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攸自认是个好脾气的家伙。

哪怕外界评价他是恶魔，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但他仍然坚定地认为——胸口红领巾每天都在热烈飘扬。

于是，他松开了抓住杰瑞短头发茬儿的手。

杰瑞立马如释重负地长吁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有喘息完，却被物理上地堵住。

林无攸反手掐住了他的脖颈，杰瑞惊恐无比地看着他。

“杰瑞，我听说你邀请了几位朋友？”他以与手上力度完全不符的轻柔语气询问，“当我不在剧组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杰瑞脑海里闪过两个字——完啦！

下一秒，杰瑞开始绞尽脑汁地为自己辩解。

“嘘……”林无攸摇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不想听你撒谎，这会让我更加愤怒。”

这也吓人了！杰瑞开始用后脚跟蹬地，嘴唇哆哆嗦嗦，含泪逼出一句。

“我很抱歉。”

“杰瑞，你为什么要觉得抱歉？”林无攸歪头，“是因为你不小心烧了我的摄影棚？还是因为你不小心毁了我的拍摄场地？亦或是——你明知道这是我的剧组、我的拍摄却仍然要横插一脚！”

林无攸猛然加大最后一句话的声量，又在转瞬间松手，将即将窒息的杰瑞摔在地上。

杰瑞措不及防地倒下，捂住脖颈，开始疯狂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大火都没有让他这么狼狈，可林无攸做到了。

林无攸面无表情地俯视，等他咳嗽得没那么厉害后，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亲爱的杰瑞，带我见见我们的新朋友，让我瞧瞧是什么不知礼数的东西敢在导演不在场的情况下乱来！”

杰瑞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旁边的工作人员中却掀起了小范围的躁动。

凯特和奥兰多忍不住软了双脚。

奥兰多极小声地说；“我以为平时的林已经够恐怖的，没想到真正发怒的他这么吓人。”

凯特没有说话，只是捂住胸口，一副受不住、即将晕过去的表情。

德普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吹了个口哨。

“酷！不愧是林，嘻嘻嘻……”

林无攸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去，只露出半个眼角已经让德普直接给嘴拉上拉链。

然后，他双手背在脑袋后，哼着语调不明的歌曲，大摇大摆地离开。

“威士忌……威士忌……杰克船长要一瓶威士忌……”

他还没有往前走几步，身后又传来林无攸平静的、毫无波澜起伏的话语。

“明天会正常开工，你要是敢醉醺醺来，我就把你摁在冰桶里醒酒。”

德普脚下一踉跄，却装作无事般溜溜达达离开，只是这回嘴里再没有哼什么歌曲。

林无攸又将视线转回去，杰瑞已经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

他没有敢直视林无攸，径直走到工作人员面前，指着其中的四位，闷声闷气地说：

“这几位便是工业光魔派来的人。”

被他指出来的四位当时腿都软了。

在好莱坞工作这么多年，第一次见抓制片人头发、勒制片脖子的导演，这已经不是吓人、是完完全全的好莱坞式恐怖故事。

哪怕是黑帮也要在好莱坞保持明面上的低调。

更加令他们不可置信的是，被施加暴行的制片人居然乖乖忍住，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

幸亏杰瑞没有听到这四位的想法，不然或多或少得给四位磕头。

反抗？

林无攸又没有把他脱光了绑在路灯上，也没有抡起自行车追杀他，更没有把他扛起来丢在海里喂鲨鱼，他只是碰了下自己的脖子，用言语威胁了两三句。

这个程度哪怕去报案，那群税金小偷也不会受理，找专业机构验伤，在不掏钱贿赂的情况下，专业机构都以为他是来没事找事，跟迪士尼告状，迪士尼不光不会管，甚至会勒令他闭嘴，哪怕他是受迪士尼的指使跑来捣乱，但那群人可不会在乎。

他们只在乎“平稳和颜面”。

你问他为什么这么清楚后果？

因为他对其他导演做过类似的事情，当然没有到报警和验伤的地步，只是将对方挤兑到在剧组中毫无立足之地，对方跑去跟迪士尼告状却又被迪士尼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压下来。

“欢迎你们来剧组，”林无攸很有礼貌地打招呼，“我之前有向工业光魔传递一份……应该说是文书么？不管怎么讲，上面有明确地询问你们要使用的技术，以及我方希望使用的特效技术。”

“诸位已经来剧组接洽，我是否可以如此说，你们已经对我方提出要求给予肯定，并准备切实地实施？”

四人当即噎住。

“关于这个问题……”一位领头人模样的小哥看向杰瑞，“我们已经跟剧组制作人说过这个问题，还是决定使用光学动捕。”

“可我之前也重复过，光学动捕在现在这个时代太落后了，《加勒比海盗》需要更加先进、更加灵活、更加生动的动态捕捉，工业光魔明明有这项技术，剧组没有理由退而求其次。”林无攸不得不再次重申，“我已经很多次跟工业光魔联系说明问题，也阐述了需要处理的情节，你们最后还是决定弄光学动捕？”

工业光魔的负责人重复：“你们的制片人同意了。”

“杰瑞！”林无攸扭头看向杰瑞。

杰瑞使劲一哆嗦，看看天、看看地，最后嘟囔句。

“这是林导的剧组，我同意没有任何用处。”

工业光魔的负责人登时瞪大眼睛，“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为了避免林无攸在一直在意的特效上再发疯，杰瑞将问题撇得一清二楚，“我只是剧组的制片人，又不是剧组的导演，我同意什么用处都没有，这种具体技术性问题当然要问林导。”

甩锅结束，杰瑞抬腿就想跑，又被林无攸一把抓住后衣领。

林无攸阴森森道：“闯了祸就跑？你当我是死人么？”

杰瑞咽口吐沫，又乖乖站回工业光魔的人面前。

工业光魔看着本该是剧组老大的制片人这么惨，下意识往后退了两三步。

林无攸全当没有看见。

“我可以当做今天拍摄并不存在，我们预定拍摄时间是三天后，我希望到时候可以看见工业光魔拿出全新的拍摄方案，充分利用起你们的新技术。”

“林导，那项技术——”工业光魔的负责人还要解释。

林无攸打个响指，“傅文成，送他们离开。”

傅文成便领着一群工作人员“请”工业光魔的人撤退。

林无攸最后还是失约了，没有能够做到第二天开工，喝了一晚上果啤的德普幸免于难。

当时，林无攸还在清点损失的工作地狱中。

经过三天的清点，摄影棚的损失清单出炉，一部分道具、服装还有摄影棚的装饰，再加上摄影棚的赔偿款，这场大火总共带来35万美元的损失。

值得庆幸的一点是，之前的所有拍摄素材都根据林无攸离开前的安排被妥善保管好，也没有傻逼敢随便去挪动或移位，这节约了补拍的时间。

但重新布置摄影棚仍需要一定时间，林无攸只能顶着工会代表不赞同的目光，逼着杰瑞签下三倍的加班费的支票，然后陪着道具组开始没日没夜地重新布置摄影棚。

……哪怕涉及到剧情只剩下一点点没有拍完，摄影棚仍然需要重新搞。

这样的工作足足持续了五天，等到第五天大功告成，林无攸的黑眼圈比熊猫都要重，怨气大得要命，吓得五天中一日都没敢缺席的杰瑞诚惶诚恐。

“林，我真的很抱歉，我发誓这绝不会有下一次。”杰瑞亦步亦趋地跟上林无攸，口中一个劲地说着道歉。

林无攸才不会相信这句话，等结束《加勒比海盗》的合作，他打死不会跟杰瑞合作。

心眼又多，主意又正，你以为自己威胁住了他，结果总能反手来个背刺！

烦都要烦死了！

他胆敢再多说一句抱歉，自己就找个机会吓唬对方，直接将其吓到不敢再多嘴多舌。

“林，我以我奶奶的名誉发誓，我绝不会再背叛你了！绝对不会了！”

林无攸猛然停住脚步，扭头注视身旁的杰瑞。

看到他这幅严肃表情，杰瑞当即回想起很多悲催画面，他张嘴想要解释，又注意到林无攸背后的什么东西，这道声音便慢一步出口，而林无攸冰冷的声音已经脱口而出。

“再次背叛？你想知道我会怎么对待叛徒么？”林无攸冷笑，“我会让叛徒咬住石阶，再狠狠踹他们的后脑勺，直到他们的下颚掉下来，然后将饱受痛苦折磨的叛徒翻过身，在他们的胸口连着射出三枪。”

“现在，你还想再次背叛我？”

杰瑞：“……好具体的惩罚方式，你想了多长时间？”

林无攸莞尔一笑：“我在开玩笑。”

杰瑞看看他，又看看地，用疯狂翻动的眼皮生动地演绎出“我很想相信你，我的直觉告诉我不能相信，现在该说些什么话糊弄过去？”

这表情不太对劲，他不会真信了么？为了胸前的红领巾，林无攸再次郑重澄清：

“我真在开玩笑，只是想吓唬你一下。”

杰瑞还是没有说话，这回眼神不在自己的脸上和地面徘徊，反而挪向了自己的后脑勺方向。

林无攸顺着他的视线回头。

——向化强、向太和张国容就站在那里。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