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灵通人士李婶透露，“王三友应该是去上班了。蒋占仁可能在家睡觉，他这几天上的好像是晚班。”

李子敬示意副组长罗少纯过来听命令。

罗少纯快步走到李组长身旁，“王三友家挖出宝贝的事情我也听说过。”

李子敬略过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轻声吩咐道：“我留在这，你去把张所长他们喊过来，先找蒋占仁问话。”

罗少纯小声说道：“我这就去。”

时间上有嫌疑，上班路线也有嫌疑，两个都凑齐了，有可能刚好是目击证人或者干脆就是搞破坏的当事人。

李子敬笑着对李婶和女职工刘春月说道：“罗副组长有点事要去忙，咱们不管他，咱们继续聊老邶京的故事。”

“那个王三友他都挖出来了一些什么宝贝？”

李组长的借口虽然很生硬，不过李婶现在忙着跟李组长显摆见多识广，暂时没空计较一些旁枝末节。

李婶绘声绘色道：“您要是问别的人，肯定都是道听途说的。”

“您问到了我，算是问对了人了。”

“我是亲眼看到了的，小黄鱼就有6根，整整6根啊！”

“大洋有多少块那时候还真没数清楚，光顾着那些小黄鱼了，反正就是有一大摞。”

李子敬笑呵呵的捧哏道：“全都是硬通货啊。”

有人配合，李婶越说越得意，“可不么！那时候的票子连擦屁股的纸都不如。”

“那么多钱，会有眼红的人吧？”

“王三友一家人连夜就躲到外地去了，等他回来了，大伙才知道他们家是去天珒躲了一段时间。”

聊着天，时间过得快。

隔壁的四合院。

交道口治安所的张所长已经带着人摸过来了。

他们这些人没有去找李子敬，直接找嫌疑对象蒋占仁。

盖的被子被掀走了都没有反应，睡梦中的蒋占仁被人接连推了好几下才醒。

睁开眼看到好几个民警，蒋占仁第一反应是想跑，手上刚刚有动作，眼前已经多出了一把黑洞洞的手枪。

被枪指着的蒋占仁瞬间头皮发麻，“张所长饶命啊！张所长您千万别开枪！”

经验丰富的张所长大声呵斥道：“坐好了！老实交代你的犯罪经过！”

“王三友叫我那么做的。对！都是王三友指使的，跟我没关系。”

小年轻不经吓，半坐着的蒋占仁一推四五六，交代的时候还把责任全推了出去。

破案了，张所长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嘴上继续逼问道：“他叫你做，你就做了！你自己就没有一点问题了？”

蒋占仁眼泪都出来了，“王三友说泼点油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年纪小，就是被五星食品的人当场抓到了，顶多认个错就没事了。”

张所长见问不出其他同案犯，直接问道：“你的意思这个事就你一个人做的？”

蒋占仁擦了下眼泪，哽咽说道：“王三友准备了油漆，我负责在上班路过的时候把油漆罐子往大门上扔。”

张所长纠正道：“你扔的是墙壁。”

蒋占仁详细说道：“前面那个大门我没敢扔，我怕扔出去的响动会惊动里面的人，第二个门的人出来了正好能撞见我。”

“我就准备扔第二个门，扔完我骑车也跑远了，就在要扔的时候，后面有辆自行车超过了我，我害怕了没扔。”

“沿河绕了一圈重新路过五星食品的大门，我想着扔墙壁上也是一样的意思，王三友要是问起来，我就说不小心扔偏了。”

案情经过已经了解，张所长问起了作案的动机，“王三友为什么会指使你做这个事情？”

蒋占仁有问必答，“他好像是说五星食品的组长李子敬目中无人，他看不顺眼，想要教训一下李子敬。”

张所长蹙眉道：“你说具体点！”

蒋占仁先撇清自己的责任，“我也是自己猜的。”

“以前听王三友说过，那个李子敬在卖泥鳅的时候，他帮着照顾了李子敬两三回泥鳅生意和仙草冻生意。”

“李子敬在路上遇到王三友，都没跟王三友打个招呼，好像不认得他王三友一样。”

“王三友就对李子敬很不满了，觉得李子敬这人忘恩负义。”

跟着来的罗少纯忍不住了，“这孙子讲的是什么屁话！”

“你买我卖钱货两清的事情，哪来的忘恩负义？做两三回生意就要认得他王三友？岂有此理。”

“我在交道口住几十年了，我到现在都不认得他王三友是哪一个。”

蒋占仁有年轻人的直率，“交道口这么大，你又没有名气。”

潜台词的意思很明显，你一个无名小卒不管认不认得，王三友懒得计较。

罗少纯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张所长把问话拉回正题，“你手里有没有能够指证王三友的证据？”

蒋占仁这下坐蜡了。

见对方愣住了，张所长知道对方暂时没有想到，“你仔细想一想。”

“你这没有证据，王三友又不认账的话，这件案子的后果就会全部都由你来承担了。”

张所长好心提醒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学生了。”

“普通的污损建筑物都要拘留10天。”

“你这次是反愅命的搞破坏，是要判刑好多年的！”

蒋占仁连忙辩解道：“我不是反愅命啊。我只是泼了一点油漆，我没有搞破坏。”

张所长把枪收了起来，“在外宾参观之前故意污损参观地点，严重损害我们国家的形象，你说你不是？”

这事比刚才被枪指着还吓人，蒋占仁感觉要完蛋了，眼泪鼻涕又冒了出来。

“张所长，您千万要相信我啊，我真没有那样的想法。”

张所长叹气道：“我就是信了你，检察员、审判员他们也不会信你的。”

“你还是多想一下，你有什么证据能指证王三友的。”

蒋占仁连声说道：“我想想，让我想想。”

见对方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张所长出言提示道：“油漆是在哪里买的？是不是北新桥的化工油漆染料商店？”

蒋占仁否认道：“不是！是王三友直接交给我的！我看到他家里还有一多半。”

张所长鼓励道：“这就对了嘛，你不要急，慢慢想，把事情捋清楚了，你就能把证据想出来了。”

听到这边有动静的李子敬也赶了过来，“怎么样？”

罗少纯快步走到李组长身边报告，“泼油漆的人就是他，王三友是背后指使的人。”

李子敬颇为意外，“这么快就招了？”

他还想着打人报复的，就像副组长许三妹所说的，打断手脚再交给治安所。

罗少纯明讽道：“刚毕业的小年轻扛不住事。”

旁边的蒋占仁还在找证据减轻责任，“我工资全都交给了我妈，我没钱买油漆。”

“你们可以去问我妈，工资一发下来，我就全交给她了。”

“就是我有钱，我也买不到油漆。”

“王三友之前有跟我讲过，今年油漆供应紧张，油漆要优先保障重点工程。”

这个案子是莫副所长在调查，张所长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看向李子敬。

五星食品改建新厂房，不仅需要大量建筑材料，装修材料也很需要。

李子敬的确了解这个事，“5月份的时候，商业部下发了一份‘节约油使用的通知’。”

“对油漆的供应采取‘统筹安排，保证重点’的办法。”

“主要供应军工、出口，对轻重工业、基本建设和设备维修尽量供应，对房屋粉刷、油漆门面的用漆严格控制。”

“一般人还真不好买。”

“听隔壁李婶讲，王三友是市政工程管理处的工人，他用些办法还是能搞到油漆的。”

张所长明白‘严格控制’的意思，普通人基本上是买不到，“很好，蒋占仁，你的态度很端正。”

“坦白立功的政策你应该也听说过，你还年轻，改正错误还是可以成为一名好的同志。”

蒋占仁保证道：“我一定改正。”

李子敬撇了撇嘴，“张所长说的不是你以后的改正，是要你现在抓紧机会坦白立功。”

“你要是知道其他的犯罪线索，赶紧揭发举报。”

李组长是白费功夫了，蒋占仁这样的小年轻接触的人员不是学校的就是家附近的，知道的事情不多。

没有其他线索可以可以拿来举报立功。

张所长准备把人带回治安所，出门的时候撞上了蒋占仁母亲买菜回来了。

当母亲的肯定是想救儿子，紧紧拉着张所长的手，一番哭哭啼啼的求情阻拦。

张所长不是莫副所长，耐心比较好，和和气气的劝说蒋母，“蒋大妈，您放心。”

“我们正府向来对认错态度良好的人都是宽大处理。”

“更不用说，您儿子是被王三友唆使的，责任更大的是王三友。”

蒋大妈还是不肯，“张所长，您可以直接去抓王三友。”

“我儿子平常都很乖巧的，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耽误了不少时间，李子敬看不下去了，“蒋大妈，你也是同伙是吧！”

被泼脏水，蒋大妈习惯性的怼回去，“你不要血口喷人。”

李子敬反问道：“王三友指使你儿子干坏事，你还要在这替王三友拖延时间，你不是同伙那你是什么？”

本来还想说话的，蒋大妈愣了下。

罗少纯怂恿道：“要是我家小孩被人哄骗、被人蛊惑做这样的错事，我肯定是先去找罪魁祸首讨说法。”

蒋大妈觉得有道理，与其没效果的求情，还不如拉个垫背的，“这天杀的王三友！就是个害人精！”

话才说完，蒋大妈松开了张所长的手，撒腿就朝远处跑去。

消息灵通人士李婶喊道：“她应该是去王三友家了！”

张所长对李子敬、罗少纯说道：“你们都打乱了对王三友的抓捕。”

李子敬笑道：“张所长，问题不大，打个电话给市政工程处，让他们控制住王三友就行了。”

“就是市政工程处没控住住人，王三友他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刚才罗少纯已经把作案的动机报告给了李组长，因个人恩怨而引发的案子大多会从轻发落，李子敬觉得对方不会跑路。

说起这个恩怨，李子敬觉得特别冤枉。

买卖自由，不是卖不出去的被人照顾生意，他是真没想到这能涉及到恩惠。

他不是交道口这一片的土著，顾客众多，没有特别的去记，做两三次生意就要把人记住还能对上名号，也是有些难度。

而且，当时的顾客有好些人留的名字是某先生、某太太，他也不知道大名。

嗯，没错，先生、太太之类的称呼，这时候还蛮普遍，要等到66年移风易俗才基本上算是改掉了。

嫌疑对象王三友的院子。

很是懵逼的王太太差点被蒋大妈压着打。

李子敬没能拖延住张所长等人，蒋大妈被及时赶到的张所长给阻止了。

王太太气得脸都有些扭曲了，“张所长，她讲的全都是诬陷！”

“亏得我家还经常帮她家，这家人实在是太忘恩负义了！”

蒋大妈战斗力很强，“我呸！假仁假义的挖坑害人，我就没见过心肠这么狠毒的人！”

张所长呵斥道：“别吵了！等会有机会给你们两个讲话。”

“蒋占仁，你先来讲，油漆桶在哪里？”

被一起带过来的蒋占仁手指西边的一间平房，“油漆桶就放在了这间房子里。”

“当时王三友把分装好的油漆交给我，嘱咐我不能拖延时间，要立刻把油漆泼到五星食品的大门上，不然油漆会凝固。”

王太太气得直跺脚，“你胡说！”

“明明是你把厂里的门板弄坏了，在外面的油漆商店买不到油漆，求到我家男人这了。”

“我家男人看你刚参加工作，不能在厂里给领导工友留下不好的印象，送了你一些油漆拿去修补门板。”

两种完全相反的说法。

跟着来担当搜查见证人的李婶、刘春月等人一时之间搞不清谁是谁非了。

这样的情况，张所长见过的多了，阻止了其他想发言的人。

张所长询问王太太，“你家的油漆桶是放在西边的平房？”

王太太承认道：“油漆桶是放在那里了。”

“附近的人都知道我们家卧室在北房，一间西房是厨房餐厅，一间西房是杂物间。”

“只要来我家借过自行车的人都知道这个事。”

张所长不置可否，按部就班，“那你现在把门打开，我进去搜查一下。”

王太太满口答应道：“没问题，您随便搜。”

门打开了，李子敬也默默跟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