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铁锤砸在铁凿上，火星跳动，一个个笔画逐渐出现。

史星野低声问道：“府台，真要原话刻录？”

项国声蔑了他一眼，道：“苏州与南京咫尺之间，你猜太子会不会再来？或者你猜锦衣卫会不会把内容上奏？”

史星野低头不敢吭声了。

少数人恨不得挂在老板腿上，大部分人还是想离老板远一些的，而苏州距离南京确实算不得远。

“记得完工后按价格……算了。”项国声掏出两枚银币递给工匠，道：“老丈，这是工钱，若有人敢找你要，直接敲登闻鼓，本官替你做主。”

“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工匠磕头。

“行了。”项国声扶起他，把银币塞了过去，转身走了。

等刻完了过来检查，现在还是要处理鱼行的事。

刚到衙门，书吏黄昌光进来，低声道：“府台，黄会首求见。”

“大胆！”项国声拍案而起，怒视黄昌光，道：“殿下刚走，然水师犹在，你便要包庇案犯吗？”

黄昌光急忙说道：“府台，鱼行每年给衙门送不少啊。”

“留着鱼行，明年烧给你！”项国声骂了一句，叫道：“来人。”

两个衙役进来，行礼问好。

项国声指着黄昌光说道：“这厮包庇案犯，拿下。”

衙役犹豫着没有动手。

都是本地人，关系熟稔，实在不好下手。

黄昌光连忙叫道：“大老爷，冤枉啊……”

“怎么，想让水师动手？”项国声怒道：“太子令水师将士钓鱼是为何？就是告诉尔等，若是办不好，就让军队来，到时候你们，黄家，罚钱变流放，流放变杀头，杀头的抄家灭族。本官秉公执法是在救你们，别不知好歹！”

“谨遵大老爷吩咐。”两个衙役连忙拉着黄昌光离开。

到了外面，黄昌光说道：“两位兄弟，我平日里没少行方便，今日可要搭把手啊。”

一个衙役说道：“黄大哥，不是小弟不帮你，实在是大老爷的吩咐，你放心，以大哥平日的表现，大老爷定然会网开一面的。”

话很漂亮，却屁用没有。

知府说的很对，军队就在城里，谁敢徇私枉法谁就会被法办，而且是从重从严。

明哲保身吧。

苏州城里的专项整治行动如火如荼，曹县城里，张煌言呆呆地盯着手中的情报。

良久，张煌言说道：“陛下烧了巨野，建虏撤退了？”

副将兼曹县知县陈明遇说道：“这是斥候捕捉到的溃兵所言，应该是没错的。”

“不可能啊。”张煌言迷茫地说道：“难道说我最近读的兵书都是假的吗？”

他不是死读书的赵括，但实在想不明白皇帝是怎么做到的。

“会不会是建虏的诱敌之计？”张煌言说道。

“指挥使，是真是假，一试便知。”陈明遇说道。

“确实。”张煌言收束思绪，道：“点五千军，试探性进攻。”

有时候仅凭斥候是查不出来的，毕竟敌人会反斥候、假象欺骗等，而派兵进攻必然能查出实情，除非敌人留了很多断后的部队，多到能够以假乱真的程度。

“下官带兵出击，指挥使带兵接应。”陈明遇说道。

“可。”张煌言说道：“若是建虏果真撤退，立刻上奏太子殿下。”

“下官……”

话没说完，守门官舒乐成冲进来，叫道：“指挥使，陛下火烧巨野得手。”

“果真？”张煌言站了起来。

“天子禁卫把总匡辰良带伤兵回城，并有陛下手诏。”舒乐成把皇帝手诏递了过来。

张煌言劈手抢过，打开一看，只有八个字“巨野已烧自行决断.”。

印章或许可以伪造，但是最后面那个点是提前约定好的记号，足以证明这是皇帝手诏。

“立刻驰奏太子，陛下破巨野，建虏伪王多尔衮已经撤退。”张煌言写了信递了出去，又道：“把消息传给杜都督，我部发兵两万前出，追杀建虏。”

“是！”陈明遇兴奋地领命而去。

为了应付建虏的冬季攻势，他们努力了大半年，如今防线安然无恙，甚至都没打，不皇帝打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的，却依然很兴奋。

淮安府海州城里，防御使陈永福得知建虏撤退，愕然地说道：“刚来，一仗没打就撤退了？”

“将军，恐怕是我们把城防弄的太好了。”海州知州兼参赞军务杨廷枢说道。

“话虽如此，本要诱敌深入，如今如何是好？”陈永福眉头紧锁。

“只能如实上报。”杨廷枢说道：“对海州军民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只可惜大半年做了无用功。”陈永福有些不甘心。

他还想着此战中出个彩好封个爵位，没想到建虏这么果断的提桶跑路。

“或许可以打一波反击。”陈永福摸着下巴说道：“将士们枕戈待战大半年，如今士气高昂，装备精良，有反击的条件。”

“要不要奏请陛下决断？”杨廷枢问道。

“上奏肯定是要的，等决断则不必。太子殿下诏谕，授予我等临机决断之权，我等只要尽心竭力，即便吃了亏，太子也会酌情考虑的。”

陈永福顿了顿，继续说道：“天下兵马大元帅之令，效力犹在圣旨之上，你我不可不听。”

“将军既有决断，下官当竭力配合。”杨廷枢说道。

两人达成一致，立刻调兵遣将。

不说要杀多少建虏，最起码要搞点人头，不能让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化作白干。

归德府外，陈德指挥麾下六千人马摆开了阵势，对面的高第同样针锋相对。

不一刻，双方接战。

火铳火炮齐发，箭矢激射，军兵呐喊着往前，刀枪齐出。

看双方再次僵持，高第忍不住说道：“今日折三百，明日损五百，这么多天伤亡近三千，再没有支援，怕是只能退回去。”

“军门，朝廷就是把我们当炮灰。”副将萧大志忿忿地说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之奈何。”高第感慨道。

话音未落，一骑飞奔而来。

信使到了近前，举着命令说道：“平西王诏令，你部佯败后退，诱敌追击。”

“平西王来了？”高第大喜过望。

并没有因为吴三桂的居高临下而感觉不爽，毕竟他做山海关总兵时就是个弟弟，已经习惯听吴三桂命令行事。

看本部人马折损了二三百，高第立刻下令鸣金收兵。

“出击，一鼓作气击溃高贼！”袁时中大呼着出了城，本部人马追随在后。

在朝廷的支援下，周王养了两万兵，并且颇为精锐，因此能与高第部厮杀不休。

朱恭枵认为高第部到了极限，本就计划着全军压上一举击溃对方，此时高第部退却，便趁势出击。

高第部确实坚持不住了。

能坚持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没有退路。

随着周军全部压上，佯败变成了真败，高第见势不妙，甚至没敢回营，一溜烟往后跑。

袁陈二人呼喝着挥军追杀。

高部伪兵丢盔弃甲，实在跑不动的跪地投降，却被周兵就地格杀。

忽然，远处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

“结阵，结阵~”陈德袁时中同时下令。

结阵，缓缓后退。

还没到城下，“吴”字大旗缓缓出现。

“吴三桂。”

“关宁军。”

陈德袁时中对视，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严肃。

树的影人的名，甭管吴三桂名声坏成了什么样，关宁军战力是不容置疑的。

不一刻，吴三桂领着三万大军抵达。

是。投降之初，关宁军本部包括辅兵也就三万，在吸收吞并了宣府降军后，吴三桂麾下兵马已经膨胀到了八万，且全都是青壮。

此时抵达的都是精锐。

没用吴三桂下令，吴国贵郭云龙各领一部人马冲了上去。

刚接战，周军阵型便被压了回去。

即便如此，吴三桂还是很不满意地说道：“废物，佯败诱敌都做不好，难怪被打没了那么多兵。”

高第讪笑道：“不是末将不能打，实在是周军太强。”

“能有多强？”吴三桂冷笑道：“说到底，是你治军无妨。”

“是是是，末将一定改正。”高第陪着笑说道。

几句话的功夫，周军已经由攻防兼备的方阵变成了干挨打难还手的圆阵。

关宁军确实精锐，但是太子的粮草也不是白费的，周军勉力支撑，连续三次打退了关宁军的进攻。

吴三桂抬头看了眼天，道：“传令后军加快速度，太阳落山之前，务必把火炮运来。”

信使立刻飞奔而去。

关宁铁骑名噪天下，哪怕建虏也是侧目以对，但其实他们同样擅长火器，尤其是阵地战的时候，此时周军被压缩一处难以动弹，正当使用火炮破其阵型，为骑兵冲击创造条件。

在等待火炮时，关宁军依旧在持续进攻。

周军已经酣战半晌，体力将竭，骤然遭遇关宁军，全凭一口气撑着。

城头上，朱恭枵得了消息。

“大王，派兵接应啊，无论如何要把大军接回来。”秦所式带着惊慌说道。

“怎么办？怎么办？”朱恭枵急的团团转。

城中尚有五千兵，守城尚可，出城也能打，然而没有大将带领，不敢出去。

犹豫片刻后，朱恭枵说道：“动员城内丁壮，本王亲自领兵出城。”

秦所式说道：“大王乃归德主心骨，但有不幸，全局败坏，请大王坐镇城中，臣督兵出战。”

“陛下尚且亲临锋矢，区区藩王何惜此身？”朱恭枵下定决心，道：“传令，诸军随孤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