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翘翘在专心致志地运转太阴感应诀。
初始如同陷入泥沼,极为滞涩,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至纯至柔的太阴星力逐渐发挥效用,竟然真的一点点地将封魂果的药力给化解掉了……
在她身畔,陈子均则是边听着苏家三妖讲述着青丘涂山两族的恩怨,一边不动声色地与三妖东拉西扯。
“照这么说,当年要不是你们青丘狐族妄图夺取人族气运,又怎么会落得那般下场?”他故作感慨地叹了口气,淡淡道,“再说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几位,我们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化干戈为玉帛?呵,说得倒轻巧!!”他话音未落,苏母便猛地打断,双眼中是极尽尖锐的仇恨,“我大儿子便是死在涂山狐族的手中!”
陈子均一怔:“令郎竟……”
苏母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一字一句道:“几年前,我们探听到涂山狐族有一脉隐居在长陵省,便派出了数十名族人前往,我儿也在其中。岂料,那次我们低估了对方的实力,那一战,所有的族人都没有回来……“
她被悲痛恨意包裹,是以竟未注意到,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对面的书生,那双眸子蓦然幽深了几分。
又或许,她注意到了,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你告诉我,这样的仇,如何化干戈为玉帛?!”苏母厉声质问。
“所以,今日我们必取这小狐妖性命,以祭奠我青丘逝去的族人!”苏父则是双目凶光毕露,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木桌应声碎裂。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苏玲忽然开口了,她一双媚眼紧紧盯着陈子均,娇滴滴地说道:“爹,娘,这小子虽是个凡人,长得倒是不错,不如就饶他一命,让他做我的夫君吧?”
这番话一出,胡翘翘顿时怒火中烧,炸毛了。
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竟然敢觊觎她的相公!
臭不要脸!
换做平时,她早就气得骂出了口,但此刻她化解封魂果的药力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兼之那两只老狐狸也在,她只能忍了下来,心里却已经是恨意滔天。
苏父苏母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既然玲儿看上了这小子,那爹娘就留他一条命,只杀那两个女人也就是了。“
陈子均眸子微垂,叹了口气,“这位姑娘说笑了,在下已有妻室,怕是不能如姑娘所愿了。”
苏玲掩嘴轻笑,“妻室?你说的是这只涂山狐么?可她不是马上便要死了么?”
闻言,陈子均的脸色一寒,冷冷道,“我娘子若是死了,我自然也不会独活。”
胡翘翘顿时眼泪汪汪,“相公……”
苏玲冷笑一声,“到时候可由不得你!”
苏父道:“玲儿,这里先交给你了,爹娘这就去通知族人,准备今晚的祭典,用这只涂山狐的心,祭奠你哥哥和族人们的在天之灵!“
在他们看来,陈子均三人都吃了封魂果,苏玲一人看管他们也绰绰有余。
待苏父苏母离去,苏玲款款走到陈子均面前。
“你放心,今晚后,我会好好疼你的,”她伸出纤纤玉指,娇笑着,想要挑向陈子均的下巴,“保管你没几天便将这只涂山狐给忘……”
“拿开你的脏手!”
伴随着一个突如其来的清脆声音,一道冰凉而锐利的剑光突然缠上了她的脖子,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噗嗤”一声,脖颈处便传来一阵剧痛,鲜血也喷涌而出。
苏玲的头颅高高飞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而后重重地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到墙角,鲜血染红了地面,触目惊心。
她就这么一边脸贴着地面,另一边脸朝向房顶,双眼还大睁着,因为无法扭头,只能呆滞的看着前方,眼角的余光模糊地看到,那个叫只胡翘翘的涂山狐,不知何时竟然站了起来,手中握着两把冰冷的长剑,其中一柄的剑刃已经被染红,并且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血。
“你、你……”
她有些茫然,想发出疑问,对方分明吃了封魂果,为什么现在居然能恢复过来,可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能发出的只有“喝喝”的气流声。
啊,对了,她的脖子被斩断了。
胡翘翘站在那里,手中握着手链化作的软剑,此时此刻,她原本的那种娇憨甜美都消失不见了,精致妩媚的眉眼中散开了一种凌厉的杀气。
“我的相公,也是你能碰的?”她轻轻哼了一声,随手甩掉剑上的鲜血。
“……”一旁的小青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浑身的汗毛都凉飕飕的。
果然,公子就是翘翘姐的逆鳞,谁敢碰,那就是找死。
她甚至觉得,自己当初想借由勾引公子,让翘翘姐看清公子“真面目”的这种举动做了出来,翘翘姐没当时就杀了自己,简直就是自己走了狗屎大运了。
胡翘翘看也不看地上苏玲的尸体,径直走到陈子均面前,忽然杀气尽散,又变回了过去乖巧温柔的小狐狸,揪起袖子,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方才喷溅到他脸上的血迹,语气中满是心疼:“相公别怕,有翘翘在,谁也不能将你怎么样。”
陈子均笑了,“嗯,我知道。”
“现在怎么办?”胡翘翘放下手,又问。
“趁着他们还没回来,我们立即离开。”陈子均说。
小青也站了起来,附和道,“翘翘姐,我们快走。”
封魂果只是封住了妖力,却并不影响行动之力。
这时,那只幼狐忽然跑了过来,看着苏玲的尸体,像是吓傻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胡翘翘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处置这只幼狐。
她杀苏玲,只是因为苏玲要加害三人,还想打陈子均的主意,但这只幼狐,却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三人的事。
小青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狠厉,长剑出鞘,寒光一闪,便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住手!”陈子均伸手拦住她,一把将幼狐捞起来,道,“先留着它,说不定还有用。”
说罢,他率先踏出门口,外面豆大的雨点落下,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衫,胡翘翘连忙带着小青跟上,随后,一袭淡白色的光幕以她为圆心支撑开来,将三人笼罩,也阻隔了所有的雨水。
胡翘翘正要取出飞舟,忽然见到,前方的雨幕中,影影绰绰地走来了一群人。
正是苏父和苏母,还有十几个青丘村民。
她顿时呼吸一紧。
苏父苏母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上他们,不由得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苏母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开口,“玲儿在做什么,怎么让他们跑出来了?”
她刚说完,苏父猛地感觉不对,他想到什么,突然眉毛竖起,瞪着陈子均三人,怒道:“玲儿呢,她怎么样了?!”
陈子均突然轻笑一声:“恭喜二位,令爱有大喜事。“
苏母一愣,忍不住问,“什么大喜事?”
陈子均弯着唇角,不紧不慢地道,”她已经和令郎团聚了,难道不是大喜之事么?”
苏父和苏母都是一怔,过了几息才领悟过来,这话中的恶毒含义。
一道电光闪过,二妖的面孔被照得雪亮,甚至五官都变得扭曲,幻化出两张带着说不出的怨毒、疯狂的狐脸来。
“你们杀了她?!你们怎敢!”
“血海深仇再添一笔,今日,我们必要将你们三个碎尸万段,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雨点倾盆而下,所有的青丘族人慢慢聚拢过来,他们目光凶狠地盯着陈子均三人,那是赤果果的、毫不遮掩的仇恨!
与此同时,他们的脑袋都变成了狰狞的狐头,露出雪亮利齿,森然可怖。
胡翘翘看着四周的狐妖,心脏开始沉了下去。
她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这么多狐妖,何况,这里面有不少狐妖的实力甚至比她还强上不少。
难道,今天她真要死在这里?
而且,她毫不怀疑自己落入这群人手里,下场不知要如何凄惨。
就在他们便要扑过来的前一秒,陈子均突地从怀中拽出了那只瑟瑟发抖的幼狐,手指毫不留情地掐住它的脖子,将它挡在身前,同时,目光冰冷地扫过眼前这一群狐妖,语气森然,“我数到三,谁再上前一步,我便立刻扭断它的脖子!”
所有狐妖都是一震,脚步不由自主地一滞。
苏父盯着陈子均,咬牙切齿道:“你若敢伤它一根毫毛,我定将你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陈子均不为所动,冷冷道:“我数三声,诸位再不散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反正左右是个死,多个陪葬的也不错,一!”
同时,手指微微收紧。
幼狐吃痛,发出哀鸣,四肢在空中挣扎。
见到这一幕,苏母顿时心疼如刀绞,“住手!都先住手!。”
众狐妖面面相觑,苏父苏母在族中地位不低,他们的话还是有一定分量,况且这幼狐血脉纯正,假以时日,必然能够修炼成妖,前途不可限量,一时间竟也拿不定主意,是该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还是暂且忍耐。
陈子均敏锐地捕捉到了狐妖们的犹豫,立即低声对胡翘翘说道:“翘翘,召唤飞舟,我们走!”
“好!”胡翘翘早有准备,立即抛出飞舟,念动法诀。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一艘精致小巧的飞舟出现在三人脚下。
三人跃上飞舟,陈子均不忘回头,冷冷警告:“不许追上来!如果你们不追上来,等我们飞出百里便会放了它!”
话音未落,飞舟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天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雨幕之中。
苏母冲入屋中,看着身首异处的苏玲,顿时发出一声哀叫。
“怎么办?”有狐妖忿忿问道,“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吗?”
苏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放心,他们跑不了!我已经通知了族长,她老人家很快就会赶到!”
话音刚落,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便从天边滚滚而来,仿佛雷霆炸响,震慑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一群废物!几个小辈都对付不了,青丘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听到这个声音,在场的狐妖们无不胆战心惊,纷纷垂下头颅,齐声道:“族长!”
苏父硬着头皮上前,想要辩解,“族长,他抓了我家的小花儿,我们才不得不……”
“住口!”来人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涂山与我青丘之仇,不共戴天,居然因为一个幼崽,就束手束脚,简直丢尽了青丘的脸面!区区幼崽,死了还能再生!何况,难道你们真以为,等他们飞出百里,就会乖乖放了她?!”
“……”众狐都默不作声了。
来人抬起头,看向飞舟飞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抹寒光,“罢了,我亲自去解决他们!”
说罢,一步踏出,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
……
飞舟穿梭在雨幕中,密集的雨点敲打着飞舟的防护罩,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胡翘翘紧张地回头张望了几次,确定没有狐妖追来,才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呼,多亏了相公,我们才总算是逃出来了!”她转头看向陈子均,眼中满是崇拜,方才的相公真是太果断、太冷静、太机智了,一下就想到了用那只幼狐做狐质,让那些狐妖都不敢轻举妄动。
陈子均笑了下,刚要说话,忽然皱起眉,”等等,我们好像忘了什么……“
“什么?”胡翘翘一怔,忽地一拍脑袋,“哎呀,怎么把它给忘了!”
说罢,她透过雨幕,认真地辨认了一下方位,才控制着飞舟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远远地,就看到老牛孤零零地站在雨中,浑身湿漉漉的,像个落汤牛。
胡翘翘吐了吐舌头,“差点把它忘记了。”
飞舟缓缓降落,老牛登上飞舟,又哞哞叫了几声,似乎在抱怨他们抛下自己。
陈子均笑了,摸了摸它的头,“好了,知道你委屈,下次不会了。”
待老牛上了飞舟,胡翘翘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只正缩在飞舟角落的幼狐身上。
小家伙瑟瑟发抖,眼睛中充满恐惧。
胡翘翘犹豫了一下,将幼狐放在了地上,柔声道:“你姐姐的死不能怪我,是她和你爹娘先要杀我们的。但你没有做什么,而且相公也说了,只要我们能离开,就不杀你,所以我们说话算话,你回去吧!”
幼狐似乎听懂了胡翘翘的话,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钻进了树林,消失不见。
飞舟重新启程,刚往前飞了一段,陈子均的目光忽然一凛。
“娘子,小心!”
他话音刚落,前方突兀地出现一个黑点,那黑点迎风见长,眨眼间便化作一个巨大的黑色“手掌”,朝着飞舟抓来!
胡翘翘一个激灵,连忙控制着飞舟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
“什么人?!”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
那黑手一击落空,却并没有再次发动攻击,而是缓缓消散在了空中。
紧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飞舟前方不远处。
那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老太太,手里拄着一根黑色的拐杖,一头霜雪般的白发整齐地盘在脑袋后面,发髻上插着一根碧玉发钗,翠绿剔透,雕着一只狐狸,活灵活现,极其传神。
“你是何人?”陈子均眯起眼睛,问道。
老太太微微一笑,那笑容看着颇为慈祥,然而她的眼中,却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老身青丘狐村,苏媚。”
“哦,”陈子均不置可否,“老人家拦住我们去路,所为何事?”
胡翘翘一个激灵,连忙控制着飞舟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
“什么人?!”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慌。
那黑手一击落空,却并没有再次发动攻击,而是缓缓消散在了空中。
紧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了飞舟前方不远处。
那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老太太,手里拄着一根黑色的拐杖,一头霜雪般的白发整齐地盘在脑袋后面,发髻上插着一根碧玉发钗,翠绿剔透,雕着一只狐狸,活灵活现,极其传神。
“你是何人?”陈子均眯起眼睛,问道。
老太太微微一笑,那笑容看着颇为慈祥,然而她的眼中,却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老身青丘狐村,苏媚。”
“哦,”陈子均不置可否,“老人家拦住我们去路,所为何事?”
苏媚没有回答,目光落在了胡翘翘身上,其中闪过一抹惊讶,“真是个狐族的好苗子,若是生在我们青丘,老身必会全力培养你,甚至让你成为下一代继承人……”
胡翘翘一怔。
“可惜……”苏媚摇了摇头,目光中又的惊讶又换成了惋惜,喃喃道,“老身虽有爱才之心,今日也不得不杀了你,你若要怪,便怪你生为涂山狐吧!”
她身后浮现出一只巨大的赤狐虚影,四条狐尾在身后摇曳生姿,一股恐怖的气息弥漫开来,每一滴雨水都仿佛变成了锋利的刀片,切割着周围的空气。
胡翘翘心中一震,她感觉到,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她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
然而……
她扭头看了身边的陈子均一眼,
这时候,她已经不去在意陈子均是不是普通人了。
不是又怎么样呢,相公也不可能是这只老狐妖的对手,同样也只能是送死罢了。
只是,她自己死没有关系,相公本不应该死在这只老狐妖的手里的,全是她连累了他……
此时此刻,胡翘翘心中并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冷凉的平静。
如今,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让相公活下去!!!
忽地,她想起什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样东西,塞进了陈子均的手中,轻声道,“相公,你将这个拿好!”
陈子均一看,竟然是之前童正送的那根可以代替一死的树枝。
“待会儿,我操控飞舟引开她,相公你和小青一起跳下飞舟逃命吧……”胡翘翘脸上露出决然,咬着唇,低声道,“她想杀的是我,应该不会去追杀你们,而且,有这根树枝在,你应该能活下来!”
陈子均的眸光微微凝固。
胡翘翘推了推他,慌乱地催促,“快,趁她还没动手,你快和小青一起走!”
陈子均忽然叹了口气,抬起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白嫩的脸颊,轻声细语,却字字坚定,“娘子,我们不是说过,要不离不弃,同生共死么?你觉得,为夫是那种只是花言巧语,遇到危险就弃你于不顾的懦夫么?“
胡翘翘的心脏猛地一颤。
潮水般的酸楚,猛地涌上鼻腔,她用力点头,哽咽着说,“好,我们和她拼了,大不了,一起死。”
此时,苏媚手中的拐杖已经缓缓举起,其上,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波动。
“好一对痴情鸳鸯,既然如此,老身就送你们到轮回界,再续前缘吧!”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可怕之极的威压,如同风暴般从天而降。
苏媚只觉泰山压顶,呼吸困难,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更别说施展法术了。
她举起的手,便这样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之中,一动不动,护身的妖气也如薄纸一般脆弱,瞬间被冲散。
豆大的雨点失去了阻碍,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转瞬间,她全身湿透,雨水顺着白发滴滴答答地流淌,让她显得无比狼狈。
苏媚一双老眼睁大,里面全是惊骇之色。
怎么回事?!
胡翘翘本来已经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忽然见到苏媚不动了,不由得也为之一愣。
难道此刻,对方突然走火入魔了?
还是说,突然心软了,决定要手下留情?!
哎呀你这傻子,还在胡思乱想什么,还不抓紧时间赶紧跑!
下一瞬,胡翘翘兀地惊醒过来,立即操控着飞舟,用最快的速度,向远处疾飞而去。
苏媚眼睁睁地看着那艘飞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雨幕之中。
直到彻底脱离了自己的神识范围,那股恐怖的威压才潮水般退去。
“这……这怎么可能?”她勉强站立在原地,惊魂未定,满眼满脸不可置信,“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