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肢断臂，血腥味弥漫，几只乌鸦呱呱地叫着。

真是一副上好的战场画。

李自成和多尔衮的心情却不好。

血战一日，各自伤亡过千，却未分高下。

劲敌。

“来人。”李自成叫道：“请军师来。”

不一刻，顾君恩进来。

李自成说道：“朕欲招降韩王，军师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顾君恩表示同意后问道：“陛下欲封其何职？”

“平凉王，依旧封镇平凉，无需朝拜，不安排流官。”李自成说道。

只要朱韶?名义上的投效，不需要实质行动，只要韩王不再出兵即可。

顺军清军势均力敌，韩王这个小辣鸡倒成了左右胜负的关键，因此李自成改了心思。

“臣立刻派人招降，而且成功的可能很大，毕竟建虏刨了十二陵，但凡有的选，朱韶?都不该投效建虏。”顾君恩说道。

“速速派人去。”李自成心情好了些。

对面，多尔衮派的人已经进了城。

“大王发兵来救平凉，尔等却未战先退，实乃怯弱如鼠，若是尔等不能战，则交出平凉城，以为王师大营。”使者苏布图声色俱厉地说道。

“上使息怒，息怒。”朱韶?陪着笑说道：“非是小王不愿战，实乃军兵不堪用。”

话音刚落，进来两个太监。

托盘上放着硕大的金元宝，估摸着有一百两。

双眼放光。

苏布图一直未曾出任实职，又是阿巴泰的庶孙，日子过的苦巴巴。

“明日再战，韩王务必出兵助战，本使留在城中督战。”苏布图声音变的柔和。

“上使放心，小王已经在整顿兵马，并且准备了赏银，待明日流寇与天军作战，小王亲自领兵袭其后阵。”朱韶?说道。

他有兵，有钱，因此能守城，但是没可用之将，野战真的一塌糊涂。

要亲自领兵上阵，确实是下狠心了。

苏布图满意地点点头，道：“明日本使与韩王一并出战。”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朱韶?眉开眼笑地送苏布图下去休息。

美人美酒美食依旧准备好了，朱韶?也不想低声下气，便托辞整顿军队留苏布图独自享受。

没到校场，王卫指挥使王佑快马而来，到了近前没有拜下，走近低声说道：“大王，流贼派人招降。”

“嗯？”朱韶?愣了一下，问道：“来个几个人？”

王佑说道：“一男一女，似乎是夫妻。”

他是很忠心，虽然本事不行，但朱韶?只能倚为心腹。

“带进来，不，本王亲自接见，免得被建虏察觉端倪。”朱韶?说道。

到了城头，李岩与红娘子已经被拉了上来。

自从皇帝夜袭得手后，他俩夫妻就被闲置，此次随李自成攻打平凉，也只是做个参谋。

顾君恩觉得可惜，便给了此机会。

说服韩王投降还是有不小功劳的。

“未知使者来，有何话说？”朱韶?抢先问道。

一点架子都没有。

“在下李岩，奉旨诏安。”李岩自我介绍后说道：“陛下旨意，若韩王降，改授平凉王，依旧封镇平凉，军民自治之。”

“果真如此？”朱韶?将信将疑。

“圣旨在此，绝无虚假。”李岩说道：“建虏盗掘十二陵，如禽兽无异，十二陵无韩王祖，却为朱氏宗室，韩王不可不考虑啊。”

虽然隔了个陕西，但是平凉对外贸易未曾断绝，朱韶?是知道多尔衮开了十二陵的。

朱由检的祖宗，跟我韩王有什么关系？

假装不知道。

但是此时被李岩点出来，就不能假装不知道了。

“想我大顺军攻占承天府，除战乱中破坏，未动显陵片瓦，即便朝廷曾掘了顺皇祖坟，足见大顺皇帝陛下仁义。

韩王，良禽择木而栖亦当择良木，建虏形同禽兽，今日天下未定而掘十二陵，他日混一天下，岂能容朱氏子孙？”李岩苦口婆心地说道。

朱韶?犹犹豫豫地说道：“建虏有使者在城内，恐怕……”

“几个？”红娘子问道。

朱韶?下意识地回道：“四个。”

“皆杀之！”最近肝火旺盛的红娘子恶狠狠地说道：“既可以表明韩王与建虏绝交之意，亦可断绝城内军民念想，免得蛇鼠两端。”

王佑忽然问道：“若是建虏退去，顺皇攻城又当如何？”

所以朱韶?将其当做心腹，王佑的脑子还是比较灵活的。

“我与大王同生共死。”李岩回道：“皇帝陛下并未打算派驻官员入平凉，我可为大王护卫，生死与共。”

夫妻两个再厉害，成百上千兵一拥而上也能砍成肉泥，所以当护卫确实是很有诚意的。

“好。”朱韶?下定决心，道：“先杀建虏使者，再接顺皇圣旨。”

“好，我助大王一臂之力。”李岩大喜。

苏布图已经喝的微醺。

“大胆南狗……”

怒骂中转头，只见一条银光闪过，脖子冰凉，刚感觉到剧痛，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呸！”红娘子唾弃地说道：“大好汉家女子，岂能委身禽兽身下？”

朱韶?没有在意红娘子的一语双关，只把闪亮的精光看着她。

好身手，平凉无人能敌，若以其为将……朱韶?脑筋急转，想着怎么招揽红娘子夫妻。

他觉得很有搞头的。

被派来招降，地位定然不高，只要肯砸钱，一定能行。

“大王。”李岩拽着三根老鼠尾巴走了过来，道：“建虏已经伏诛，请召集臣民宣旨。”

“好。”朱韶?痛快地应下。

不一刻，平凉城军兵臣民集合到了校场。

看到血淋淋的四个首级，无不哗然。

“流贼紧逼，又与建虏交恶，两面受敌，岂非自寻死路？”

“杀得好，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臣服蛮夷之辈？”

“祸害啊祸害，杀了建虏，必发大军来攻。”

“肃静！”朱韶?大喝。

“大王旨意，肃静。”

在传声筒们的转达下，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朱韶?声嘶力竭地说道。“建虏掘十二陵，此仇不共戴天，本王为宗室，不能不报仇。

剃发易服，蛮夷之人，本王亦为汉家男儿，当与蛮夷死斗。

明可亡，汉统不可亡，本王决意投大顺，共击建虏。”

“大王圣明。”诸人高呼。

只要有个依靠就行。

朱韶?带头跪下，道：“臣朱韶?，恭迎大顺皇帝陛下诏书。”

军兵士民跟着跪下。

李岩捧着圣旨到了近前，打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朱氏弃民失地，遗祖宗于建虏，何以踞中华神器？

朕起于草莽，天命所钟，必为天下主。

朱氏守不住的土，朕来守，朱氏护不住的民，朕来护，朕必荡平天下，重塑乾坤。

朱韶?虽为朱氏宗室，然恪尽职守，贤良方正，深得平凉臣民拥戴，朕亦爱其忠义，特封平凉王，依旧封平凉府，给丹书铁券，许世袭罔替。

布告内外，咸使闻之。

钦此。

大顺皇帝李自成。

天乐元年七月初二。”

“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韶?毫不犹豫地谢恩接旨。

朱由检都不要他了，只能谁收留他跟谁过。

况且李自成给的条件很好。

平凉王是郡王不假，但封地没变，也就无所谓了。

接了旨，朱韶?就要吩咐王佑还换旗帜。

“大王且慢，或许可以此对建虏发动突袭。”李岩阻拦道。

他是没看到韩王军得表现，不然不会如此冒昧。

朱韶?也不好说自己就是个辣鸡，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大王可有难处？”李岩问道。

朱韶?心一横，说道：“实不相瞒，平凉军守城尚可，野战实在没操练过，确实出不了城。”

有城墙保护，又是居高临下，毫无训练的民夫也能对敌人造成大量杀伤，真拉出去，确实是找死。

李岩说道：“大王别急着改换旗帜，待下官回奏陛下再做定夺。”

朱韶?说道：“若是将军愿来平凉王府，小王愿以平凉军托付将军统率。”

李岩感觉心脏咯噔了一下。

平凉有三万多军，而朱韶?有钱，若是好好操练，不容小觑。

将其牢牢把握，在大顺能排在诸将之前，也就无所谓怀才不遇。

“大王厚爱，然此事非下官所能做主，请大王上奏陛下。”李岩说道。

朱韶?眉开眼笑地说道：“将军已有意向，小王立刻上奏，求陛下把将军调来平凉。”

很快就把奏疏写了出来，交给李岩带回去。

听到朱韶?杀了建虏信使后接受诏安，李自成龙颜大悦，连续说了三个好。

但是看了朱韶?的奏章，李自成又安静了下来，并且把奏疏给了顾君恩，示意他传下去。

顾君恩看了，道：“陛下，李将军夫妇素来忠心耿耿，若能掌控平凉军，再无忧虑。”

“臣附议。”牛金星迫不及待地说道：“平凉王甘愿让出军权，陛下无须犹豫。”

打发出去也好，免得看的心烦。

这是牛金星的想法，也是李自成的想法。

查不清到底是否与官军私通，只能带在身边，用又不敢用，实在是糟心。

派给平凉，即便朱韶?依旧如以前，那也不过维持局面，但要是李岩掌控了平凉军并对大顺死心塌地，那可就是血赚。

稳赚不赔，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