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怪人,”胡翘翘皱皱小鼻子,“我说给他换成桂花糕都不要,非要吃脏馒头。”
陈子均道:“金刚经中记载,佛祖只吃自己化缘得来的食物,而且每次最多只化六家,若是六家之后还没有得到足够的食物,不能再接着化。所以后世的许多僧人都会效仿。”
“原来是这样……”胡翘翘又问,“那他刚才念的那个‘菩提’啊、“尘埃”啊,又是什么意思啊?”
“在佛门中,菩提树被视为神圣之树,信仰之树,寓为“大彻大悟”。”
“这是佛门的一首偈语诗,关于这首诗,还有个故事,很久之前,佛门有个叫弘忍的高僧让自己的弟子每人写一首诗,阐述他们对佛法的理解。于是,有个叫神秀的弟子写了这样一首: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他把人的身体比作具有佛性的菩提树,把心灵比作一尘不染的明镜台,然后发下了每时每刻不忘擦拭的宏愿。”
陈子均轻声道,“然而弘忍禅师看完,却皱了皱眉头,这时,另一弟子惠能吟诵了一首石破天惊的偈语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说明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不要妄想执着,才能明心见性,自证菩提。后来惠能的成就也胜过了神秀,被称为禅宗六祖之一。”
胡翘翘点点头。
“我懂啦。”
陈子均注视了僧人片刻,收回目光,“我们走吧。”
他正要牵着胡翘翘离去,忽然,有个男人走到僧人旁边的那户人家门口,伸手去推门。
僧人立即将吃到一半的馒头塞进怀中,起身走到那男人的面前,“施主请稍候!”
那人停下手,奇怪:“大师有何指教?”
僧人的目光望定他,“这里是施主的家?”
“没错。”
“施主身缠妖气,家中必有妖孽作祟!”
那人顿时身子一震,脸色起了变化,呵斥道:“什么妖气妖孽的,我家中一直好好的,我看你才是哪里来的妖僧,胡说八道!”
“贫憎乃镇江金山寺法海,传世佛子,云游人间,替天行道!”僧人眼神凌厉,字字铿锵,袈裟无风自动,额中圆珠绽放佛光,仿若神佛下凡,“我在人间已经数十年,捉住的妖怪数不胜数,有无妖气,我只需一眼便能看出。”
“神经,懒得理你!”
法海不以为意,“施主请先开门,贫僧替你指出,那妖怪藏在你家中何处。”
“莫名其妙,”男人怒气冲冲,“我偏不开门,又怎么样?你这满嘴胡言乱语的和尚,快些滚……”
法海面现不耐,忽地一顿禅杖,一阵狂风刮来,大门竟然被吹开。
男人大惊。
法海一手拎着禅杖,一手托着盂钵,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你做什么!”
“捉妖!”
“不许胡来!”
法海站定,凌厉的目光自院中一一扫过。
院中,一个妇人正在收取晾晒的衣服,不远处有一个正在玩摇马的小女孩儿,她脚边趴着一条大黄狗,正懒洋洋地盯着不远处的一只蚱蜢,偶尔抬起前爪,替孩子晃一下摇马。
妇人扭头见到法海,吓了一跳,“你这和尚怎么进来的?”
法海并未回答,视线却落在了那条黄狗身上,一声佛号后,厉声道,“妖孽,见得我来,还敢装模作样!”
黄狗抬头看见法海,忽然全身颤抖,眼中全是恐惧之色。
法海踏上一步,禅杖冒着金光,迎头击下,神威凛凛,黄狗疼不可抑,叫了一声,已经负伤。
它还不死心,身上冒出妖气,变得巨大起来,既想要上树,又想要遁地,却几次都被禅杖打倒。
大黄狗终于绝望,跪俯在地,鼻子压在前爪上,卑微谦恭地求饶,“大师、大师,饶了我吧,我从没害过任何人……”
黄狗开口说话,周围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只有那男人此刻反应过来,一步冲上去,将黄狗护在身后,愤怒地瞪着法海。
“给我滚出去,不许伤我家人!”
“你家人?”
法海只觉得荒谬到好笑,唇角勾起,“你是否有眼无珠,它是狗妖,你当做家人?”
男人回头看了黄狗一眼,又扭头瞪着法海。
“没错!”
“愚蠢!”法海不耐,僧袍的袖子一挥,那男人便跌出了数米,他举起盂钵,将钵口对准大黄狗。
那盂钵顿时精光四射,笼罩住黄狗。
黄狗发出痛苦的呻吟,手足痉挛,不住抖动,同时趴在地上,苦苦哀求。
“数十年前,我被一只虎妖咬伤,逃到这里后伤重倒地,那时他尚还是个孩子,将我当做一只普通小狗捡了回去,替我治伤,给我食物,我感激他的恩情,便留在了他家中,陪伴他一同长大,替他看家护院,看他娶妻生子……他早已知道我是妖怪,可从未对我有任何畏惧排斥,我也从没有做过半件害人之事……”
说到后面,它砰砰磕头。
“大师,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可怜可怜我,放过我一次吧。凡人这一生短暂,等我陪他走到生命尽头,就会自己离开,回归山林。”
法海的脸上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凡人同妖怪久居,会被妖气伤身!”
黄狗继续磕头,“我特意去修炼了敛气术,能收敛妖气,对凡人的伤害微弱之极!盼你成全!”
“那也不行!”
“为何?!不是都说我佛慈悲么?!为何不能容我?!”
“人是人,妖是妖!”法海站在那里,额头佛珠绽放,如金刚怒目,“人妖殊途,自古天地有定,难道还为你一只小小狗妖便破例!我游历天下,替天行道,便是我的职责!正因我佛大慈大悲,遇到你们这些妖魔,才需大破大立!”
“师傅——”
“不用废话!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他做手印,念诵佛号,催动盂钵,精光愈发刺目,将黄狗笼罩。
黄狗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竟身体缩小,被盂钵给生生收了进去。
法海垂目看着盂钵中被缩小的狗妖,平静地道,“好了,我送你去镇魔塔,好好修炼,若潜心悔改,远离凡人,过个千百年,将来还有机会重见天日!”
“阿黄,阿黄!”男人大声嚎哭,又扑到法海足边,跪在地上,扯着他僧袍的衣角,涕泪交加,“求求你,将阿黄还给我!”
“唉,无知凡人!”
法海的身周似乎有一层无形屏障,直接将他弹开,看也没看他一眼,大步走出门口,同陈子均和胡翘翘擦身而过。
长街辽阔,法海的身影逐渐消失,只留下男人跪地痛哭的声音在不停回荡。
陈子均牵着胡翘翘的手,沉默了会儿,看向她。
“走吧。”
胡翘翘静静地跟着陈子均,往客栈走去。
走出一段路后,她似是终于忍不住了,蹙着眉,有些自责,“相公,刚才我很想帮那个狗妖说几句话,可是、可是我又没办法鼓起勇气……怕那个和尚连我一块儿抓走,唉,我真没用……”
陈子均捏着她柔软的小手,轻声道,“能力不足的时候,保护好你自己是第一要务。等你有了足够大的本事了,再去帮别人也来得及。何况那和尚也没说要杀了狗妖,只是将它关进什么镇魔塔里面,也不一定是坏事。”
胡翘翘的心结总算被这一番话解开了,唇角轻轻弯起,“嗯。”
……
次日,晨曦微透。
陈子均和胡翘翘坐在桌旁,小青坐的则是另一张桌,一人要了一碗鲜肉馄饨。
这家馄饨摊是客栈小二介绍的,说是全三水县滋味最好,三人一清早来时,桌子便已经坐满了大半。
只等了一忽儿,三碗馄饨便做好了,薄薄的面皮,里头包的是剁得筋道又细腻的鲜肉馅,猪骨头熬的汤底,除了姜汁与盐,没有任何多余的调料,却有着无法形容的鲜香,出锅时再洒上一把新鲜的葱花,顿时香气扑鼻。
“别急着吃,刚煮好,还烫着呢。”陈子均拿起勺子,盛了个馄饨,放在唇边慢慢吹了会儿,感觉温度合适了,方才递给胡翘翘,笑着说,“现在应该不烫了,吃吧。”
胡翘翘接过勺子,轻轻咬了一口馄饨,满满的清淡和鲜美,还有……满满的甜蜜。
“嗯,不烫啦。”
陈子均又给她吹了几个,这时候,其余的馄饨也不烫了,她表示可以自己吃,他才吃了起来。
小青则是已经开始唏哩呼噜地吃第二碗了。
这馄饨六文一碗,陈子均吃了两碗,胡翘翘一碗,小青也是两碗。
吃完后,陈子均摸出三十文钱放在桌上。
“走吧。”
没多久,车轱辘声响起,牛车离开三水县。
此刻天才刚亮不久,路上的人不多,老牛也走得相当悠闲。
起得太早,下了两盘斗兽棋后,胡翘翘便开始犯困,在那里摇头晃脑,像是小鸡啄米。
无奈下,陈子均给她铺好褥子,让她躺下补觉。
没多久,胡翘翘便睡熟了。
老牛有灵性,不用小青动手,自己便能往前走。
于是,青蛇便坐在车源上,靠着车柱,仰望天空发呆。
天空湛蓝如洗,白云丝丝缕缕,清早的太阳光不算酷热,晒在身上很暖,加上方才吃了两大碗热乎乎的馄饨,此刻她非常舒服,懒洋洋的,像是刚蜕完皮般的全身舒爽。
她想起自己当年在峨眉山时,经常如现在一般,吃饱后便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晒一天,什么也不做,何等悠闲自在。
后来遇到白素贞,两条蛇结拜为姐妹,白蛇想要寻找当年的采药小童报恩,于是,她陪着白蛇来到人世间。
初到人间,她真的觉得很有意思,这也新鲜,那也有趣,各种红尘男女,烟火爱欲,一条蛇何曾体验过这些,真是欲罢不能,慢慢凡心渐生,纷纷扰扰纠缠不清,玩乐多有意思呀,修炼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至于清闲度日虚耗时光,就更加难以忍受。
但在俗世渐久,她又开始厌倦。
这些红尘俗事,固然快乐,但之后的空虚感,却又无穷无尽,不也是一种虚耗么?
只是为了白蛇,她才没有提出要回峨眉山,又或许不是峨眉山,任何一座荒山都可以,树木青青,她埋首隐居于其中,孤身一蛇,唯有宝剑如影随形,伴她度过无尽的孤凉岁月。
只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她又必定不会想念这俗世么?
那也不一定。
在人间活了几百年,她深知,凡人多是一种很贱的生物,总是既想要鱼,也想要熊掌。想得牙痒痒,想得心戚戚。而只得到一个时,便永远会觉得另一个更好。两个都得到了,那就都弃若敝屣,去寻找第三种快乐了。
她在人间这么久,似乎也感染上了凡人的这些坏毛病……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啦,就算她再怎么厌倦,也至少还得在这人世间待上百年,毕竟,她现在可是人家的婢女。
倒是姐姐,她应该比自己更恋眷这红尘,却又被压在了镇魔塔下。
命运真的无眼么?那它为何这么爱捉弄人。
想留下的,不能留。
想抽身的,不能抽……
青蛇正胡思乱想着,忽然一道身影进入了她的余光。
那是个精壮的年轻僧人,一手握着红漆禅杖,一手托着金色盂钵,自牛车后大步行来。
他走的也不甚快,步子似乎迈得也不甚大,但每一步,却都能迈出丈许远的距离,一路行来,风姿庄严,袍袖飘飘,好似神佛下凡。
青蛇猛地一愣:怎么是他!
下一瞬,她忽然见到那僧人侧首朝她看了一眼,眸中精光电也似地扫过来,她顿时几乎要炸起蛇鳞,但转念一想,对方未必认得出自己,于是又冷静下来,只是垂下头,不给对方视线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只是握住缰绳的手指,用力攥紧了几分。
这时,老牛忽然停住。
小青抬起头,见到了拦在前方的法海。
她壮起胆子,“你这和尚,拦住我的车干什么?!”
法海眯起眼,其内射出精光,“施主有些面熟,像是贫僧的一位故人。”
“什么面生面熟,故人新人的!”小青举起鞭子,佯做凶狠,“我们急着赶路,快点让开!”
法海看看四周的行人,抛出金钵,做手印,口中急念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突然天色变暗,道中卷起暴风,四周飞沙走石,行人吓了一跳,纷纷前往路边躲避。
这时,法海才看着小青,叱道:“孽畜!还在装模作样,上次我因顾忌损毁高僧舍利,没能及时收了你们姐妹,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见,算你不走运!”
小青心中一惊,原来对方已经认出自己。
法海手举金钵,威风凛凛,怒目向小青一指。
“还不束手就擒!”
“做梦,你想收我就试试!”小青一张口,长剑已然在手。
“冥顽不化。”法海一声冷笑,托起金钵,开始诵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车厢内,胡翘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小青在和谁说话啊?好吵哦。”
佛光笼罩,小青的脑袋开始剧烈头疼,身子也似乎隐隐要缩小。
她现在修为也才恢复到四百年左右,比当初还不如,当初她和姐姐两人联手都不是这和尚的敌手,后来姐姐寄出那颗她无意中得到的高僧舍利子,以毁掉舍利子当做威胁,和尚投鼠忌器,才暂时退去。
现在她一个人面对法海,更感压力倍增。
忍住头疼,小青恨意冒涌,长剑电般刺去,“秃贼,我和你拼了!”
要不是这个叫法海的和尚,在许仙面前揭穿了姐姐是妖怪的真相,又让许仙拿雄黄酒去试探姐姐,姐姐也不会现出原形吓死许仙,又去青山宗盗灵芝……也许这个时候,她和姐姐还好好地生活在钱塘县吧。
“小小蛇妖,区区几百年的修为,还想和贫僧拼了,自不量力。”
法海笑了。
一抬手,铛的一声,红漆禅杖架住长剑,好似铁枷牢牢锁住,小青竟无法拔出。
法海继续念诵佛号,小青头疼愈发剧烈,扔掉长剑,蜷缩在地,几乎要显出蛇形。
突然,一颗东西从车厢内飞出,朝法海的眉心打去。
它快如闪电,有慑人力量,法海不敢冒险造次,只能侧身闪避,佛号也被中断。
那东西落在地上,竟是一颗棋子,上面还歪七扭八地刻了个“鼠”字。
法海愕然,抬头望去,只见车厢门被开启,走出了一个谪仙般的俊美书生,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大师佛法高深,何苦为难我的小书童。”
法海认出了陈子均,面上有些震惊,“竟然是你——”
昨日他竟看走了眼。
法海忍不住再端视了陈子均一刻,依旧瞧不出对方有什么异样,似乎只是个凡人。
等等,这不可能。
这样的话,只意味着一件事——对方实力甚至能胜过他,他才会探不出对方的深浅。
那么,对方究竟是不是人?
法海心中一凛,不过依旧如磐石一般,硬邦邦地挺立着,未曾退却半步。
“贫僧乃镇江金山寺法海,传世佛子,替天行道,收妖除魔乃天经地义,谁来阻拦都没用!”
胡翘翘睁开迷离的眸子,爬起身。
怎么是昨日那个和尚?
她揉揉耳朵,倾听法海与陈子均的交谈。
“传世佛子……”陈子均笑了一笑,“看来,大师必然精通佛法了。”
“我佛之法何等博大精深,贫僧不敢妄言精通,”法海口中虽如此说,语气却有些傲然,“不过这数十年来,侥幸未曾遇到能强过贫僧佛法造诣之人。”
“既然如此,在下于佛法有几处不明,还请大师为我解惑。”
法海冷笑,听这书生的口气,莫非是想在佛法上战胜他,动摇他的佛心么?
他心如磐石,坚定向佛,怎会惧!
“好,施主请问。”
“佛法曾云,“众生平等”,这世上妖有好有坏,人也有好有坏,为何大师只捉妖,对于那些恶人却不闻不问?”
“凡人作恶,自有官府律法。妖魔鬼怪,才归我等修行之人管束。”
“佛法又云,“我佛慈悲”,昨日我见那狗妖未曾作恶,为何大师也要收了它?”
“我佛慈悲,是对这天下众生尽皆慈悲,一视平等。但世上所有,物归其类,人是人,妖是妖,不可高攀,若我对这妖慈悲了,便是害了人!所以,贫僧只是做应做之事!”
“大师既言佛祖眼中众生平等,为何又说人是人,妖是妖,不可高攀?难道妖不算众生之一?”
“……”法海滞了滞,才道,“众生平等”乃是法身平等,但业力不同,“报身”是不平等的,是以,妖不如人!”
“即便妖不如人,我亦常闻,高僧们都“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难道一个善妖之命,在大师眼中,连蝼蚁飞蛾都不如?”
法海无言以对,眉头跳动,“好个书生,巧舌如簧,只是想让我放过这条青蛇罢了!”
“大师别急,我还有数个疑惑,请大师再替我解答。”陈子均笑了笑,继续。
“……”法海冷笑一声,“好,我倒要听听,你还能问出什么!”
“第一个问题,若天不容妖,为何又要有妖的存在?让它们一辈子浑浑噩噩地做那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岂不好,为何给予它们开启灵智变为妖怪的机会?”
“……”
“第二个问题,若是我们将这世上所有的妖,无论好的坏的,全都一视同仁视为敌人,这究竟算公平,还是不公平?若是其中又有一心向佛的呢?那时候大师遇到这样的妖怪,是放过,还是同样收了?!”
“……”
没等法海反应过来,陈子均继续发问。
“第三问,若这世上只能有善存在,那天为何还要创造恶?”
“第四问,若这世上没了恶,善还能称之为善么?若这世上没了善,恶还算恶么?”
“第五问,若这世上众生连善恶都不分,那佛祖,还算佛祖么?”
法海神情未变,依旧凛然,但手中的红漆禅杖上的金环,却无风自动,发出轻响。
胡翘翘也凝眸思索起来,小脸有些迷茫。
对呀,要是世界上没有了恶人,那是不是,一个人只要不做好事,就算是坏人了?
换个角度来看,就算世界上没有像她胡翘翘这样的笨蛋,人人都很聪明,那也总有一个或几个不那么聪明的人吧,到时候,那些人岂不是就变成了新的笨蛋?而且,相公还常夸她聪明呢,想必有人比她还笨吧,所以聪明或笨,都是对比出来的嘛。
没有丑陋,那就会轮到容貌平平无奇的人被嫌弃。
没有残疾,那患病的人会变成新的残疾者。
再如果,老天帮大家将所有不好的东西统统消灭,让所有人都一样漂亮、一样聪明、一样善良……没有任何区别高下,这倒也公平了,可是……
咝——
这样的世界,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很奇怪,很可怕呢!
这一连五问,直问得法海怔楞原地。
“在下认为,恶才造就了善,善则对比了恶。只有让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我等追求善恶方才有意义。”陈子均淡声道,“大师觉得如何?”
他声轻鸣在耳,如彻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