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杀了他们,怎么能保证此事不传出去?不光他们,今晚见到你回来的所有人,都会死,而且,这些条人命,全都是因你而死!”孙父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她的疑问,语气愈发冰冷狠厉了几分。
等掐死了这孽女,他再一把火烧了这府邸,伪装成家中失火,那些人都被火烧成焦炭,谁能判断出他们的死因?
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再也没人知道她回来过。
虽然这么大一座府邸,付之一炬,委实牺牲不小。
但和自己未来的官途、孙家的颜面比起来,再可惜,也不得不狠心一点了。
孙玉梅的呼吸愈发困难,眼球一点点凸出,她看到父亲扭曲的面容,看到母亲在一旁瑟瑟发抖,却不敢上前阻止。
她感到腹中的胎儿在不安地跳动,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恐惧。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手脚也不再挣扎。
孙父的双手却仍毫不放松。
“吱呀——”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有人来了?
谁会来?
孙父下意识转头,正对上陈子均那双冰冷的眼眸。
他身旁,胡翘翘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眼中怒火燃烧。
在门外,她早已和相公一起将屋内父女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刻亲眼目睹这丧心病狂的一幕,胸腔中翻涌的怒意几乎要将她淹没。“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为了你那点儿面子,居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杀!你还是不是人?!”
孙父惊愕,“你们……你们没死?!”随即恍然,是了!他们应该是没吃自己让人送去的饭菜,所以逃过一劫!
这才疑惑稍解。
却没想到,为何陈子均和胡翘翘能如此恰巧地出现在门外。
脸色变幻莫测中,最终凝固了一抹狠厉,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朝着陈子均扑了过去。
他年轻时便喜好舞刀弄枪,自诩有些武艺,现在也没完全放下,在他看来,对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个更加娇弱的女子,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然而,他还没近身,便见到那女子伸起一只纤纤素手,抬手捏了个诀,他的身子便是一僵,如被钉子钉住一般,动弹不得。
胡翘翘嘻嘻一笑,“这定身诀还真好用。”
孙父猛地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脸色变得惨白,“仙、仙师……”
孙母也直接瘫软在地。
完了,他们竟想要对仙师下毒!
“要不要杀了他们,相公?”胡翘翘转头看向陈子均,精致的小脸有些纠结。
对方为了颜面,便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杀死,在她看来,简直毫无人性。
何况,他还想杀了自己和相公,那就更加死有余辜!
可一想到若孙玉梅醒来,见到父母双亡,恐怕又会深受打击,痛苦万分。
心里便不禁有些犹豫。
陈子均思索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娘子能不能想个主意,让他们既活着,又比死还痛苦,如此便算罪有应得了。”
胡翘翘略一愕,俏脸露出思索之色。
片刻后,她嫣然一笑,“翘翘想到怎么做啦~”
胡翘翘走到孙父与孙母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孙父孙母也骇然地望着她,他们见到这美貌女子的手里捏了个古里古怪的法诀,口中微动,似在默念祷辞。
她念动的字句很短,红唇才刚刚停住,便有一种微妙奇异的光芒渐渐亮起,笼罩住了孙父和孙母。
“啊!这是什么!我的手!”孙父惊恐地大叫,他的手迅速萎缩,变短,长出了黑色的毛发,指甲也变成了锋利的爪子。
孙母的身上,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仙师,仙师,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两人哭喊求饶,声音有些含混不清,似乎声带也因此有了变化。
胡翘翘却丝毫不为所动。
最终,光芒渐渐消退,孙父和孙母已不复人形。
他们彻底变成了两条丑陋无比的老狗,一条浑身长满黑色癞皮,一条瘦骨嶙峋,毛发稀疏。
胡翘翘得意地翘起了嘴角,“你们根本不配做人,还是做狗吧!”
之前在清平镇,她和相公曾见过一只妖猴使用妖术,将孩童变成小猴,这妖术名为“造畜”。
这一次,她使用的便是陈子均教她的“造畜”的进阶版本,它不光能将人变成猴子,还能变成其它牲畜,而且即便淋到雨水,也无法破解。
这法术经过陈子均的改良,兼之她如今已是魂宫境大妖,即便神通境的修士出手,也不一定能堪破或是解除这“造畜”之术。
凄厉的狗吠在房间里回荡,惊醒了昏迷中的孙玉梅。
她虚弱地睁开眼,先看到了陈子均和胡翘翘,又惊又喜,挣扎着问道:“恩人……你们……没事吗?”
“我们没事。”胡翘翘柔声安慰道。
孙玉梅稍稍放下心来,又想到什么,匆忙撑着身子问道:“我……我爹娘呢?”
就在这时,两条老狗呜咽着朝她爬了过来,眼中竟似有泪光闪烁。
孙玉梅脸色骤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看向陈子均和胡翘翘。
胡翘翘也不隐瞒,“玉梅姐姐,这两条狗,就是你的爹娘变的。这只癞皮的是你爹,另外一只是你娘。”
孙玉梅如遭雷击。
她从未想过,自己父母竟然会变成两条肮脏丑陋的老狗。
心中震惊不忍,本想开口求情,但脑海中又闪现出父母的所作所为,一时间百感交集,话便说不出了。
仙师没直接要了他们的命,只将他们变成狗,这惩罚,已算是轻的了。
就在这时,孙玉梅忽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啊!”
胡翘翘一惊,她在白崖村中也见过女子临盆,倒是有些知晓,估计孙玉梅是要生孩子了。
她连忙道,“大姐你等着,我找人去请稳婆来。“
陈子均则是略一沉吟,便用白纸剪出了“孙父”和“孙母”,这样一来,短时间里,便不会有人发现,孙父和孙母已经不见了。
……
几个时辰后,婴儿洪亮的啼哭响起。
稳婆的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大声道:“孙小姐,是个男孩!”
孙玉梅虚弱地道,“将他抱过来,让我看看。”
稳婆连忙将孩子抱到了她的身旁。
孙玉梅又说,“你先出去,我想单独看看他。”
稳婆便退出了房间,还关上了门。
孙玉梅有些虚弱地撑起身子,目光落在身旁的男婴身上。
他虽然身上留着妖怪的血液,但看上去倒无异样,只是个普通男婴,不过十分强壮,个头比普通婴儿大上一圈,胎毛也比寻常婴儿要更黑浓一些,目光十分明亮。
看着这张小小的脸,孙玉梅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当年在黑熊妖处受的折磨和屈辱涌上心头。
恨意如汹涌的潮水,猛然涌上。
她忍不住伸出手,掐在了婴儿娇嫩的脖颈上——若没有他,自己怎么会遇到这许多苦难?!
可,就在她的手指要用力的瞬间,眼前蓦地闪过了之前父亲要掐死她的那一幕。
仿若一根尖针,狠狠地扎入了她的心脏。
最终,她无力地垂下手,滚烫的眼泪一滴滴滴落在了婴儿的脸上。
“对不起……”
两条老狗也呜咽着凑了过来,围着婴儿打转,狗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
几日后,孙玉梅已恢复得能下床活动。
又过了两天,孙知州带着知州夫人去游湖,不慎双双坠入湖中,不见浮起。
周围的人打捞一天一夜,却依旧没寻到两人,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噩耗传回孙府,孙家大小姐哭得几乎晕倒,她身旁的两只老狗,也跟着默默垂泪。
而这时,一辆牛车也已经悄然地离开了徐州城。
几日后,牛车进入了青州省的地界。
再过几天,便到了青州城。
这一连已经赶了十来天的路,加上青州省的菜系颇为出名,陈子均便决定和胡翘翘在这里待上个两三天,休息游玩之余,兼之品尝美食,然后再继续上路。
他们入城的时候,已是夜深,便随意寻了家还不错的客栈落脚。
第二天早上,胡翘翘起床时,发现平时黯淡的窗外竟然透出了薄薄亮光,她连忙走到床边一推窗,然后笑道,“相公,下雪啦!”
原来此刻已是十一月,加上青州城算是大陆北方,昨夜竟然便降下了第一场雪。
这场雪还不小,此刻天地白皑皑一片,雪光潋滟映照之下,令清晨格外明亮。
为了与这雪景相映,胡翘翘换上了一袭白色的束腰襦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裘,领口处是一圈白色貂毛,衬得玉颈弧度优美如天鹅,然后也给陈子均找出了在长陵城买的新冬衣,等两人都整理好后,陈子均又用法术掩盖了两人的真容,才出门叫上小青,一起来到客栈大堂,准备吃早饭。
这外头一下雪,赶来落脚的客人就多了。
这间客栈不止做住宿生意,三人一坐过来,伙计便来献殷勤,介绍他们这里的肉火烧、羊肉粥、煎饼、豆腐花,据说都是远近闻名。
“……尤其是我们家的肉火烧,里头少说有三十多种调料,那是我们掌柜家上百年的珍藏配方,用的又是最好的上等肋眼肉,才能做出来这肉质软糯,糜而不烂的内馅,再配上酥脆的外皮,保管您一口咬下去,又香,又酥,又鲜,又美,吃了一个,还想第二个!”
胡翘翘听得目光发亮,连忙道,“那先来三个肉火烧。”
“好嘞,对啦,这肉火烧最合适搭配豆腐脑,您三位要不要也来三碗?若是想吃煎饼呢,便不得不搭配羊肉粥……“
胡翘翘听得心动,又各点了三份煎饼、羊肉粥和豆腐脑。
首先端上来的是肉火烧,胡翘翘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只咬了一口,就觉得心情立刻都好了起来。
“真好吃!”
吃了半个肉火烧之后,豆腐脑也被伙计端了上来。
不料这里的豆腐脑是浇上加入了香菇、肉末和木耳制成的卤汁,还有葱花和干虾皮,胡翘翘之前吃的豆腐脑那都是放白糖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吃法,她有些犹豫了,拿起勺子,试探地吃了一口,便重重皱眉,一边摇晃脑袋,一边满脸嫌弃地道:“不行,这样不好吃!”
看着花里胡哨的,吃起来么,味道离放糖的差远了。
真不明白这里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这样吃。
难道是不懂甜豆花的滋味?
陈子均笑了,“有这么难吃么?我倒觉得还行。”
他多年前四处游历时,就是从北方开始的,自然吃过这咸味儿的豆腐脑,他倒没觉得不如放糖的,两者一咸一甜,也算各有特色。
“当然难吃呀,”胡翘翘振振有词,“若我想吃咸豆花,直接吃烧豆腐不成么?何必需要这样多此一举?”她想要找同盟,便扭头看向小青,“小青,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小青也一脸同仇敌忾、义愤填膺,“没错,咸豆花简直倒反天罡,天理不容!”
说罢,悄悄地将口中的咸豆花咽了下去。
陈子均看着深感赞同的胡翘翘一眼,笑了,“既然娘子嫌弃这咸豆花,那不如给我吃,然后我替你再要一碗加了糖的吧。”
“嗯~好~”
等加了白糖的豆腐脑端上来,胡翘翘轻呷了一口,立即满足地眯起眼,慨叹道,“这样便美味多了,果然,豆花就应该吃甜的,好暖和,好幸福呀!”
看她因为一碗甜豆花,便深感幸福的模样,陈子均的唇角弯得更深了。
“小青,你若不喜欢咸豆花,便也换一碗甜的好了。”胡翘翘说。
小青连忙摇头摆手,“不用浪费啦翘翘姐,我将就吃吧。”
此时,大堂内的十一、二张桌子几乎座无虚席。
离三人不远的几名房客正在聊着最近的见闻,突然,有人神秘兮兮道:“你们可知道,最近这青州城里出了个采花大盗?”
采花?!
所有人对这两个字都极敏感,所以他这么一说,附近的人纷纷竖起了耳。
和他同一桌的伙伴咬着煎饼,笑道:“扯淡,若真有此事,府衙还不早贴出了通缉告示?我昨儿才从那里路过,板子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那汉子不服气道:“若是一般采花贼,官府自然会贴公告,这一个若是贴了公告嘛,却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尴尬了。”
旁边有人来了兴趣,追问:“这采花贼有甚特别之处,三头六臂,还是长了两根话儿?”说罢,一桌子人都笑开了。
“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两根……”那汉子左右瞅了瞅,故意压低音量道:“这采花大盗的尴尬之处,是他采的不是阴,而是阳!”
“啥?”
“他采的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