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团支书常景辉质疑娄晓娥进入五星食品的程序问题。

邓长玉把举报信放桌子上，“李组长早都安排好了。”

“你放心了，李组长办事情向来都是按规定的来办的。”

常景辉又提了个关键问题，“邓支书，咱们的羽绒服是要献礼的，放一个资笨稼的女儿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这个问题把邓长玉给难住了。

遇事不决问李组长，邓长玉反问道：“李组长来上班了没有？”

常景辉顺嘴说道：“好像来了吧。”

邓长玉起身道：“走吧，去找李组长一起商量下。”

李子敬准备今晚去娄晓娥那过夜，他中午回家睡了个午觉。

刚来上班没多久，邓长玉带着常景辉到他办公室说娄晓娥的问题，他的心情肯定不是很好。

李大组长语气不善道：“整个献礼环节都是一等奖金获得者参与的，娄晓娥又没拿到一等奖金，献礼跟她能有什么关系？”

邓长玉转头看向常景辉，“没错，晓娥她只拿了个三等奖金。”

常景辉还没有死心，“但是娄晓娥她参与了羽绒服的制作，这个负面影响是要考虑的。”

李子敬眼睛微微眯起，“她要是参与了羽绒服的制作就不是拿三等奖金了。”

“常景辉副组长！你不能被那些思想不成熟的人写的举报信牵着鼻子走。”

常景辉连忙争辩道：“这怎么会是思想不成熟，献礼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是严格再严格。”

李子敬选了一个很刁钻的角度，“建国都快15年了，参与献礼的单位也有好多家了。”

“你能不能找出一家工厂，它里面的职工的成分全是没有瑕疵的？”

“不用你多找，只要你能找出一家就行，也不用京城的，全国各地的任何一家工厂都行，只要能找出一家。”

这事的难度堪比登天，可以说没有任何一家工厂符合李组长所说的标准。

相反，越是有能力献礼的工厂，工厂规模都是很大、工厂的历史也是久远的，越可能里面有一些成分不是很好的职工。

即使出现了奇迹，真的有那样的工厂，常景辉也没有渠道知道。

常景辉被堵得讲不出话来了。

李子敬抓住机会，出言责问道：“常景辉同志！我严重怀疑你没有认真学习最近传达的那两份文件。”

这种错误，常景辉肯定是不会认的，“李组长，您这话不能乱讲。我哪里不认真学习了！”

李子敬侃侃而谈道：“正确对待这些剥薛介级的子女，文件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

“这些年轻子女和他们的父母是不一样的，这里面有一部分人是积极进步的，也有一部分人是搞对抗的。”

“不加区别地一律不准他们担任任何社会工作是不对的，不符合我们的政策的。”

“你现在的做法就是简单的一刀切的做法，不愿意花时间精力去做调查、去区分、去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

“团结95%以上的力量，这是我们工作的基本原则，你反而把向我们靠拢的想进步的力量往外推。”

“你说你认真学习了文件，你去问那些小学生，他们信不信你讲的话。”

文件原文就是这么讲的，李子敬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常景辉气势减弱的辩解道：“李组长，我只是担心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影响咱们五星食品的荣誉。”

对方求饶了，李子敬也就适时的收手了，“我当然理解你不想出现问题的担忧，而且这样的想法还是很好的，我也支持你。”

“我同样反对娄晓娥参与献礼的各个环节！这么荣耀的事情肯定要进行背景的筛选。”

“娄晓娥她也就是一个算账的会计，现在别说关键的环节，连提水、倒水这样的辅助工作都没有参加。”

“她算哪门子的参加到献礼工作？没有参加吧？”

常景辉不得不承认道：“是的。”

李子敬开始查人，“谁写的举报信？正事不干，造谣抹杀工友的辛勤付出倒是很积极。”

常景辉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谁写的。”

“我上午在罐头车间和车间的团员小组成员座谈，可能是罐头车间的人偷偷塞进我包里的。”

李子敬心想这是找常景辉挡枪，“行吧。”

“藏头露尾的举报信，可信度是要大打折扣的。”

邓长玉忧虑道：“如果我们不做一些处理，可能会有一些谣言冒出来。”

对付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的公开。

李子敬商量道：“把这次参与了献礼工作的那些人的名字和工作，用红榜公布在小操场宣传栏上。”

“项目名称就写‘参与重大任务’，谁参加了谁没有参加一目了然。”

“等最终的献礼活动结束以后，再给参与了的人拍一张合影留念。”

邓长玉赞成道：“我觉得行。”

娄晓娥这个事情暂时压下去了，真正的问题才刚刚冒出来。

有些年轻职工爱憎分明，眼里容不得沙子，把学校里的那套带到了五星食品这里来。

而且不只是学生，部分干部也同样是持有这种看法。

李子敬最头疼的事情就是这个。

现在还能从容处理，往后可能就没法这么容易解决的了。

他要想办法把这些人挑出来，再想办法礼送出去，保持五星食品的职工绝大多数是过日子的人。

青岛的某个厂，在66年后全厂仍然一直安安稳稳的搞生产，应该是厂里面的人心思比较一致，没有很出挑的那种人。

李子敬的想法就是把出挑的人送走，在外面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在他这里要平静一些。

他能力有限，管不了那么多。

至于说，阻止某些事情的发生。

这更是不可能的，几年后的事情只是结果，而不是原因。

历史的车轮早都已经滚滚向前了，现在已经太迟了。

等邓长玉和常景辉走后，坐在办公室里的李子敬觉得只是公布还不是很保险。

琢磨了一会，他打算趁机利用娄晓娥这事把一些人先筛出来。

五星食品，1号院的小操场。

李子敬让今天车间白班的人全员留下开会。

今天发工资，这些人也没这么快回家。

等所有闲着的工人都整好了队，李大组长才站在中间的台子上开讲：

“有人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偷偷塞进了团支书常景辉的包里，举报厂里兼职五星羽绒会计的娄晓娥。”

“我估计这个人是因为娄晓娥和我的关系比较密切、和小组的几位副组长关系不错，也就不敢光明正大的举报。”

“的确，娄晓娥以前是我的邻居，后面她又和我一起参与制作收音机卖钱补贴咱们厂的流动资金。”

李子敬把五星食品的发展经过详细的给这些职工讲了一遍。

“我讲的这些事，你们可以找一些老职工求证，最早的6个人除了我，还有邓支书和吴四娣副组长她们几个人。”

吴四娣是管生产的，也希望职工专心搞生产，“李组长讲的这些都是事实。”

“娄晓娥先跟我们一起在南下洼子那个小院忙活了好些天，卞淑娟副组长才加入，卞副组长也是李组长的邻居。”

“金守英、邱昌吉、商祖和、莫家芬四位副组长又更慢了几天。”

“后面就是不停的兼并各个生产合作小组了。”

李子敬帮不愿意吃苦的娄晓娥美化，“可以说娄晓娥是五星食品的第7名职工，资格老得很。”

“邱昌吉、商祖和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试做奶茶还是给娄晓娥打下手。”

“娄晓娥觉得她自己的家庭出身有些不合适，不方便加入，不然她现在是你们的副组长了。”

李组长这些话让一些类似娄晓娥身份的职工很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不是所有家庭都能继续维持富裕的景象，有些家庭因为各种原因也变得很贫困了，但是家庭出身还是那个，每次有好处都要靠后，这是很不爽的。

还好五星食品这里主要看个人的表现，算是比较公平的地方，怨气比较少。

这些人的意见是：看过往没用，要看现在的表现。

也有一部分人支持这种意见。

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当然了，绝大多数的人一致认为普通的工作还是可以让娄晓娥这些人做的。

每个人平常的为人处世也是很关键。

娄晓娥平常对人富有同情心，人也大方，在五星食品的老职工里面还是很受欢迎。

罐头车间的刘春月已经由副班长升任班长，在上次泼油漆的案子中也立了功。

她站出来说道：“我可以作证，当时从南下洼子搬厂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见到娄晓娥在帮忙搬东西了。”

被老公打瞎了左眼的李淑珍，现在是奶茶配料车间的副班长，“我来的时候娄晓娥已经在这了。”

质检班长刘红燕为人耿直，仗义执言道：“娄晓娥她人挺好的。夜校那里的杂志和报刊，好些都是她个人捐出来的。”

这些小头头都是老职工提拔上来的，她们和娄晓娥的相处，总的来讲是愉快的，又有李组长的面子，讲的自然是好话。

五星食品的发展经过，娄晓娥的个人情况都说清楚了。

这些年轻职工以后对娄晓娥的看法，大致上是能区分出他们是哪一类的人。

李子敬只要平常多加以注意，他就能筛选出一部分人出来。

开完会。

他回到组长办公室。

刚才已经听到动静的娄晓娥早等着他了。

“子敬，我给你添麻烦了。”

李子敬柔声宽慰道：“这不是麻烦，这是一次测试的机会。”

“我可以借此认清楚一些人，提前找出一些隐患。”

娄晓娥睁着疑惑的大眼睛问道：“什么隐患？”

李子敬没有对她保密，“已经了解了你的情况，还对你敌视的人，这些人就是隐患，我后面会想办法把这些人弄走。”

“啊！这怎么能行！还是我辞职好了。”娄晓娥认为自己男人的做法有些疯狂。

“你这时候不能辞职，你要是在这个时间点辞职，谣言会说你心虚了才辞职。”

李子敬接着解释道：“也不全是为了你。”

“我也是为了五星食品以后的发展，必须要这么做。”

李组长是真不希望五星食品的人将来会一分为二，两伙自己人在那打生打死。

娄晓娥听到他不全是为了自己，稍微安心了些，男人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那就是这么做是有缘故的。

她刚才提出辞职只是怕李子敬做事过火了，现在能天天陪着心爱的人，她打心底不是很愿意辞职。

不过她还是嘴上说道：“我不上班也没什么，你做事的时候不用想着我这里的。”

李子敬继续安抚道：“你人在这里上班就已经帮了我了。”

“连你在这上班都容不下的人，不是开玩笑，我必须早早把这样的大神送走。”

娄晓娥不明觉厉道：“嗯。”

“好了，没事了，你赶紧回去工作了，晚上洗香香了等我，我教你一些新知识。”李子敬坏笑道。

心里一激灵，娄晓娥白了他一眼，“德性！”

李子敬既是故意逗她冲淡她的忧愁，也确实想玩些新花样。

“嘿嘿嘿！”

“我不理你了！”

娄晓娥很快回了西厢房的财务室。

大着肚子的兰杏子问道：“晓娥姐，李组长怎么说？”

娄晓娥微笑道：“李组长不让我辞职，他说这时候辞职会有谣言冒出来。”

兼职3号食堂会计的宋秋霞得意道：“我刚刚就跟你讲了，这种时候不能辞职。”

“你看看，李组长跟我讲的一模一样。”

“晓娥，你就要继续坚持，而且好好做。”

兰杏子赞同道：“你把工作做好了，他们不闭嘴，别的人也会叫他们闭嘴。”

新选为会计的高中毕业生孟雪晴还比较单纯，看问题比较浅，“晓娥姐，我觉得可能是有人看不惯你一进厂里就拿37块5。”

“他们是故意鸡蛋里挑骨头。”

也是新选为会计的柯小玉附和道：“嫉妒晓娥姐你不用3年的学徒期。”

由会计转为定额员的老职工黄素芬算术能力不太够，看问题还是很老道，“跟钱的关系不大。”

“在厂里有李组长在，他们翻不起多大的浪花，怕就怕他们继续往上举报，到时候李组长也跟着麻烦。”

娄晓娥心里一揪，臭男人刚刚没说这个事，肯定又是独自承担了下来。

兰杏子最近的脾气不是很好，“哼！不要被发现了是谁！”

“他们敢胡乱举报，我就敢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