙切齿的感觉。
若是当初济尔哈朗全力支持他,除非多尔衮真开战,否则阻止不了他登基,因此豪格对济尔哈朗和代善是有恨意。
却没有考虑多尔衮是否真会开战。
李稼陈也不知道多尔衮是否会发动内战,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所以他选择辅佐豪格呢。
以豪格的懦弱,当多尔衮占据优势的时候,十有八九是束手就擒,根本就打不起来。
多尔衮则很有可能开战。
回到王府,豪格立刻召见孔胤植。
孔胤植不想来,却不敢不来。
他是豪格招降的不错,但是进了北京城后,立刻被任命为皇帝侍读,又屡次被孝庄和多尔衮召见并获赏赐。
有做墙头草的资本了。
奈何,曲阜处于豪格控制之中,他要是敢违逆豪格,孔府分分钟失火。
所以不得不听安排。
商议完毕,孔胤植告辞。
李稼陈阴恻恻地说道:“最近南军时时袭扰,曲阜为其重点目标,衍圣公当尽心竭力襄助大王成事。”
没头没尾,孔胤植却听明白了。
消息走漏,则曲阜将遭受兵灾。
到底是明军还是清军,双方肯定会大打口水战,却无付之一炬的孔府毫无关系。
墙头草也是有根的。
根没了,草必死。
孔胤植能怎么办呢?
“臣乃大清之臣,更是大王之臣,必然尽心竭力为大王出谋划策,以求早日剿灭南明余孽,实现天下混一。”孔胤植拜道。
豪格扶起孔胤植,说道:“甚好,孤期待卿的表现。”
南京城里,孔胤棋已经把孔胤植骂的狗血淋头。
在心里。
根本不敢说自己姓孔。
要饭的时候说自己姓孔,必然被人放狗咬,即便如此,还时常有儒生认出他来,抢夺碗筷扔掉,并且要百姓别给施舍。
饿的头昏眼花。
实在受不了。
晃晃悠悠到了一个包子铺前,孔胤棋再也挪不动脚步了,只不断地咽着口水。
伙计见状,带着警惕挡在前面,吆喝道:“走开走开,有手有脚不去自食其力却来讨白食,小心上报官府把你捉去。”
南京城里禁乞讨。
倒也不全是为了市容考虑的面子工程,而是为了让流民回去种田。
乞讨太容易,谁还辛辛苦苦地土里刨食?
所以发现乞丐,尤其是手脚健全的乞丐,应天府一定会抓,随后集中送去九江、黄州、凤阳等地安置。
其实孔胤棋很想被捉走的,毕竟朝廷会给吃的穿的用的,开垦来的田地也是安家的基业,奈何应天府衙役认识他,根本不抓他。
只能乞讨。
“大爷,饿了三天了,行行好吧?”孔胤棋不断作揖,一直往前走。
“站住!”小二怒喝道:“在往前一步,大耳刮子抽你!”
“大爷,打死我也无妨,只要给口吃的……”
说着,孔胤棋爆发全部力气,一头撞在小二哥胸口,将其撞倒在地。
抢过两个包子,顾不得烫,囫囵往嘴里塞。
拳头大的包子,两口一个,顷刻间吃了四个,见小二已经起来,抓了几个,转身就跑。
“好贼子,安敢抢劫!”小二追赶。
吃下去的东西还没消化,身上依旧没力气,孔胤棋实在是跑不动,很快就被小二哥抓住。
“回来!”怒吼中,小二哥猛地一拉。
孔胤棋不备,跌倒在地,后脑勺砰地磕在地上,不动弹了。
“装死,让你装死!”小二哥忿忿地用脚踢。
“流血啦~”
路人惊呼。
只见孔胤棋头下蔓出大片血迹,整个人似乎没了气息。
小二当即就慌了。
杀人大罪,有死无生。
没等失魂落魄的小二回过神来,得到报案的衙役已经赶来。
事关人命,方以智亲自升堂审理。
叭~
惊堂木一拍,方以智问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中间一人拜道:“小人七里街里长鲁大壮,为吕记朝食店店小二苏满仓杀伤人命案举告者。”
“大老爷,小人冤枉,冤枉啊~”苏满仓带着哭腔叫道。
方以智不理,道:“陈述死者身份与事发经过。”
“死者孔胤棋……”捕头温长刀说了调查结果,又道:“有街坊邻居行人口供,确属误杀。”
“荒唐!”方以智呵斥道:“此乃追赶强盗之行为,当街砍杀亦合法度,岂能认定误杀?
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全,苏满仓无罪,当堂开释,其余人等留下住址后各自回家,尸体由义庄收敛,立刻焚化。”
“大老爷英明。”
一众人高呼。
不论孔胤棋身份,就按照常理判断,这样的判决才是大快人心的。
回到后衙,知事温璜说道:“赞府如此草率,只怕为人攻讦。”
方以智不以为意地说道:“我乃出于公心,攻讦必定小人,殿下定有说法。”
“即便如此,亦当奏知太子殿下。”温璜劝道。
他是温体仁的同一曾祖父的堂房兄弟,温体仁当权时,他怕别人说他通过关系中的进士而拒绝参加科考,因此未受温体仁牵累,今年得中进士,培训后授应天府知事。
历史上,温璜响应金声,招募义勇筹集粮饷抗击清军,兵败自刎却因不通武力而未能死,被清军俘获,面对招降,其用双手从创口挖入,勾其喉裂致死。
方以智不知历史,但是日常相处中感受得到温璜的刚烈忠直,因此听了他的话,将此事奏报太子知晓。
太子不会在意此等小事,此时的太子正在看皇帝送回来的清单。
牙都快笑掉了。
“不计东吁赔款,金五十一万两,银一千四百九十八万两,粮三百六十万石,布八千余匹,牛马骡十八万余匹,大象一百五十三头……”
朱慈烺把清单递给秦良玉,道:“东吁之富,实在出乎意料。”
“殿下,如此多钱粮运回,或可出兵支援济南等地。”秦良玉说道。
朱慈烺摇摇头,说道:“东吁过云南,山高路远,粮食运回来十不存一,耗时日久,难济军用。”
说着,太子看向地图。
东吁如此富庶,那么安南国都升龙又有多富?
更妙的是,安南临海,缴获可以通过海船运回来,十不损一,绝对能够接济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