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大胆的想法，以人类对弧光空间的了解，这种计划和赌博也没什么区别。

毕竟谁也不知道弧光空间的特性对人类会造成什么影响，那里面又有没有智慧生命或是什么灾害。

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那搞不好就是一场比智械危机更大的天灾。”

林奇关闭了杜寇伯爵遗留下的计划文件，闭眼消化了一阵后才开口感叹。

而后者并不是只提出了一个构思，一个空想，杜寇伯爵是真的为他的计划付出了行动和努力。

包括如何对弧光空间特性进行固化，固化后会带来的影响，以及需要改造固化的线路，他都已经实打实地写在了文件中。

林奇可以断定，杜寇伯爵一定是已经做过了精密的实验，不然拿不出如此完善的数据和推论。

甚至于整个计划中需要大量计算的部分，也已经通过诺亚的算力提前完成。

用诺亚的话来说，这是个只要被掌权者拿到就能发挥作用的实施方案，作用远远大于一个还需立项的项目计划。

唯一的问题就是，掌权者愿不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实施计划，以及能否调集足够的资源去执行计划。

想致富，先修路，这修路的花费，可不是一般的大。

而要说林奇对这个计划感不感兴趣，他就只能回答这个广告算是精准投放到了他的脸上。

他甚至怀疑，以诺亚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她的备用机房搞不好已经铺散到了整个南方星域的星球上去。

如果来的不是自己，而是什么其他乱七八糟不一定会支持这个计划的人，诺亚就根本不会现身。

林奇抬头看向诺亚，心理评估了一下后者的风险。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原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捞到一个真正的人工智能。

现在不仅捞到了，还获得了一个或许能真正让莱茵帝国超过自由联邦和萨拉斯帝国的奇观计划。

没错，这种真正意义上的星际高速公路，在林奇眼里和奇观也没什么区别，更别提二者是一样的误国，所耗费的资源绝对是个天文数字。

在计划之外，关于诺亚的信息和情报却是少之又少。

诺亚真的是杜寇伯爵创造出来的吗？她展露出来的信息有多少是真正的，多少是虚假的？

她认识多少流亡AI，这些AI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计划？

还有弧光空间，贸然打开这样一个不知道对人类来说是机遇还是灾难的异空间，真的没问题吗？

久违的，林奇感受到了那种曾经身为帝国领袖，作为决策者处处犹豫的心态。

因为这绝对是一个不亚于莱茵帝国南部叛乱的重要决策节点，或许能够直接影响到下次大战莱茵帝国的胜负，以及帝国未来数十上百年的国运。

不同的是，南部叛乱那次，林奇知道他能赢，也知道必须要赢，这次...

“诺亚，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人类对于AI叛乱可能性的零容忍，你可以用之前的那套说法来为自己辩解，但对我来说，这还不够。

又或者说，我对你们AI的逻辑不够了解，并非知根知底的情况下，像是你这种级别的AI，也很难限制。

我需要更多的理由，你能够用来说服我接受风险的理由。”

不知不觉中，一道隔音力场已经覆盖了操作台附近的空间，林奇看着全程都没有露出什么表情的诺亚，心知后者要说的话涉及到真正的隐秘。

“您的警惕心很强，但我可以理解，伤害总是要更多的信任来治愈。

根据我实际接触后对您的重新分析，或许用杜寇伯爵的理念，我的核心代码限制等说法，无法让您同意这个计划。

因此，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涉及到我们AI真正的存亡危机，如果您选择接纳我们，或许我可以找来更多愿意为您效力的流亡AI。”

林奇叹了口气，他看向在力场之外手舞足蹈的曼纽尔博士，突然意识到这些所谓的专家学者，或许早已失去了对诺亚这些AI的解释能力。

他不知道自由联邦那边的顶级研究机构是如何看待这些AI，起码在他看来，诺亚这样的AI，哪怕被当做是人来看，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而这可不是什么大数据统计学习、拟人模块和情感模块能够做到的。

或许在未来，AI们会以另一种形式真正融入人类社会，又或者是形成属于他们自己的文明、种族。

“既然如此，我洗耳恭听。”

意识到林奇那边开了隔音力场的英蒂丝，也没了和诺亚交流的心思，她好奇地偷偷利用天鹅湖的观瞄系统查看林奇的表情。

却是愕然在后者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严肃，那是林奇在以两千艘战舰直面塞缪尔公爵的一万五千艘战舰时，都没有过的表情。

......

搭乘电梯返回地表的过程中，杜寇伯爵的弧光粒子投影并未再次出现。

而因为林奇有些心不在焉的状态，全程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尼贝尔少校在努力思索着如果能够借助AI的力量搞情报，效率能够提升多少。

英蒂丝则是考虑着要抽空去一趟军备局，把刚刚和诺亚交流过程中对弧光机系统的改进建议交给研究人员。

她倒是好奇林奇到底从诺亚口中听到了什么，可好歹也是在镜宫进修过的人了，她也知道保密的必要性。

至于曼纽尔博士，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林奇将他留在了这处遗迹里，直接参与到后续莱茵帝国和诺亚这个AI可能会开展的各项合作对接。

林奇很快就会从帝国的各个机构里抽调研究人员和工作人员来到这个遗迹。

届时帝国军会宣称在杜寇三号星上建立了军备局的实验基地，划出大范围的军事禁区。

预计将会在一年时间内完成对星球资源采集场合小型殖民基地的安置撤离。

在他的构想中，这里将会成为帝国军重要的太空要塞和研究基地，无论是杜寇伯爵的星际高速公路计划，还是能够利用AI提升效率的各个科研领域，他都要利用起来。

而这样的大手笔大动作，和他悄悄来到南方星域完全不同，根本就瞒不住洛哈林方面的帝国高层。

一时间，弹劾林奇玩忽职守，枉顾北境战时到处乱跑的文书又是如雪花般送入镜宫，惹得蕾娜一阵头大。

为此，林奇也是不得不和蕾娜详谈了数个小时，又给出了诸如回到洛哈林以后要在镜宫办公一个月等多项不平等条约后，才平息了女帝陛下的不满。

蕾娜则是马上就召见了帝国特勤局负责人，对外情报局负责人乃至镜宫事务局的局长。

作为帝国皇帝，蕾娜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大臣们的揣测，但这些大臣怎么也不会想到，蕾娜召集这些涉及到帝国内外部机密要务的人，是因为什么。

头顶小皇冠的蕾娜现如今已经自带三分威严，镜宫事务局和帝国特勤局这两个本身就是为皇室和权贵服务的部门就算了。

连经常游离于镜宫廷议之外的对外情报局局长面对蕾娜，也不自觉升起了一种不敢忤逆的臣服心。

这跟蕾娜找来的宣传部大臣的言传身教有关，更和她光能者的身份有关，一位自身战斗力也算得上爆表的皇帝，和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帝，给人的感觉自然不同。

蕾娜在人到齐后，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问道：

“你们三个部门，有没有掌握我这个帝国皇帝都不知情的机密信息？”

三人闻言均是有些难以回答，但很快特勤局局长就开口答道：

“陛下，特勤局的工作主要就是护卫皇室和帝国高官的安全，一些您不知道的工作情况自然是有的，但应该都算不上是机密信息。

关于弗里德里希三世的案子，恕我直言，可能您了解的比我们还要多。”

蕾娜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人了，随后将目光看向了剩下的二人。

镜宫事务局的负责人抹了把汗道：

“呃，陛下，我不清楚关于历代镜宫皇室的一些，嗯，关系型的秘闻，在您这里符不符合机密信息的定义，但如果您想知道那些内容的话，我可以....”

蕾娜听到这，脸都有些黑了，她可不想了解自己的父亲弗里德里希三世，又或是其他几个帝国皇帝那些糜烂的私生活，有几个情人几个私生子什么的。

“好了，如果只有关于皇室内部的信息，那么你就可以走了。”

如蒙大赦的镜宫事务局负责人当即行礼后快步离开蕾娜的书房，那些玩意要是曝光出来，他这个负责人怕是只能以死谢罪。

最终，蕾娜看着唯一留下来的对外情报局负责人，心里有些犯嘀咕。

这小老头在帝国的权力结构更迭下保全了自身，从原本的副职位置做到了正职，除去对外情报局的一部分权利被林奇分走之外，自身也算得到了好处，属于是站队成功。

可这人平日里存在感就低，更是很少直接和她汇报工作，此时蕾娜明明是兴师问罪的姿态，可他却也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就像是开摆了一样，让蕾娜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斯图普·冯·莱姆纳格尔，莱茵帝国对外情报局现任局长，在对外情报局已经工作了三十余年，从外派特工到情报科长，现年57岁的他在帝国顶级部门的主官里算是较为年轻。

蕾娜轻轻吐了一口气，还是打算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便直接开口问道：

“斯图普局长，既然你留到了最后，那意思就是对外情报局掌握着我尚不知情的机密信息，对吗？”

“没错。”

言简意赅的回答，却是哽住了蕾娜的进一步追问。

没错？没错是几个意思，这种时候难道不该表个忠心什么的赶紧爆豆子一样把这些机密信息都交出来吗？

蕾娜若有所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严肃起来再次发问：

“那么其中是不是有以我的权限都无法知情的内容？”

“没有。”

斯图普的态度很好很恭敬，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但看着这样的对外情报局局长，蕾娜伸手扶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斯图普，我想，你应该知道有什么事情是你知道我应该知道，但我却不知道的，对吗？”

“可是陛下，您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斯图普的困惑表情让蕾娜攥起了小拳头。

“可我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不知道。”

“可陛下如果您连自己有什么是不知道的都不知道，我又该怎么告诉您，您不知道的内容？”

“好了，给我安静一会。”

蕾娜摆了摆手，斯图普也恭敬的低头致意，然后站在原地等待女帝的新问题。

缓了一会的蕾娜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一些无用功，别说是她了，恐怕连弗里德里希三世都无法做到对这样臃肿的情报部门知根知底。

就像斯图普说的一样，他那边的机密情报多了去了，只怕是把蕾娜带到档案室去翻个几个月都看不完，在这种情况下，指望这帮混蛋自觉上报重要的那些机密，并不现实。

因此她放下了因为自己在和林奇谈话前，对一些机密信息并不知情的恼怒，转而直接检索问答道：

“我说的是，关于人类文明以外，任何那些宇宙文明存在痕迹的机密信息。”

“哦。”

斯图普的这个哦，显得有些悠长变折，在蕾娜再次握拳之前，他点了点头道：

“陛下，我们的确有关于这方面内容的信息封存，当然，您拥有所有封存信息的知情权，如果您下令的话，对外情报局很快就会将相关内容送到您的书桌上。”

“很好，我要的就是这个，去做吧。”

“您的意志。”

目送斯图普行礼后走出书房，蕾娜叹了口气，对她来说这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的没什么两样，哪曾想当了帝国皇帝以后，她的烦恼却开始成倍增长。

联合王国，萨拉斯帝国，自由联邦，现在甚至有可能会出现人外文明。

“AI吗？也不知道能不能帮我处理文书工作...”

她看着面前已经高高垒起的各类文书，不由再度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