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筠梅显然是想过了的，“你们发的福利比较多，每个月都有生活物资补助，一年累积下来不少了。”

“前两天，你跟我说打算建职工楼分配给职工，这是分房呢！连我们单位都没有自建楼房，而是要参加市里的统一分房。”

“还有羽绒服，一两鸭绒20块钱，之前内部试制的时候都是免费送，按零售价算一个人就送了40块钱了。”

“这应该也会引起一些职工的不满意吧？”

这些事情，娄晓娥不懂，五星食品的副组长们估计也不在意。

95号四合院的邻居们只会羡慕。

涂筠梅既是旁观者也关心着李子敬，也就她能提醒李子敬了。

他沉吟道：“发的福利比较多，这个是事实，到时候真的有人提出来了，小组干部集体做个检讨。”

“楼房，我是打算厂里出一部分钱，职工自己义务劳动建房，属于自力更生的部分，应该不是很大的问题。”

“羽绒服的，确实有些职工在私下议论。”

“厂里暂时的舆论风向是责问那些说牢骚话的人，当时为什么不参加试验，当时并没有限制名额，谁都可以参加。”

涂筠梅接话道：“发的福利和羽绒服，这两样很可能会被人揪出来说成是‘化大公为小公’的多吃多占。”

李子敬同样觉得这两个是可能的攻击点，“走一步看一步吧。”

“一点问题都没有，也不合适。”

“有这种不痛不痒的问题让人家抓住了，也可以让某些人不用一直盯着我那里。”

涂筠梅想了想，“你说的也是。”

不是李子敬一个人这样想的，有些干部也是这么做的。

很完美的人，最好是烈士，不然被那些心里不平衡的人成天盯着，挺麻烦的。

两天后。

规格很高、稍显枯燥的味精发酵的中试鉴定会终于结束了。

与会的各家工厂终于有办法完成国家交给他们的任务了，都准备回去大干一场。

五星食品大院，二进院，会议室。

许三妹说得很直接，“京城味精厂的那个副厂长恨不得连咱们的排班表都抄回去。”

负责生产的吴四娣有了压力，“让他们学会了，以后有竞争对手了。”

李子敬微笑道：“没事，等他们改造好了，我们也扩产了。”

技术副组长莫家芬凑趣道：“没想到这回轻工业部的领导也来了。”

“幸亏李组长急中生智把咱们的发展计划提前说出来了，这才要到了300吨的生产计划。”

确定发酵味精真的成功了，不是吹牛逼的，部里的领导也溜过来瞧了两眼。

李子敬趁机吹了个牛，说是马上要把后院拆掉建厂房扩产，有现成的新厂房摆在领导面前，也就信了他的话。

吴四娣两下就算出了生产计划实际所需的原料，“改用发酵的办法，1吨味精的原料从36吨小麦节省为5吨玉米。”

“中间省下了这么多粮食，给我们300吨的生产计划，也就是以前40吨味精的原料数量。”

李子敬朝兰杏子吩咐道：“赶紧打报告，找人行申请30万贷款。”

兰杏子诧异道：“30万啊？”

吴四娣连忙提醒道：“李组长，增加味精的产能用不了30万。”

李子敬心中有数，“你没算改造厂房，改建下水道的钱。”

改造厂房这部分钱其实要找建设银行申请，不过他显然是打算把利润拿去建房，贷款用来作为流动资金。

也就是不方便挪用，银行会监管资金的使用状况，不然他还想贷更多钱。

吴四娣反应过来了说道：“是打算把后院拆掉建厂房？”

李子敬肯定道：“嗯。”

新来的团支书常景辉插话道：“冬天施工不了吧？”

岑大鑫回应道：“也不是不能施工。”

“冬天修水库、水渠都可以，只要做好了相关措施，增加一些成本，冬天盖房子也不是问题。”

李子敬和旁边的邓长玉商量道：“跟老职工讲，今天不发这个月的分红了，下个月也不发，年底之前一次发三个月的。”

邓长玉确认的问道：“你是想先把分红的利润拿来采购建材？”

李子敬解释道：“分红的钱不多，只够采购建材的定金。”

“我们现在要抢时间和进度，争取一个来月时间内把楼盖起来。”

“经济形势变好了，我们又有生产计划在手里，贷款肯定能贷下来，到时候分红和货款都能解决。”

邓长玉同意道：“我看可以。”

兰杏子现在是双职工家庭，暂时无儿女要养，经济较为宽裕，“分红本来就不是每个月发的，咱们恢复到三个月发一次算是回归正常。”

李子敬确实是这么想的，尽量把变通的事情回归正常，刚好这次有一个抢工期的理由。

“家庭比较困难需要用钱的，可以找厂里预支部分分红，毕竟是突然停发的。”

邓长玉觉得没问题，“等会耐心跟老职工解释一下，大伙会支持的。”

一项重要的变动就这么说定了。

新来的副支书柴飞鹏这两天也琢磨出了点味道，貌似五星食品真正掌权的是李子敬。

五星食品压根没有集体的领导，这群副组长包括支书邓长玉全都是听李子敬的。

接触更多实务的第一副组长水福生早知道了，因为他问别人问题的时候，那些人给的答案都是李组长讲的、李组长定的。

也就团支书常景辉还有些不大清楚，这也不能怪他反应慢，接触的年轻职工大多是新来的，了解到的情况也就有些许出入。

散会后。

副组长岑大鑫跟着李子敬回了组长办公室。

“李组长，咱们很可能要归城东工业局管了，贷款扩产的事情会不会出意外？”

李子敬随意说道：“不管怎么变动，企业总是要发展壮大的。”

岑大鑫见李组长没上心，提醒道：“我是担心贷款的还款。”

“利润分配要是改动比较大，咱们很可能还不了这笔贷款，工业局要是没有帮忙，咱们就要一直背着这笔贷款。”

“贷款的利息每个月都要好几千块钱。”

李子敬成竹在胸，“利润分配应该暂时不会改动。”

“我们即使进了区工业局，也不会那么快收归为国营企业。”

“上面现在正在严查工资总额胡乱增加的问题，我们这么多人增加的工资总额很是不少。”

《...转发西北局批转甘省关于职工升级调整工资工作中几个问题的紧急通知》

岑大鑫一听到工资总额，心里有底的说道：“城东肯定没有这么多升级指标给我们。”

“厂里职工的工资要是下降了，大伙没那么容易答应的。”

李子敬嘿嘿笑道：“区里的领导会考虑到这个问题的。”

本来合作社、合作小组这种集体企业归手工业局管，实际上工业局管辖的企业也有集体企业。

所以不是划转了，五星食品就得立刻变更为国营企业，仍可以继续是集体企业。

集体企业转为国营企业，一般而言，奖金不算，工资是就高不就低。

也就是五星食品现在50元上下的工资+分红收入，从集体企业转为国营企业后，会按相应金额定级相应的等级工资。

他们这些人会被定为4-5级工。

或者是工资等级定得比较低，定为2-4级工，但额外给予部分保留工资，以确保职工的实际工资不会下降，这种方案是最普遍的。

也就是李子敬所讲的，这会导致工资总额增加很多，城东暂时没有这么多指标给他们。

就这条不好处理，其他都很好处理。

合作小组的入股金属于职工个人所有，像五星食品的20元入股金，会直接退还给职工，或者记在账上分期退，就像入股的时候可以分期交一样。

合作小组的固定资产、公积金、公益金这些会无偿转为国家的资产，不允许全厂职工私自拿去瓜分。

从国营企业降为集体企业，这部分资产也会跟着转为集体企业的固定资产、公积金、公益金。

降级的，个人待遇就没有很好的保障了，工资可能没降，福利待遇会大幅缩水。

总之，对于职工来讲，集体转国营的好处比较多，降级的坏处比较多。

组长办公室。

街道办的刘干事前来拜访。

李子敬像往常一样好茶招待。

刘干事耐着性子细品香茗，“现在算是敲定了，你们五星食品肯定要划拨给区工业局了。”

李子敬微笑道：“其实我们职工里面很多人认为集体的身份比国营的更好。”

“你要不信我的话，你可以找几个小孩帮你去问我们厂的职工，看他们怎么讲的。”

刘干事同样笑道：“这还能有什么不信的。”

“你们虽然只是合作小组，比区工业局管的绝大多数国营企业发展得更好，你们进去了也是排得上号的。”

“转为国营企业单位，可能还会限制住你们发展新业务。”

“像你们现在的罐头业务、味精业务、羽绒服业务，要是你们以前就是国营的身份你们可能就搞不出这些业务了。”

李子敬坦言笑道：“国营企业没有合作小组的灵活变通，说实话，我都有点想保留现在这个身份。”

刘干事也是想五星食品继续留下的，“但是你们的规模太大了，比大多数的国营企业还大，估计过不了多久还要更大。”

“继续顶着合作小组的名头就会名不符实了。”

李子敬边倒茶边说：“规模是有点偏大了。”

茶过三巡，刘干事开始步入正题，“去了工业局，你们跟盲人五金厂的协作不会停吧？”

李子敬认真说道：“只要我人还在五星食品，这个协作就不会停。”

五星食品的原材料清洗工作外包给了盲人五金厂，解决了部分残疾人的就业。

刘干事安心道：“你们要是停了这个协作，街道一时半会找不到其他订单来顶替。”

李子敬主动问道：“以后3号食堂还是归我这监管吧？”

刘干事回答道：“街道办的意见是保持不变，就是不知道以后工业局那边的意见会是什么。”

李子敬已经找人打听过，“工业局的摊子很大，但是他们也没有能力解决五星食品的食堂问题。”

刘干事更安心了，打听问道：“我还听说，你们准备去城外找地皮盖厂房？”

李子敬开诚布公道：“现在是有这么个想法。”

“发展太快了，这里的场地限制很严重，要是厂区面积能宽敞一些，我们还能扩产。”

刘干事提了一个方案，“要是你们南边的三座宅子，就是靠近我们街道办的那些院子也划给你们，你们应该够用了吧？”

这一年，五星食品上交了好些利润给街道办。

交道口街道办现在的日子很滋润，李子敬想榨出一些油水来，“是现在这座院子的模式？”

“我这既花钱买院子又给人盖新房子，留下来的老房子我们还要拆掉重建楼房，实在是太贵了，不好说服厂里的职工。”

来通气的，刘干事也是有备而来，“街道办负责三座院子住户的重新安置，你们负责买下那三座院子，你看怎么样？”

李子敬答应道：“这样的话，倒是能够试一试。”

完成了任务，刘干事笑容满面道：“你跟厂里的职工讲清楚，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只要留住了五星食品，盲人五金厂的协作肯定跑不了，好些残疾人家庭也就不需要领那金额很少的民政救济。

3号食堂的盈利是全额上交的，交道口街道办既能安置人员又有收入，很有动力把五星食品留在辖区内。

更不用说平常有些大型活动，要人义务帮忙的时候，从五星食品呼叫支援也容易。

最不济的，五星食品真的搬走了，留下这么多固定资产的厂房，区工业局绝对会再安排一两家大工厂过来。

交道口街道办愿意出钱出力，李子敬也乐得同意。

这个厂区扩大一些，并不会影响他继续去城外找地皮建新厂的计划。

郊区的建厂没有市区这么容易，水通、电通、路通和场地平整，这些都要时间和报批，一年能搞定都算是特别有速度的了。

这一两年时间，李组长还得窝在交道口这个厂区里。

街道办都知道了，五星食品打算在郊区建厂的消息早已经传出去了。

95号四合院，前院。

今天休假在家的副组长卞淑娟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三大妈正在洗衣服，“淑娟，我听郭大嘴讲，你们要去城外建厂？”

同样在晒太阳的应小凤织着小毛衣，“我也听到了这个传闻。”

李组长没有要求保密，卞淑娟直接说道：“是有这么个打算，想在城外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建新厂。”

三大妈疑问道：“已经建了那么多栋楼房，好多都还是三层的，旁边还一整个大院，你们还不够用啊！”

卞淑娟笑道：“不用说以后了，我们现在都很缺厂房。”

“您也知道的，五星羽绒的生产车间现在东一处西一处，一个工厂三四处地方，很不便利。”

三大妈使劲搓揉着衬衣的领口，“也是，不知道子敬以后又会想出什么新鲜玩意，到时候你们没地方搞生产了。”

应小凤想起了羽绒服，“淑娟啊，第一批的羽绒服，这两天要给我们了吧？都过去了好多天了。”

“我没注意，我最近都在忙味精的鉴定会，我等会去厂里帮你问一下。”卞淑娟爽快答应道。

得了准信，应小凤继续织毛衣，“我这个名额还是娄晓娥让给我的。”

“钱都交了，要是拿货晚了，我还白搭了一个人情。”

三大妈闲聊道：“娄晓娥现在好风光，管着五星羽绒的事情，手底下好多个人跑腿做事的。”

“我之前还觉得她离婚了怪可怜的，现在想想离婚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怀孕了的卞淑娟最近睡眠不好，羡慕道：“她整个人气色都好多了，每天看见她都是乐呵呵的，也没听她说头疼的毛病了。”

应小凤搭话问道：“她的工资不是降到35块钱了？”

三大妈嘿了声，“娄晓娥又不指望那么点工资。”

“你没听说？她和子敬两个人把以前收音机赚到的钱，全借给了五星羽绒。”

卞淑娟确定道：“是的，之前收音机的利润2500块钱划给了五星羽绒做实验。”

“五星羽绒还是缺钱，子敬和晓娥一人又借了1500块钱出来作为流动资金。”

应小凤探问道：“之前不是说他们赚了六七千块钱，这才5500块？”

卞淑娟帮着解释道：“去年底上交了1300块给五星食品，今年夏天给人免费维修收音机花了一些钱。”

“借出来的那3000块钱，他们实际上还拿了一些积蓄补上去的。”

三大妈感慨道：“3000块钱，一年的利息都好几百块了。”

应小凤又有高论，“我看呐，他们是怕被调查，钱拿在手上烫手。”

三大妈停下手里的活问道：“子敬的钱怎么就烫手了？”

应小凤自鸣得意道：“收音机的钱是趁乱赚来的。”

“李子敬的名气越来越大，等他升官了，估摸有人会问他收音机的钱是怎么回事。”

三大妈认同道：“你这说的也是。”

卞淑娟也琢磨着要找个机会和李子敬反映一下。

其实李子敬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他才会把这笔钱借给五星羽绒使用。

确实烫手，也就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不然他会把这笔钱捐出去。

李大组长明面上的收入每个月六七十块钱，一年下来能存400块钱以上，那1500块钱对于他来讲已经意义不大了。

实际上的，卖鸡鸭、卖鸡蛋鸭蛋都收入不菲；还有一个大头的收入，北护城河被他捞了个精光。

乱七八糟的被他放回了河底，银元、金条这些宝贝都在他的小世界里存着，还有一些木料之类能用的东西也留下了。

他现在就是跑路去港城也不用担心那些地头蛇了，他懂英语还有钱，不用港城的二鬼子帮忙也可以搞定见钱眼开的瑛国佬。

女朋友涂筠梅是上海人，估摸七拐八拐的能在港城找到来自上海的一些富商拉上关系。

此时港城的大商人，除了少部分本地的老牌家族，大部分是从上海迁来的，粤省的新来的人处于刚刚起势的阶段。

港城的那些帮派和探长只会欺负一些没背景的有钱人，在有势力的富商面前，主打一个乖巧还懂事。

后路无忧的李子敬最近心情都畅快了好些，做事情也就更大胆了，贷款都敢一开口就是30万。

总是有人想要坏他的好心情。

下午刚上班。

新来的团支书常景辉拿着一份举报信到了邓长玉的办公室。

“邓支书，我这有一份举报晓娥的举报信。”

邓长玉纳闷问道：“举报娄晓娥什么？”

常景辉简单说道：“娄晓娥的家庭问题。”

“举报信里说她是大资笨稼的女儿，不该参与到咱们这样的先进集体里面来。”

邓长玉慎重道：“举报信先拿我看看。”

娄晓娥的身份不是秘密，老职工全都知道她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连她离了婚的事都知道。

至于副组长们，那就更清楚了，相互之间关系处得还可以。

邓长玉看完后说道：“可能是新来的职工从老职工那听到了一些传言。”

“新来的职工对娄晓娥的具体情况不太了解，其实她本人的表现一贯是可以的。”

常景辉质疑道：“她进五星食品也不是从劳动科那分配过来的吧？”

邓长玉心想连我自己都不是劳动科分配过来的，“娄晓娥不是五星食品的人，是五星羽绒的人。”

“现在只是为了好对账目，她才在咱们这的财务室坐班。”

“等五星羽绒走上正轨了以后，她去的是五星羽绒，不在咱们五星食品。”

常景辉听得有些晕，“五星羽绒不就是咱们五星食品的吗？”

邓长玉慢慢说道：“五星羽绒最早是由收音机小组改组过来的。”

“咱们五星食品投入了一笔钱，整个五星羽绒就都归了咱们的家属委员会。”

“娄晓娥本来就是五星羽绒里面的人，她只是跟着五星羽绒归属到了咱们这的，她不需要通过区劳动科分配进咱们这。”

兼并融入，这是李子敬搞出来的一个钻空子的方案。

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利用这样的空子进入一些好的单位。

邓长玉的详细介绍，常景辉算是弄明白了娄晓娥进五星食品的路径。

他又问道：“这种归属变动需要向上级申请审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