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月亮隐没,然而满天繁星闪烁,天地间一片清亮。
“总感觉明国的星星更加明亮!”合仆脱感慨道。
大轮碍你事附和着点头,说道:“我们会占领这片富饶的土地,并且定居在这里。”
“今晚通宵干,争取明天抵达南京。”
合仆脱声音未落,头顶传来一声惊呼。
“敌袭~”
合仆脱下意识地举起了望远镜。
上游影影绰绰,大量的船只正顺流而下,一时间无法判断有多少船。
“真以为船多就能赢?天真!”合仆脱冷笑不止。
时代变了哦,亲。
无需他下令,炮手铳手已经开始装填,水手们升帆起锚,操纵着船只缓缓转向。
当船只横在江面上时,明军已经进入了目视范围。
轰~
火光闪过,炮弹呼啸着飞出,砰地砸进了水里。
水柱冲天而起,掀翻了旁边的小船。
见人影飞出,合仆脱露出一丝微笑,自言自语道:“时代变了,大明人,真理属于上帝。”
上帝就在身边。
粗暴且冰冷。
合仆脱下意识地摸着火炮。
轰轰轰~
大船中炮,立刻就是一个大洞,小船则直接四分五裂。
两艘船加起来近三十门火炮,轮流开火,炮声连天匝地,给人一种无穷无尽的感觉。
“难怪太子大力发展火器,要是成百上千的火炮,朕确实扛不住。”朱由检发自内心地感慨道。
马宝挠了挠头,道:“陛下,太子说过,你一门炮都扛不住。”
“所以你想说什么?”朱由检握紧了拳头。
“臣只是复述。”马宝表示自己只是无情的复读机,再怎么砸也是这句话。
皇帝刚想锤他一顿,江面上火光四起。
大量的火船正顺流而下。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合仆脱吐出两个成语。
炮火猛烈,但是船只很多,还是有一些火船到了近前。
蛇皮走位,长杆推开。
“上校,所有船上都是稻草人,明国人只是在消耗我们的弹药。”大轮碍你事说道。
“不要大意。”合仆脱说道:“或许是麻痹我们,真正的攻击就跟在后面。”
不由得,合仆脱看向上游。
还没看清楚景象,只听轰轰轰一阵炮响,脚下剧烈震动。
“中炮了。”
“敌人在下游,他们有火炮。”
“我看不清,没法瞄准。”
夷兵大呼小叫,声音里带着惶恐。
合仆脱冲到另一边看向下游,然而身处亮光之中,实在看不清远处黑暗中的景象。
“明人是怎么想出来这个计策的?”
没等合仆脱想明白,黑暗中忽然闪出火光。
咻~
砰~
脚下剧烈震动。
“中弹,进水。”
“堵住缺口。”
“反击,击沉可耻的偷袭者!”
呼喝中,夷兵操作火炮回击。
瞄准炮焰闪烁之处,盲射。
浪费弹药。
不一刻,又是一阵炮击。
这次倒霉,一次吃了三枚炮弹,其中一发正中主桅杆。
问题不大。
逆风状态下,本来就是利用水流在行动,有没有桅杆都一样。
两波反击后,明军依旧炮击不停,合仆脱回过神来,叫道:“摧毁周围的火船,别让明人轻易瞄准。”
炮手们如梦方醒,立刻调转目标,开始轰击火船。
“倒是有几分急智。”朱由检调转望远镜,看向了上游。
距离颇远,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到。
黑暗中,十余艘小船如同箭矢一般飞驰而下,直冲红夷船。
“后方有敌人!”船尾炮手一声高呼,点燃了引信。
砰地一声巨响,水花四溅,阮进纹丝不动,直直盯着夷船。
浆手们拼命地划着桨。
小船如同飞在水面上。
“不好,火炮打不到了,铳手,铳手!”炮手惊呼。
火铳手们连忙探出身来,对着小船扣动扳机。
阮进缩回盾牌后面,感觉砰砰砰两次重击后,夷船没了动静。
砰~
小船忽然停下,阮进猛地往前一倾,却没控制身体,顺势跳进了水里。
浆手们有样学样,下水后没命般往远处游去。
阮进一口气潜出十余丈,浮出水面看向后方,只见夷兵正用推杆去推小船。
前方钩枪深入,推杆吃不上劲,推不开。
发现这点,夷兵放下绳索,打算派人上去解决问题。
没等夷兵实施索降,轰地一声巨响,火光冒起,格拉弗兰号猛地往前一窜,炮手铳手水手通通倒下。
“得手了!”朱由检抚掌大笑道:“太子策略果然好用!”
张罗辅附和道:“恭喜陛下,红夷伏诛,天威大振!”
“太子筹划得当,三军用命,方有此战果!”朱由检止不住的笑。
格拉弗兰号上,合仆脱摇了摇脑袋,强忍着浑身剧痛坐了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他。
都摔的七晕八素,正迷迷糊糊中呢。
“上校。”大轮碍你事爬了过来,惨叫道:“船尾破碎,正在下沉,我们需要弃船。”
另一艘船更惨,后半截直接消失不见。
不耐克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肩膀上插着一根木刺,脑袋上也在流血,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完了,我们完了,我就知道不该入侵明国。”不耐克一屁股坐到甲板上,喃喃说道。
合仆脱回过神来,道:“所有人拿起武器集合,真刀真枪与明军干一仗。”
很不服气。
哪有这样打仗的?
当年料罗湾海战,郑芝龙也只是指挥众多战船围攻,属于正面对战,而非阴谋诡计迭出,近乎背后捅刀子一般。
没等这口气顺下去,甲板已经见水。
还能动弹的夷兵慌忙解开小船跳了上去,随即划动船桨远离沉船处,免得被漩涡拖进水底。
“上帝保……”
大轮碍你事的手僵在了额头上。
大量战船出现,把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合仆脱看了眼手中的手铳,再看看黑洞洞的炮口,下意识地举起了手。
口径就是王道,上帝来了也得承认正义在大明。
“上……上校……我们被包围了。”大轮碍你事战战兢兢说道,转头就看到了合仆脱高举的双手。
合仆脱瞥了他一眼。
我不是瞎子,明火执仗的,还要你提醒?
“指挥,要不要开炮?”阮进跃跃欲试地问道。
洪旭犹豫了一下,问道:“炮决与砍头哪个更痛快?”
“那必须是……”
好像一个样。
阮进同样陷入了犹豫。
一只小船如箭矢般疾驶而来。
马宝叫道:“陛下诏令,受降,押解回南京,以为太子大婚贺礼。”
“受降吧。”洪旭下令。
早就准备好的通译严轩立刻站出来说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弃械投降,负隅顽抗者必死无疑。”
一般音量,还没传出船外就被江风吹散。
我喊话了,听不到是你耳朵问题。
果然是朝廷培养的通译官,深得做官精髓,外放做知县肯定游刃有余。
其实不需要他喊话,见合仆脱举手,夷兵纷纷举起了手。
识相的双手举着武器。
态度很好。
洪旭一挥手,十余条小船划了过去。
“先把武器扔过来。”领头的把总王一风叫道。
合仆脱是懂做人……汉语的,闻言立刻把火铳扔了过去。
其他夷兵有样学样,都扔下了兵器。
二百余人,大部分带伤。
当俘虏上岸时,天色大亮,本该热闹的官道上空无一人。
轰隆隆的炮声响了半夜,附近百姓没出门避难都是因为黑灯瞎火看不清路,此时天亮又怕乱兵阻路,都胆战心惊地顶着门。
其实都是多余。
真要乱兵席卷而来,撞不开门直接放火,甭管你土方茅舍还是高门大户,统统付之一炬。
好在官军大获全胜。
看着空荡荡的官道,朱由检带着郁闷说道:“水陆阻塞,商旅断绝,损失不可计数,二百余红夷,作价一百万两不过分吧?”
“陛下如此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太子殿下知晓必定欣慰。”洪旭说道。
最近太仓船厂的新式战船设计图完成,预计十八万两一艘,还没包括火炮,主要是国内木材紧缺,尤其是一体龙骨的大木。
没办法,文明历史太长就是这点不好,那就是能开发的资源都开发了,如今想搜寻合适的木料,只能从深山老林里找。
这就是万历时播州杨应龙首次犯法时,朝廷允许其缴纳木料抵罪的原因,那个时候修复三大殿确实急缺大木。
但是否用红夷俘虏交换赎金,还得看太子安排。
“朕以为是可以的,毕竟可以建造四艘战舰,远征重洋不足,拱卫长江口绰绰有余。”朱由检说道。
洪旭接道:“臣以为想远征重洋,没有百八十艘新式战舰是不够用的。”
他可是跟着郑芝龙出的道,大体了解南洋的状况,土著国家、佛郎机、红夷势力交错,没有强大的海军难以完成制霸,而更远处的天竺、波斯等地同样复杂。
毕竟这年头西夷的战船技术确实要先进,哪怕郑和复生也要更新装备才能再现下西洋的盛况。
合仆脱不知道皇帝的想法,却已经认出了皇帝。
身着龙袍,众星拱月,除了皇帝也没别人。
“皇帝亲临战场,全然不在乎炮击,那么明国为什么会把北京丢了呢?”合仆脱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