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
“乖乖,别哭别哭~”妇人丁氏抱着小儿,轻轻拍着后背,温声细语地安抚着。
旁边的丈夫董天明不耐烦,道:“别哭了,再哭招来红毛鬼把你抓走吃了。”
红毛鬼是什么鬼?
小孩子不懂事,却听出了父亲话里的恐惧,不敢再哭了。
哄睡了孩子,丁氏问道:“红夷就两艘船,顶天了五百军兵,天子营东宫卫十余万众,还能打不过?”
“人再多,船不行又能如何?红毛鬼又不傻,发现打不过肯定会跑,永无宁日啊。”董天明忧心忡忡地说道。
今天下午朝廷发出布告,要求半个月船只别往下游,免得被红夷所害。
董家是跑船的,负责转运货物,半个月不出航定然耽误送货日期,到时候违约金能让他家破产。
董家只是其中之一。
南京至松江这段江面上,每日来往船只不可计数,有商船也有渔船。
董天明忿忿不平地说道:“都说郑氏掌控东南海面,如今又掌长江水师,水师巡逻船、海关缉私船往来不休,却任凭两艘红夷船长驱直入,实在无能。”
“想来朝廷会解决的。”丁氏安慰道。
“怎么解决?什么时候解决?都是一群废物!”董天明指桑骂槐地骂道:“新船造不出来,水师练不好,就知道收税收税,收个屁的税,真是脸都不要了!”
“相公,这话可不要在外面说。”丁氏转头看了眼外面,生怕隔墙有耳。
就在夫妻俩发泄着无用的情绪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不会是锦衣卫鹰犬吧?
董天明有些慌。
他刚刚骂太子不要脸了。
不知道一千两银子够不够解决啊。
还没厘清思绪,马蹄声又快速远去。
确实是锦衣卫缇骑,却是负责给各处送信的,并非是来抓他个寻常商人的。
太子还没让百姓活在恐惧中的实力。
还没等董天明开口,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随即又远去。
前前后后二十一波。
东宫里,皇帝揉了揉太阳穴,问道:“诸卿可还有要补充的?”
声音里透着无力,也隐藏着憋屈。
从去年亲征起,一直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但是今天发现,自己确实对付不了战船。
又有一丝愧疚。
太子婚礼没几天了,若是婚礼时红夷船至并且发动炮击,太子可就要成为天下笑柄了。
此时,漆黑的江面上,两艘红夷船稳稳停着。
格拉弗兰号甲板上,主持此次行动的合仆脱举着酒杯说道:“放宽心,我们一个士兵能当三十个明兵,只要放一排枪,打倒其中几个,他们就会像炸了窝的鸡群一般四散而逃,到时候,我们可以轻松占领南京,并且索要巨额赔偿。”
“最重要的是。”船长大轮碍你事说道:“让明国废除关税,最起码对我们船只废除,还要承认我们对东番的统治权。”
脸上挂着忧虑的参谋不耐克说道:“我知道我们不用担心战败,毕竟明国挡不住我们得战船,我们随时可以撤退。我担心的时,以二百人去攻击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大城,实在太冒险了。”
“没有问题。”合仆脱说道:“从去年开始,明国拒绝于我们贸易,并且禁止物资流向东番,简直没把热兰遮放在眼里,我们必须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知道热兰遮的厉害。”
“是的。”大轮碍你事附和道:“唯有如此,方能保证我们在明国的利益,甚至可以取代蒲涛牙成为明国唯一的购买者。”
不耐克说道:“好吧,我只希望这次冒险不会出问题。”
“一个丢了首都的国家,能有什么威胁呢?”合仆脱反问一句,又道:“如果此次谈判没有结果,我们可以把南京交给北方的野蛮人,然后与他们开始贸易。”
“这也是一个办法。”大轮碍你事点头。
闲聊中喝完酒,各自回舱休息。
一觉睡到天亮。
两船放下小船作为前驱,随即掌帆跟在后面。
合仆脱说道:“看,上帝也觉得明国该灭,因此给我们顺风。”
“确实,上帝与我们同在。”大轮碍你事划了个十字。
小船上的红夷兵没觉得上帝保佑。
太阳下晒得半死还要划桨,并且要测量水道水纹,实在是辛苦。
但这事不做又不行。
合仆脱麾下两条船只是护卫舰,可从容来往长江之上,但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为了以后战列舰通行,必须要确定水文。
合仆脱没说过,但是大家有感觉,这家伙想让国内发动大军消灭明国,从而获得世界上最大的原材料生产地和倾销市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奴隶,世界上最富庶的……
“最”字太多,实在让人垂涎三尺。
军兵士气不高,拖拖拉拉的,导致船队行进速度不快。
“无需着急,着急的应该是明国。”合仆脱靠在船舷上看着岸上的城池,叫道:“上帝的仆人们,开炮,让明人聆听上帝的声音。”
轰~轰~
两声炮响,岸上腾起两团烟尘。
虽然看不到战果,但是耀武扬威的快感,依旧让夷兵高声大笑。
岸上,负责追踪敌人踪迹的陆周愤恨不已。
亲兵董木南说道:“将军,我见红夷戒备松懈,若是夜间泅水过去,或可夺船。”
陆周没好气地说道:“把你能的,船舷那么高,你飞上去啊?”
“总有办法的啊。”董木南不服。
陆周说道:“等陛下号令,此战必须全歼红夷,但凡走脱一个,都令太子蒙羞。”
从早上盯到晚上,再从晚上盯到早上,不知不觉到了镇江境内。
陆周急了。
过了镇江就是南京,再不开打,红夷真就炮击南京了。
臣民必然动摇。
北京丢了,南京被炸了,你说你们姓朱的爷俩有什么用?不如你们退位让给我来干,保证比你们干的好。
或者就是:北京丢了,南京被炸了,你说你们姓朱的爷俩有什么用?哪来的脸要求这要求那的?哪凉快哪待着去。
不管臣民什么想法,绝不能让南京遭遇炮击。
就在陆周忧虑时,望远镜里忽然出现了一个望远镜。
合仆脱盯着陆周,竖起了中指。
“上校,要不要给鬼鬼祟祟的明人来两炮?”大轮碍你事问道。
“不!”合仆脱摇头道:“南京城才是值得消耗火药的地方,我们要把精力放在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