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失守,德安已经为前线,北有建虏,西为闯贼,防御压力巨大,可有难处?”朱由检问道。
朱恭枵回道:“唯死而已。”
朱由检说道:“德安拱卫中都,绝不能有失,所有不足,当急奏于太子,必有回复。”
朱恭枵说道:“太子一直在提供钱粮,德安人心稳固,士气高昂,野战依旧勉强,固守绝无问题。”
这是德安能守而大名府不能守的原因。
朝廷支援迟迟不来,朱常瀛认为朝廷放弃了他,他自然不愿意卖命,朱常瀛动摇,麾下跟着动摇。
肃王自立,晋王投降,秦王战败,韩王借虏平寇,这种心理因素是很大的原因。
德安不一样。
朱恭枵一贫如洗,出于防御得需要,朝廷一直在提供钱粮,实际上告诉德安军民:朝廷没放弃你们。
心怀希望,背有依靠,心气自然不一样。
济南能坚持到现在,与朝廷对登州的支援不无关系。
唐王一直在努力去救鲁王,鲁国上下就深信朝廷没放弃。
这就是人心。
所以说太子对藩王的无情不仅在追责上,也在于对其心理上的打击。
其实太子不想这样的。
钱粮有限,兵力不足,不可能所有藩王雨露均沾。
再说,诸藩多年积蓄,本可以转化为精兵强将,无需朝廷支援,唯有周唐两个穷哈哈什么都没有。
只能说,地位不同那,考虑问题也就不同。
皇帝不想考虑那么多,反正随身书记会把事情奏给太子,太子定会妥善处理。
确定朱恭枵没问题,皇帝召见秦所式和袁时中。
“臣袁时中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袁时中抢先拜下,一下子把秦所式整得凌乱了。
可以理解。
毕竟是皇帝救下来的嘛。
礼毕,朱由检扶起二人,问道:“二卿为周王臂膀,负责德安文武事,可有难处?”
“没有难处。”二人异口同声。
跟朱恭枵的回答一样。
千难万难,只是难在钱粮不足。
“朝中有推断,腊月冰封时,建虏必定大举南下,到时候朕御敌于前,诸卿据城在后,当择机出城断其后路。”朱由检说道。
袁时中回道:“陛下放心,周王卫兵将多为陛下拯救,情愿为陛下赴死。”
“甚好。”朱由检点头夸了一句,道:“集结诸军,朕抚慰之。”
袁时中大喜过望地领命而去,不自觉地忽略了朱恭枵的感受。
朱恭枵能怎么办?
就算没有君臣之道的困扰,拿人钱财也该听人话。
巡视完德安,朱由检南下凤阳。
都说南京禁军是皇帝铁杆,其实凤阳北大营更死心塌地,因为天子营东宫卫家眷都在这里安顿。
包吃包住包分配包娶老婆,干的好还能升官加爵,如何不死心塌地?
令行禁止,唯命是从。
带着凤阳恢复的不错。
“陛下,凤阳府大治,与知府不无关系。”杨御蕃实事求是的说道。
“诸卿干得不错。”皇帝夸了夸凤阳知府蒋臣及以下官吏。
“陛下神武,太子睿智,因此臣等能施展生平,上报君国,下安黎庶,臣等定然再接再厉,绝不辜负陛下与太子。”蒋臣表态。
朱由检越发高兴,道:“好,保持这种干劲,迟早入阁。”
蒋臣拜道:“臣必不负陛下信重。”
“行了,太子婚期已近,朕不再逗留,诸卿且回。”
说完,朱由检策马而去。
恭送皇帝离开,蒋臣松了口气。
回城。
到了府衙,蒋臣找来师爷尹一恒。
“先生啊,这凤阳知府是越来越难咯~”蒋臣感慨道。
“是啊。”尹一恒附和道:“但凡有个疏漏,那帮杀才立刻直奏天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比太子眼皮子底下还累,实非做官的好地方。”
太子只有一双眼睛,凤阳却有无数双眼睛,哪怕夏税冒了个尖尖都能捅到太子面前。
没法干。
蒋臣坐直身体,道:“本官刚受天子夸赞,是否可以借机活动一番,不求进入中枢,只求都督一方,哪怕调任别府也是好的。”
尹一恒犹豫了一下,道:“东主已经简在帝心,坚持两年即可出任侍郎,此时调动,只怕功亏一篑。”
“怎么坚持?本官都快吃土了!”蒋臣不满地说道。
一心为民,两袖清风,说的就是他蒋臣。
都是被动的啊。
就任凤阳真是最大的折磨。
师爷、家仆、丫鬟、小妾,仅凭俸禄是真养不起,而从家里取钱又不是长久之计,正好趁着皇帝夸奖谋求调任。
穷一点偏一点亦无妨。
“学生立刻回南京活动一番。”尹一恒没有再劝。
蒋臣的日子不好过,他的日子也难过。
南陵知县陶明轩与师爷何景行的关系只是特例,毕竟陶明轩那般天真的人确实罕见,但东主与幕僚一荣俱荣的关系绝对没错。
比如周延儒大发其财,前前后后搞了三百多万,其幕僚董廷献也搂了近百万。
如今蒋臣吃土为生,尹一恒每个月就那么二十两,还不敢接受请托去吃喝玩乐。
受够了。
决心既下,商议妥当,尹一恒出门而去。
门外,锦衣卫派来的护卫王大文正在值守,见尹一恒出来,笑着问道:“尹先生商议了什么事务?”
尹一恒回道:“太子婚期将近,府台想着是不是上表恭贺,因此找我商议。”
王大文接道:“府台两袖清风,堪为天下诸官之表率,若是上表,太子必然欣喜。”
尹一恒故作忧虑,道:“若是太子不喜,反而弄巧成拙,尚需权衡。”
王大文说道:“在下以为不会,婚礼,人生大事,人多热闹,太子即便不会嘉奖,决计不会因此恼怒。”
“此言甚是。”尹一恒点头,道:“在下得好好想想贺表怎么写了,告辞。”
“先生慢走。”王大文依旧笑容可掬。
待尹一恒离开,立刻掏出一个小本子,写到:“六月十八,蒋召尹秘议,尹出,言议奉贺太子婚礼表,待证。”
写完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收起了小本本。
护卫兼监督,这其实是公开的,诸官自然是抵触的,毕竟被人时刻盯着,干什么都不方便,奈何太子打着“为你安全着想”的名义行事,诸官无法反对。
也没反对的理由。
心里没鬼,为什么反对呢?
好在密探需要识字,锦衣卫内那么多人才,暂时只给一些紧要地方配备,尚未全面推行,算是给诸官留了个缓冲。
皇帝不知道自己欣赏的凤阳知府准备提桶跑路了,此时,他正快马加鞭往南京疾驰。
七月初八结婚,路上磨磨唧唧,可能赶不上。
太子已经回到南京,亲自筹备自己的婚礼。
此时,他正单独召见郑芝龙。
“卿献银百万两襄助婚礼,本宫不该退却,然天下动荡,人心不稳,且显陵未曾修复,实在不宜大操大办。”朱慈烺说道。
“殿下,臣以为大操大办可证明朝廷实力依旧雄厚,于安定人心大有好处。至于显陵……”郑芝龙停顿了一下,道:“臣愿再献银一百万两助修!”
果真是狗大户。
朱慈烺道:“若天下臣民皆如卿一般忠心用事,何愁天下不定?”
“此乃臣本分。”郑芝龙谦虚地说道。
“本分啊,天下几人能尽到自己本分呢?”朱慈烺起身看向窗外,道:“婚礼结束后,卿转兵部尚书,总督福建浙江水师攻略东番,如何?”
这二百万花得不亏!
郑芝龙欣然拜下,道:“臣但凭殿下调遣。”
“那便如此定了。”朱慈烺拍板后,又道:“税部尚书,卿可有推荐?”
郑芝龙已经把海关的框架搭了起来,可以调走了,免得其继续中饱私囊养自家军队。
已经捞了不少,只是太子装不知道而已。
而询问继任者就是一个小考验,看他是不是想继续把持税部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