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罪臣是被逼的啊……”高第磕头如捣蒜,哭着说道:“吴三桂献了关宁,马科等人先后投降,宣府独木难支,罪臣实在没办法啊……”
朱由检呷了口热茶,问道:“对官军你就有办法了?”
高第连忙解释道:“罪臣是被逼得啊,建虏不把人当人,抗命必死啊。”
“原来是大明军纪太过宽容。”朱由检放下茶盏,冷声说道:“尔等在大明动辄哗变闹饷,上阵贪生怕死,叛国投虏后,倒变得遵纪守法起来,如今却狡辩为被逼。”
“陛下饶命。”高第哀求道:“关宁投虏,京师失守,宣府势孤力单,实难坚守啊。”
朱由检问道:“为何见朕亲临,依旧负隅顽抗?”
“罪臣未曾认出陛下。”高第弱弱地说道。
心里知道这个理由很不靠谱。
武将,认识旗号是必备技能,就算没认出皇帝,看到大纛也该知道皇帝来了。
镀金龙纹,除了皇帝还能是谁呢?
“陛下,无需啰嗦,凌迟吧。”马宝狞笑道。
高第一惊,连连叫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朕最见不得惨剧……”
皇帝话没说完,朱恭枵之孙朱伦奎走了进来。
朱恭枵之子朱绍烔在其袭位前病逝,朱伦奎为世孙,也是唯一的继承人。
“卿祖已经入殓?”朱由检问道。
“已经入殓。”朱伦奎带着悲切说道:“臣求陛下降恩,为臣祖赐谥。”
“时局动荡,贼寇肆虐,开封屡受侵扰,周王枵出钱粮动员军民守城,今为保全周国大军,中箭而不动,终至身殒,不可不谓忠烈矣。
拟诏,赐周王枵谥号烈。”朱由检看向朱伦奎,继续说道:“卿当继承卿祖之志,立功安民、秉德遵业、宏济生民,最终恢复并兴盛周国。”
朱伦奎拜道:“谢陛下美谥,臣定不负陛下圣谕,继承祖父遗志,为大明与周国中兴竭尽全力。”
有功安民曰烈,秉德遵业曰烈,圣功广大曰烈,海外有截曰烈,业成无兢曰烈,光有大功曰烈,戎业有光曰烈,刚正曰烈,宏济生民曰烈,庄以临下曰烈。
严格来说,朱恭枵确实是差了不少,但是作为第一个死在战场上的亲王,没给个“武”甚至“文”,都是因为开封确实丢了。
“事急从权,卿无需等朝廷诏令,即刻进周王位,署理周王事。”朱由检说道。
“臣遵旨。”朱伦奎再拜。
朱由检上前扶起他,说道:“好好干,如果你胡作非为,朕一定严惩不贷,要是有人欺负你,皇叔祖替你做主。”
要是太子欺负新周王怎么办?
这么严肃的场合,马宝终究没敢问出口。
他又不傻,太子会不会欺负新周王犹未可知,他一定会被皇帝捶打的。
朱伦奎谢恩。
皇帝态度很明显了,公事办好了,他就是慈祥的皇叔祖父,否则就公事公办。
“陛下。”秦所式进来,拜道:“斥候回报,吴三桂撤军。”
“跑的倒快。”皇帝冷笑一声,指着高第说道:“浇成人俑,跪于周王墓前。”
“陛下饶命,陛下……”
叭~
马宝一拳砸下,让高第闭上了嘴,示意军兵拖出去。
朱由检继续说道:“把周王军的旗帜弄一批,朕伪装成周王卫,若是闯贼大意,可出其不意击之。”
“陛下,若是闯贼以为建虏已退而选择撤军,又当如何?”秦所式问道。
朱由检回道:“朕认为其必不甘心白跑一趟,见周王卫出动,十有八九是要打一仗的。”
周王卫南下,肯定是建虏的威胁已经消除,李自成很可能选择撤退。
这是一般人的想法,在第一层。
李自成不是一般人啊,他在第二层。
兴师动众而来,什么战果都没有就退回去,既没面子又没里子,会被别人嘲笑的。
皇帝在第三层。
利用李自成平不起的心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于是,秦所式立刻带人去取旗号。
此时,凤阳府里,周遇吉领着两万大军往西而去。
他是皇帝之外的第二支预备队,也是总预备队,负责支援出现紧急情况的地方,没想到忽然就收到了建虏撤军的消息。
认真思考之后,他选择西去迎战李自成。
追击建虏要远离防线,天寒地冻的,不只军兵行动艰难,粮草转运也难,打李自成要轻松一点。
况且,家贼比外敌更可恶。
虽说李自成算不得家贼,但周遇吉的感情倾向就是如此。
巨野城外,见朝兵据城自守,本就被南帝点了火的多尔衮越发火大。
“南帝骁勇善战,又狡猾如狐,被他打败也就算了,区区朝鲜弱兵,安敢欺我?”多尔衮含怒说道。
额尔德尼栋岱青说道:“大王,臣请为先登,攻破巨野,绞杀叛逆!”
“可,务必绞杀这股朝兵,以儆效尤。”多尔衮说道。
若是让这股朝兵自立成功,其他朝兵有样学样,队伍还能带,阶级就维持不了。
城内,金堉看着兵丁,道:“虏夷大队就在城外,你们要是还想过那猪狗不如的日子,自行出城去,想做个人的,跟我剃辫以明志!
城外虏夷虽多,然其没有粮草,只要坚持几天,必然退兵,到时候我等从容南下,投大明天国,做天国子民。”
“剃辫,做天国子民!”副将李自在高呼。
朝兵同时振臂高呼。
跟着建虏混,一天饿三顿,还不如拼了。
见群情激奋,金堉一声令下,亲兵拿着剪刀走过来,抓起他的辫子,咔嚓就是一下。
“痛快!”金堉放声高呼。
若不是为了鼓励士气,他早就把辫子剃了。
诸兵相互帮助着,不一刻,所有人把辫子全部剪了。
“登城,随我抵御建虏!”金堉拔刀高呼。
守城,金堉是有把握的,因为皇帝不但给他们留下大批衣甲,城内还有大量的爆米花可以充饥,都是抢出来的,和着烟灰吃,足够充饥。
最重要的是,建虏遗留了大量的火器。
大概是吸取了宁远偷袭战的教训,巨野建虏的火药都是随炮位配置,全放在了城墙上,因为冰水浇灌,火焰未曾蔓延过来,全部被朝兵获得。
火炮才是底气。
当额尔德尼栋岱青驱使麾下攻城时,城头铳炮齐发,让他吃了个闷亏。
“无能!”多尔衮怒骂道:“被人放火也就算了,火药火炮全部丢了,真是丢爱新觉罗家的脸,他怎么不去死?”
还不知道尼堪的下落,但多尔衮觉得那家伙还没死。
就算死了也要拖出来再砍一遍,否则不足以正军法。
此时,曹县城外,尼堪等人下马,双手托着兵器到了城门外。
“我是大清贝勒,努尔哈赤之孙,爱新觉罗·尼堪,我要见你们主将。”尼堪叫道。
这一路绕过来并不容易,毕竟张煌言都带兵走了两天了,他才到曹县城下。
城头明军见状,一边戒备一边通报留守的陈尚智。
陈尚志赶来,要求尼堪等人先把兵器扔上来,再顺着吊篮上来。
照做。
“如此谨慎,难怪能令多尔衮铩羽而归。”尼堪暗暗感叹。
颇有些觉得白月光什么都是对的的感觉。
上了城头,尼堪捧着印信腰牌说道:“我乃伪清虏酋皇太极之侄,此乃我的身份证明。”
满汉两种文字,有花纹,但是没人能确认真假,毕竟打了这么多年,明军就没抓到过贝勒级别的人,甚至都没缴获过相关的东西。
陈尚志翻来覆去看了半天,道:“飞报指挥使,将情况说明,另外飞奏殿下圣裁。”
“守备,这些家伙怎么办?”亲兵问道。
陈尚志想了片刻后说道:“先关起来,别饿死了,等太子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