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缓缓降落在林边。
等胡翘翘收起飞舟,陈子均先将老牛栓在开阔地带的一棵树上,让它自己吃草,自己则是带着二女,走进了林子。
参天巨木遮天蔽日,只有些许光线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下来,给幽暗的林子增添了几分静谧。
“这林子还挺大的。”小青打量着四周。
话音刚落,一阵微弱的“嘤嘤”声从不远处传来,像是小动物受伤的哀鸣。
“相公,小青,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胡翘翘竖起耳朵,四处张望。
“像是从那边传来的。”小青指了指左侧的方向。
陈子均也点了点头。
“我们去看看。”
三人循着声音走了片刻,终于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只被捕兽夹夹住后腿的狐狸,看体型,应该才是只幼狐。
这只幼狐毛色火红,被夹住的一条后腿已经被鲜血浸透,此刻正无力地趴在地上,见到众人过来,它身体动了动,却依然无法挣脱,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哟,它受伤了。”小青走了过去,想要替幼狐解开兽夹。
但她的手还没伸过去,那只幼狐便冲她十分凶悍地亮出了爪牙。
“喂,我是要帮你,真不知好歹!”小青磨着牙。
“我来试试吧。”胡翘翘蹲下来,伸出小手,柔声细语地说,“小家伙,你的腿都受伤了,我来帮你解开兽夹,好不好?”
谁知,幼狐依旧不领情,同样冲着她呲牙咧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戒备和敌意。
“它好像很怕我们。”胡翘翘叹了口气,接着想到了什么,美眸一亮,看着那只幼狐,以狐语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也是狐狸哦。“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她的脑袋上还冒出两只毛茸茸的狐耳,轻轻地抖动了几下。
那幼狐先是一愣,随后,眼中的敌意便淡了不少。
“好啦,现在我来帮你解开兽夹哦。”
这一次,幼狐一动不动,乖巧无比。
胡翘翘小心翼翼地掰开捕兽夹,将它救了出来。
幼狐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似是在表示感谢。
陈子均则是摸出了一块大约二三两的碎银,放在了兽夹旁。
幼狐的后腿还在流血,胡翘翘也没有伤药,便掏出一块手帕,想替它包扎伤口。
见它抗拒不已,胡翘翘又道:“我这是帮你止血,你要是再闹,我可不管啦。”
它听懂了胡翘翘的话,终于不再作反抗了。
包好后,胡翘翘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伤处,这才停了手。
蓦地,不远处传来一声狐鸣。
胡翘翘眨眨眼,她自然听得出,那声音是在喊:“花花,你跑哪儿去了。”
幼狐听到呼唤,也跟着“嘤嘤”地回应了几声
很快,一只体型稍大的赤狐从灌木丛后探出头来,看到幼狐后,立刻欢快地跑了过来,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它。
“花花,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我一顿好找,可担心死姐姐了!”
忽地,它注意到了幼狐腿上的伤和那块手帕,愣了愣,冲幼狐低声叫着,询问它发生了什么。
幼狐一瘸一拐地跑到捕兽夹边,又看向胡翘翘,轻轻叫了几声。
赤狐这才发现了三人,它的视线先在陈子均的身上停驻了一瞬,露出一抹惊讶,然后才看向胡翘翘,最后看了看小青。
接着,它身子一晃,竟化作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粉色的碎花裙,模样甚是娇美。
“是你们救了我家小妹吗?”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感激。
胡翘翘并未惊讶,方才这赤狐出现之时,她已经感觉到对方散发出的淡淡妖气,知道对方也是狐妖,心中还生出了一股亲切之感,点了点头。
“是啊,我们来这里避雨,我娘子看到它被捕兽夹夹住了腿,便顺手救下了它。”这时,陈子均不动声色地回。
少女连忙盈盈下拜,“多谢几位了。”
胡翘翘也跟着回礼,“一点小事,不用客气。”
少女站起身,看着胡翘翘,好奇地问道:“对了,我方才听小妹说,你也是狐妖?”
胡翘翘犹豫了下,点点头,“嗯,是的。”
“唉呀,难怪我方才第一眼见到姐姐,就有种亲切感!”少女甜甜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冲胡翘翘道:“对了,我姓苏,叫苏玲。”她又拍了拍怀中的幼狐,“这是我妹妹,叫苏小花,不过她刚出生还没几年,平时就喜欢到处乱跑,真拿她没办法。”
幼狐“嘤嘤”地叫了几声,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胡翘翘连忙说道:“我叫胡翘翘,这是我夫君陈子均,这位是小青。”
听到“胡”字时,苏玲脸上的笑容微妙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她盯着胡翘翘的脸,弯起眼睛地道:“原来是胡姐姐,姐姐长的还真好看呢!不亏是我们狐族的血脉!”
胡翘翘见这苏玲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还一口一个“姐姐”,心中的好感愈发浓了,笑着道,“你长得也很好看呀!”
“和姐姐比,差远啦。”苏玲说了句,抬头看了看天空,“我看雨马上就要下了,估计还不小,我家就住在不远,姐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家中避避雨吧。”
“这……”胡翘翘有些犹豫,萍水相逢,几乎毫不了解,就贸然前往别人家中,似乎有些不妥。
似乎是看出了胡翘翘的顾虑,苏玲热情地道:“姐姐,你救了我家小妹,难道我请你避个雨不应该么?何况,你也是狐族,也算是和我一家人啦,走吧,走吧!”
“家人”二字,让胡翘翘心中微动,她扭头看向陈子均,“相公,你说呢?”
陈子均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苏玲一眼,而后微微点了点头,“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苏玲见他们答应,欣喜地笑了起来,“那太好了!走吧,我带你们一块儿去!”
一路上,苏玲一边蹦蹦跳跳地带着路,一边同胡翘翘闲聊着。
“为何我从姐姐的身上感受不到多少妖气呀?”
“可能是我修炼的功法比较特殊吧……”
“哦,原来是这样,那姐姐的相公呢,是妖怪还是凡人?”
“我相公他是……是凡人。”
“我今年快六百岁了,姐姐多大啦?”
胡翘翘一愣,小声道:“这个啊,我记不得了……”
“记不得了?”苏玲不解。
胡翘翘解释道,“我以前受过伤,忘记了很多事,也不太记得我多大了。”
“原来是这样……那姐姐凝成妖珠了么?”
“嗯,不久前刚凝的。”
雨丝开始飘飞时,一个坐落在山坳中的小村庄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
几十间茅草屋错落分布,炊烟袅袅,还不时有人来去。
这村子看起来,和凡人的村子几乎一模一样,家家户户的院子里多半还栽着树,狗叫猫唤此起彼伏,若非胡翘翘察觉到村中全是妖气,完全没有凡人的气息,简直要以为自己误入到了哪个凡人的村庄了。
“这儿住的都是狐妖么?”胡翘翘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道。
苏玲点点头,“是呀,这里就是我们族群的领地了。”
这时,有几个狐妖村民见到苏玲和陈子均三人,笑呵呵地喊道:“小玲,今天带客人回来了?”
“是呀!”苏玲笑着应了句。
在苏玲的带路下,几人来到了一间较为宽敞的院子前。
她上前推开门,脆生生地喊道:“爹,娘,我回来啦,还带了客人来!”
“客人?什么客人?”
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妇人,双双从屋内走出,皆是相貌不俗。
幼狐一见两人,立马从苏玲的怀中跳下地,又扑到妇人的怀中,嘤嘤撒娇。
妇人宠溺地抚摸着它的脑袋,目光落在那条受伤的腿上,不禁惊呼:“呀,这是怎么了?“
“爹,娘,这是胡姐姐,她和她相公……”苏玲连忙上去,将胡翘翘三人救了幼狐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说,“我见天要下雨了,便邀请胡姐姐他们来我们家避避雨。”她眨眨眼,若无意般地有补充道,“对了,胡姐姐她也是我们狐族呢!而且,她已经凝珠了!厉害吧!”
“胡?还是狐族?”美妇人和中年男人对视了一眼,目光都有些古怪起来。
随后,夫妻俩的神色都恢复如常,连忙向胡翘翘道谢。
胡翘翘看向陈子均,小小声地问,“相公,那个,好像举了一下手一样简单……怎么说来着?”
陈子均忍俊不禁,低声道:“娘子,是举手之劳。“
“是啊,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胡翘翘也跟着附和,“两位不必客气啦。”
此时,雨点噼里啪啦落下,男人连忙道,“哎呀,雨下大了,几位贵客赶紧进屋来吧。”
“叨扰了。”陈子均微微颔首,牵着胡翘翘,与小青一同走进堂屋。
招呼三人坐下后,美妇人让幼狐自己去玩儿,接着端上几杯清茶,又对那中年男人道,“他爹,咱们昨儿不还有几只野鸡没吃么,今天就用它们招待客人吧!”
“好嘞!“男人爽朗地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后院。不多时,便提着三只肥硕的野鸡走了进来,笑呵呵地问道:“几位贵客,是喜欢吃生的,还是吃熟的啊?“
美妇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胡说什么呢,哪有客人来了,还问人家是不是吃生食的,自然是做熟了吃了。”从他手中接过野鸡,道,“我去厨房杀鸡做饭,玲儿,你去摘些红晶果来,先招呼客人们吃些果子。”
后半句,则是对苏玲说的。
“红晶果……”苏玲反应过来,“欸”了一声,点头道,“好!”
不多时,厨房顶部的烟囱便冒出了炊烟。
苏玲则是端了一盘果子进来了。
这果子,晶莹剔透,如同一颗颗红色的宝石,很是诱人。
她放下盘子,而后拿起一颗,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就放进口中,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说道,“这是我们这山里特产的灵果,叫‘红晶果’,妖怪吃了大有好处,姐姐你们尝尝。”
见苏玲先吃了,胡翘翘边拿起一颗放入口中,轻轻一咬,一股清甜的汁液瞬间在口中炸开。
“好吃,好吃!”她眼睛一亮,连忙扭头看陈子均和小青,“相公,小青,你们也尝尝。”
陈子均和小青也各自尝了一颗,皆是点头称赞。
见他们都吃了,苏玲笑得更开心了,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甜甜地道,“姐姐觉得好吃就多吃点,这红晶果一般人可吃不到呢!是吧,爹?“
“没错。”苏父也笑得意味深长。
胡翘翘一边吃着果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苏玲聊着天,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过了会儿,苏玲忽然问,“对了,姐姐,你方才吃了这红晶果,可有什么感觉?”
“感觉?”胡翘翘愣了一下,“什么感觉?”
“就是……有没有一种使不出妖气的感觉?”苏玲托着腮,笑盈盈地问道。
“什么意思?”胡翘翘愕然。
“一……”
“二……”
“三……”
苏玲没有回答,只是仍旧笑盈盈地,两手轻拍,口中数着数。
当她刚数到“三”时,胡翘翘忽然真的感觉到,她体内的妖气如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压制,原本活跃的妖珠也变得迟滞无比,运转艰难。这一刻,她似乎变得和一只普通狐狸也差不多!
小青也察觉到了异样,她猛地拔剑出鞘,厉声喝问道:“你们做了什么?!”。
这时,那美妇人从厨房走出,一掌拍出,小青的身子便飞了出去,直接撞在墙壁上,闷哼一声,半晌爬不起来。
若非她换做了真龙血脉,肉体得到大大强化,换做过去的她,在失去妖气保护的情况下,这一掌,恐怕就足够将她重伤了。
“吃了封魂果,还敢放肆?!”美妇人冷冷一笑,眼中满是不屑。
胡翘翘的瞳眸蓦然扩大到极致,震惊地看向苏玲,“封魂果?不是红晶果?”
“那当然只是骗你的,”苏玲掩唇轻笑,慢条斯理地说,“封魂果,顾名思义,吃了之后,命魂就会被暂时封印,妖力、妖珠都无法使用。”
此刻那神态,那语气,与之前的娇憨天真判若两人。
胡翘翘心一沉,转头看向陈子均,焦急地问道:“相公,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陈子均苦笑了一下,他似乎也陷入无力,只能靠着墙壁支撑着身体,一双黑眸冷冷盯着苏玲,带着喘息地问道,“可,你不是也吃了么?”
苏玲眼波流转,看着他笑道,“呵呵,我虽然看着是吃了它,其实只是将它装进体内空间里,并没有咽下去。怎么样,我的演技还可以吧?”
“不错,不错。”苏父苏母一起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们的女儿,这骗人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这时,陈子均悄悄伸出手,握紧胡翘翘的手,低声道,“娘子,我来想办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试试看,能不能化解封魂果的药力。”
胡翘翘一愣,化解?
相公难道是说,用太阴星力?
对了,太阴星力至精至纯,拥有守护和滋养命魂的奇效,或许真的能够化解封魂果的药力。
想到这里,她立刻凝神静气,运转起太阴星力。
“你们想将我们怎么样?”而陈子均则是强撑着身体,直视苏家三妖,目光锐利如刀,“我娘子救了你们家人,你们不但不感激,为何还要恩将仇报?”
苏家三妖对视一眼,苏父上前一步,阴测测地笑道:“要怪,就怪你娘子她姓胡吧!”
“为什么?”陈子均皱眉,追问道。
“哼,难道你们不知道,我们狐族分为两支,青丘一脉姓苏,涂山一脉才姓胡!”苏父咬紧牙,眼中满是仇恨,“而青丘与涂山两支,本是不共戴天的死仇!”
“你的意思是,你们是青丘狐族,而我娘子是涂山狐?可无论青丘还是涂山,不都是同族么,能有什么死仇?”
“反正你们都要死了,就不用管那么多了!”苏父冷冷道。
“即便要死,也要死个明白,”陈子均紧抿着唇,沉声道,“好歹,我娘子救了你们家人,难道这最后的愿望,你们也不肯满足吗?”
苏玲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他的身上,此刻娇笑了出来,“爹,我来满足他吧,反正他们吃了封魂果,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耽误点儿时间也无妨。”
说罢,她慵懒地托着香腮,媚眼流转,语气却冰冷刺骨,“我们青丘狐,和涂山狐的恩怨呀,说起来,要追溯到上万年前了……”
“想当初,青丘涂山两支狐族,原本亲密无间,如同一家。万年前某日,我青丘狐的始祖遇到了一个名为大禹的男子,看出他有大气运在身。只要杀死大禹,再以秘法夺其气运,我青丘始祖便能成就无上九尾天狐……”
“只是大禹实力极为强大,我们青丘狐族无法独力战胜他,便去请涂山一脉相助。”苏母接过话头,语气森然,“谁知,在最关键的时刻,涂山狐族竟背信弃义,反过来帮助大禹,害我青丘狐族死伤无数,几乎灭族!”
后来他们才得知,涂山狐族在得知了青丘狐族的打算后,便私下联系了大禹,将青丘狐族的计划告知了大禹,并与大禹里应外合,打了青丘狐族一个措手不及,而后涂山始祖嫁给了大禹,借助人族气运,涂山始祖的实力突飞猛进,眼看就要成就九尾天狐之身!
苏母狞笑起来,“只可惜,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就在涂山始祖渡最后一道天劫之时,我青丘一族拼死反扑,当时她腹中怀有子嗣,为了保住孩子,最终身死道消!这就是背叛我青丘一族的下场!”
正因此,涂山与青丘两支,也彻底决裂,成为万年死仇。
这万年以来,涂山和青丘两支狐族,只要见到彼此,就会以死相搏。
“几年前,你们涂山还屠戮了我们青丘数十名性命!”苏父冷冷地看着胡翘翘,寒声道,“今日,算你倒霉,落到我们青丘手里,我们要将你的心肝挖出来,祭奠我青丘万年来死在你们涂山手中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