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道口治安所的张所长同样对写传单的罪犯很是不满。

“就是没有查出其他事情，起码要判他十年以上。”

李子敬打听问道：“罪犯是什么人？”

张所长没有对他保密，“人叫杨鸿喜，原来是一名高中学生，前年被勒令退学了。”

李子敬很是意外，“为什么被勒令退学了？”

张所长简单说道：“不好好念书，学习成绩很差，反而喜欢看一些不良书籍。”

“多次去女澡堂偷看，被群众抓到了现行，扭送到了我们治安所。”

原来是看小黄书的，李子敬疑问道：“是有案底的人？”

张所长明白李组长质疑的原因，仔细解释道：“我们之前调查过这个杨鸿喜。”

“街道一直没给杨鸿喜安排固定工作，他平常主要是做一些临时工的活。”

“前两次都说是去做搬运了，杨鸿喜的邻居和搬运队的人也证明他去干活了，路上时间也没有明显的异常。”

“可能因为我们这一次去搞排查的人比较多，杨鸿喜见到这样的场面他自己先心虚了。”

“小杜他们也就加重了对他的怀疑，要求杨鸿喜按压左手食指和拇指的指纹，他磨磨蹭蹭的不按。”

“这么异常的行为，肯定是要带回所里仔细审，也就是这时候杨鸿喜抄起干活用的扁担想反抗，把商助理给打伤了。”

李子敬见过很多因为其他缘故而抵抗调查的，“他自己承认是他做的没有？”

张所长更有经验，“已经承认了，他不承认也不行，指纹一比对就能出结果。”

“小杜他们在杨鸿喜家找到了天珒产的小扁瓶‘抵羊墨汁’，还找到了鲁省掖县生产的的‘一级小大由之毛笔’。”

“最重要的是找到了昨晚那种‘红格原稿纸’，他抵赖不了了。”

李子敬点头道：“也算是证据确凿了。”

说着话，前来提走罪犯的城东分局叶副局长到了。

把罪犯押解去城东分局，要经过院子。

李子敬也就见到了罪犯杨鸿喜，惊讶道：“是你！”

杨鸿喜也认出了他，“是你。”

有多次帮忙抓人的缘故，叶副局长和李子敬也很熟悉，“李组长，这是怎么回事？”

李子敬真没想到会这么巧，“昨天晚上，我从西交民巷回来。”

“一路都是灯火通明的大马路，我骑自行车就骑得很快。”

“回到咱们这一片的胡同也骑快了，在太医院那附近差点撞上他了，我还停车跟他道歉。”

叶副局长连忙追问道：“几点钟？”

李子敬回忆道：“10点多，我当时没看手表不知道具体多少分钟，应该是红星轧钢厂中班、夜班的交接时间。”

“我邻居刚好上的轧钢厂的中班，我在回到四合院大门口的时候碰见了我邻居。”

叶副局长高兴道：“很好，作案时间也能对上了。”

“哼！这种思想有问题的人，我们会对他进行严肃处理。”

杨鸿喜不服气了，梗着脖子嚷嚷道：“我都已经改邪归正了，就是不给我一个出路。”

“不但不给我安排工作，还上门要求我下乡去种田，我都说过了我不去还老是来烦我，烦都要被他们烦死了。”

叶副局长懒得理杨鸿喜的这些牢骚话，“心烦了就敢胡来？带走！”

要说杨鸿喜讲的这些牢骚话完全没道理也是不切实际的。

而且也是说出了好些人的心里话。

导师也讲过，应该要给犯错误的人出路，要给人工作。

但是，应该给一个什么样的出路？这个难题不只是现在有，几十年后照样还有，一直是个麻烦事。

类似杨鸿喜这样需要安置的人，此时的实际数量不少。

比如被单位开除的、主动离职的、搞倒卖倒卖的、好吃懒做的等等各种缘故产生的闲杂人员。

人就在这了，要想安稳安定，就需要把这些家伙安顿好，不然这些闲人肯定会搞事情。

轻一点的小偷小摸，重的抢劫杀人，预测不到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安顿好这些人，那些从没犯过错的人又该怎么讲？

公平起见，是不是应该给予更好的安排？

没犯错的人现在都要参加农业生产了，这些比较落后的人岂不是更应该去？

这样绕一圈回来，街道的工作也就符合逻辑了。

即使大家都不用去搞农业，就是城里的工作也是有一些好坏的区分。

这个安置问题比之前的调换工作的问题还更复杂，不是李子敬能管得了的事。

他现在先赶去第六医院看望受伤的下属。

第六医院门口。

工会主席许三妹正准备回去，“李组长，你回来了。”

李子敬停住自行车，“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你们，商祖和的情况怎么样了？”

许三妹回应道：“医生检查过了，问题不大，只要静养一段时间就行。”

“万幸没出大问题。”李子敬确实在庆幸。

许三妹劝慰道：“没事的，医生说连住院都不用。”

“用不着那么多人帮忙，他们几个就让我先回厂里。”

李子敬觉得稳一点比较好，“来都来了，我觉得商祖和先在医院住一晚上再观察观察，住医院比住家里更稳妥。”

许三妹不大懂得这些，“有医生在是更好一点。我出来的时候还在急诊那里包扎，应该还没包扎好。”

“你先回去吧，我进去安排。”

李子敬来过这里好几次了，对地头熟悉，径直的往急诊方向走去。

最终商祖和还是没住院，虽然只要几毛钱，老实人不愿意浪费小组的钱，医生也说了不需要住院，李组长也就没有硬劝。

另一头。

95号四合院。

前院。

院子里像往常一样坐了一大堆人。

今天中午下了一场大雨，下午又是阴天，晚上挺凉爽的，坐在院子里不是为了纳凉，单纯是闲着唠嗑。

这些邻居们还不知道写传单的人已经抓到了，正在聊的是五星食品三班倒的噪音问题。

陈文茂称赞道：“煤铺‘咚，咚’的吵人也没个说法，你们五星食品就是讲究，还没有噪音就开始找大家问办法了。”

“我们也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平常沉默寡言的副组长卞淑娟今天成为了唠嗑的主要参与人。

阎埠贵不是很看好，“要我说，问也是白问，根本没有好办法，只有把你们隔壁住的那些人挪个地方。”

包大爷怼道：“你这话说的轻巧，挪地方不是张张嘴的事，房子从哪来？”

阎埠贵不是乱讲的，确实有想到办法，“房子的问题找街道办，让街道办把其他小工厂换到他们隔壁大院。”

包大爷也想到过，“那些小工厂的房子都是不太合适住人的，不然就不会拿来当工厂用了。”

“你这办法不靠谱，不管换给谁谁都不乐意。”

阎埠贵争辩道：“我又没说让人直接住，可以先修一修，修好了再换。”

包大爷还是不大认同，“修起来可能比重新盖新房子还更麻烦，花的钱也不会少多少。”

身上肩负着传话责任的卞淑娟说道：“我们确实有想过给他们换个地方住。”

阎埠贵好奇问道：“你们哪里来的房子给人换？”

卞淑娟回话道：“我们手里还有个挺不错的仓库，是一座小四合院，拾掇两下可以拿出来跟他们换。”

包大爷对附近的情况很了解，“那个小四合院我知道，虽然不是很破，但是太小了不够换的。”

卞淑娟承认道：“是不太够换。我们正发愁该怎么办才好。”

阎埠贵还是推脱责任的办法，“街道让你们安置新职工搞三班倒的生产，就该让街道办处理这个问题。”

包大爷说了句公道话，“这个事是区里安排的，不是街道办安排的。”

“而且街道办手里能够住人的房子早分完了，现在能住人的空房都在房管所的手里。”

“都是房管所新修好的中转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陈文茂接话道：“一下子好几十户人，数量有点多，不是很好办。”

“靠帽儿胡同这头的车间应该也是一样的很吵吧？要换的可能不只是几十户人了。”

卞淑娟连忙说道：“胡同这头的还好，一楼的新厂房没有沿街开窗户，不会很吵的。”

陈文茂提醒道：“也不好说，有些人可能就会趁机提要求。”

阎埠贵不以为然道：“帽儿胡同本来就是人来人往，住在路两边的人早习惯了。”

住倒座房的包大爷有切身体会，“也就是上下夜班那会儿比较多人走动，夜里平常也没什么人。”

不只是95号院的人在议论。

五星食品的职工全都把即将会有的噪音问题带回了自己家所在的院子。

附近的大院也都在议论这个事。

其他几名小组干部也是像卞淑娟一样，只透露一小部分计划让大伙瞎琢磨。

平常那些有了结果的事情，大伙也就闲聊两句，知道有这么个事就完了。

这种还没结果的、要人帮忙出主意的事，很多人就会指点江山的争论起来，传播速度贼快。

还造成了一个附带效果，其他有夜班的工厂也感受到了压力。

人家五星食品一个合作小组都能替附近的邻居考虑，你们就不能为群众多想两下？

第二天。

交道口这片的报栏、棋摊上，不知道五星食品遇到噪音难题的人就是消息闭塞的人。

这次的传播效果出奇的好。

隔壁大院的管事大爷也急急忙忙的找五星食品、街道办商议解决办法。

李子敬亲自参加了这场沟通会，隔壁邻居们反应速度快，他也就顺势把买破房、重建新房的一整套换房方案拿了出来。

相当有诚意的换房方案让隔壁大院的管事大爷一时之间没话讲了，要先回去开全院大会商量。

一整套的换房方案传回五星食品小组，小组成员们虽然心疼要花好多钱，但是理解这个办法很可能是最优解。

毕竟昨天晚上他们和自己邻居没商量出一个更好的办法。

他们也看到了这件事对小组的好处，地盘翻倍的涨，以后想开展新业务更为方便。

生产味精的超高利润，全小组的人都知道！

那些大罐子现在占着预备用来生产罐头的车间；罐头的利润也是很可以的，还是小组将来的主营业务。

因为地盘不够，导致两者不能兼得，整个小组的人都很懊恼。

花钱买房置换隔壁大院的方案也就获得了全体成员的支持。

傍晚。

细雨微朦。

李子敬刚从城东房管所回来。

娄晓娥正倚靠在她自己买的大藤椅上看杂志，桌子上的茶杯冒着些许热气。

瞧见他回来了，悠闲的娄晓娥合上手里的杂志，起身询问道：“事情还顺利吧？”

李子敬一手拎着雨伞，一手提着公文包，“区领导帮忙打了招呼，房管所大力支持我们的工作。”

“我和刘干事、还有房管所的人，把附近几个街道办所有的危房地址都抄了一遍，不然我早回来了。”

娄晓娥笑盈盈道：“按着地址找房子就方便多了。”

“原本的计划就是这样找房。她们没有出去吧？”李子敬问的是小组干部。

娄晓娥很有默契的说道：“邓大姐她们都在里面。”

“还有，隔壁大院的管事大爷王大爷过来了。”

李子敬皱眉道：“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希望不是来捣乱的。”

娄晓娥疑惑问道：“他干嘛要捣乱啊？”

“其他住户也就是换个地方住，管事大爷会没了这个差事了。”

“啊！就为了这个？”

“不稀奇的！我先进去了。”

“嗯。”

李子敬撑伞走回第五进院的组长办公室。

他觉得老在组长办公室会客不是个事，以后要搞几个专门的会客室用来搞接待。

尊老爱幼的好青年李子敬主动问候，“王大爷，您过来了。”

王大爷招呼道：“李组长回来了。”

邓长玉介绍说道：“王大爷是过来商量换房的事情。”

李子敬点点头，转而问道：“王大爷，您那儿出现了新情况么？”

王大爷开口说道：“上午在街道办开完会，我回去跟在家的老街坊们商量了一下。”

“我们这些老街坊相处的时间久了，感情挺好的，我们是不想要分开来了住。”

李子敬打着官腔说道：“老街坊们不想分开，这个情况我们有考虑过，会尽量满足你们这个要求的。”

王大爷不想被糊弄，“刚才邓支书也跟我讲过了，你们都只是说尽量满足，就是没给个准数。”

李子敬理直气壮道：“这怎么可能有准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