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的脑袋嗡嗡作响。

林无攸提出的理论听上去很可靠，哪怕在他这种理论与实践兼具的专业人士耳中也具有一定的可操作性。

这绝非是纸上谈兵的乱来，而是在固有技术上的升级改革，哪怕这份革命有点要革掉光学动捕的苗头，但无法否认其具备的可靠的理论基础。

但这真能取代已经完全成熟的动捕技术么？

matchamation之所以难搞是因为手动进行身体捕捉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同时对于后期的特效处理和前期的拍摄要求也很高。

所有人都清楚它是个不合适的、处于中间阶段的新型技术，但要如何将此技术进一步发展或升级，让包括约翰在内的所有专业人士都为此困惑。

约翰很清楚灵活的动态捕捉一定是好莱坞未来的重点发展区块。

自从《黑客帝国》面世、《星球大战》爆火全球，所有的特效公司都在疯狂内卷，每个人都清晰地看到科技革命、科幻片甚至是滥用特效，将是未来商业片发展的重心。

观众坐在电影院里愿意为那些豪华的特效买单，他们不再单纯为过去曲折的故事情节而动容，在一些商业大片中，他们希望看到各式各样、惊悚怪异、截然不同的特效。

从2000年开始，北美票房冠军几乎都走这个路子，《哈利·波特》系列、《指环王》系列、《星球大战》、《黑客帝国》、《黑衣人》等等等等。

谁能够最早的进行特效升级，谁就会吃到好莱坞下一波商业片的最大红利。

这个范围甚至不限定于好莱坞，这份红利极有可能是全球性的！

一会儿是林无攸提出的全新理论，一会儿是固有的老一套做派，两种思想交替出现，拼命厮杀、企图争个高低胜负来。

林无攸并不催促，纵容这群人进行积累的思想斗争。

感谢经常如神经病抽风的系统，让他在不断重复地拍摄训练中逐渐搞懂这套本该挺困难的特效技术。

拼命一搏的知识吸收率果然很高。

同时，他也悄悄掏出诺基亚，娴熟地摁着九键，朝不同的人发送不同的短信。

在此过程中，杰瑞回神了。

他虽然搞不懂林无攸口中听得直叫人头大的理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清楚地知道另外一件事情——这群该死的专业人士沉默，证明了自家导演占据了上风，《加勒比海盗》的特效又有指望！

于是，他整理下打斗弄乱的西装衣领，朝着众人洋洋得意地昂起下巴。

“哈！究竟是谁不清醒？”他发出致命一击，“一群弱者！”

好个得志的小人！

林无攸不忍直视，甚至认为这家伙有点丢人。

好在约翰也不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让杰瑞捏，他能够接受被林无攸用“新知识”摁在地上摩擦，但不能接受被杰瑞，这种什么都不懂的的外人，随随便便地嘲讽。

于是，他也整理下因打斗弄乱的西装衣领，朝着杰瑞高高扬起下巴，争取让对方只能看到自己没有清理干净的鼻孔。

“哼！那也总比狗仗人势的东西强！”

然后，他抹了把脸，低着头弓着腰，哧溜跑到林无攸跟前。

“我本人很看到林导的这套程序，不过……”他拖长声音，眼睛开始不断往桌子上的稿子觑，“我们要考虑下实用性，也要商量下实际操作的流程，”

他一边说着话，不安分的手指一边去勾那份写满理论的草稿纸。

“我已经拜托合作伙伴请公证人员过来。”林无攸幽幽说道。

约翰停住偷拿的动作，猛然间抬起脑袋。

“尽管不确定‘林—iMoCap’能否申请技术专利，但鉴于我是理论的提出者，必须要做些证据留存，这样才能最大限度保护我的利益。”林无攸笑眯眯地说，“还有您也不必担心实际操作流程的问题，我已经让未来公司特效部门赶来了。”

他撑着桌角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扫眼约翰。

“鉴于工业光魔一而再再而三的拖延，又在本职工作上如此低能，我们不得不引入新的团队，希望你们双方可以融洽合作。”

约翰：“可我并没有听说过未来公司有什么特效部门。”

“你现在听说了。”

约翰：“我们工业光魔从不跟其他特效公司合作。”

“那你们可以退出《加勒比海盗》的特效工作。”

约翰：“……”

在林无攸没有提出新技术之前，他咬牙狠心也能退出，可听到了新技术、且具有非常广阔的应有空间和实践基础，哪怕不为工业光魔，只是为自身前途，他也必须要留下来。

……就算未来的特效部门听上去像极了草台班子。

约翰屈服了。

林无攸看眼忍气吞声的约翰都想出声劝他看开点。

现在这点气算什么？

等未来的特效团队学到关键技术，又蹭着工业光魔的名头闯出知名度，再反过来抢工业光魔订单的时候，他再生气也不迟。

林无攸原本没打算做得这么绝，偷技术不光彩，说出去也不好听，低调便低调些。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你工业光魔先不讲武德，那也别怪他将路走死。

莱恩很快便带着公证人员和团队抵达，公证人员拿着文稿离开。

双方团队则坐在会议室上，开始唇枪舌战地讨论实践流程，主要是林无攸提出、工业光魔反驳。

经过一晚上的反复论证，终于搞出让双方都满意的方案。

林无攸又马不停蹄地召集剧组，开始盘点经过技术革命后的镜头数目，最后的结果令他绝望。

抛开需要单独设计“骷髅海盗”的形象，特效镜头总共八百个，小到从已经拍过的260个镜头中抹掉现代帆船，大到处理骷髅海盗与人类之间的大战，工作堆得比山都要高。

别说在原定的16号杀青，哪怕推到下个月16号能不能处理完都是个问题。

林无攸的天塌了。

值得庆幸的是，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家伙。

自己的天塌了，别人的天也得塌。

于是，整个《加勒比海盗》剧组陷入了轰轰烈烈的加班地狱，跑来监工的工会代表都佩服。

“林，你是我见过第一位宁愿付三倍加班费也要赶工的家伙。”

林无攸微微一笑：“谁也不想阻拦我回家过年的脚步。”

穿着特制的灰色动捕服装的德普听到这话忍不住吐槽。

“现在剧组都像个研究所了，那群书呆子推着电脑走来走去，你居然还想回家？林！”

林无攸冷静地回头，眉头却径直竖起来。

“鉴于我已经连续半个月只睡了4个小时，我诚恳地建议你别火上浇油。”

德普甩了下满是小辫的头发，妖娆地朝林无攸wink下。

“林，冷静点~~”

“傅文成！”林无攸大喊，“给我拿鼠尾草来，这里有人需要驱邪！！”

德普马上变怂，举起双手投降，倒退着离开，回到了演员队伍。

奥兰多吐槽：“你疯了，居然还惹林？不知道他带着杰瑞掀了工业光魔的摊子么？简直太吓人了！”

德普贱兮兮地扭动胯部，“正因为他很可怕，所以惹起来才刺激呀……嘿嘿嘿……”

奥兰多：“你好变态。”

德普继续摇晃身体：“啦啦啦……”

很快，德普也快活不起来，林无攸赶工赶疯了，不管白天与昼夜，总能看到他在剧组指挥，所有人都能得到短暂休息，唯有他得不到任何放松。

那种疯让他开始对龙国的“回家过年”产生恐惧，究竟是什么可怕的咒语能将正常人逼到这种份上？

等到听见林无攸喊出最后一声“CUT！”，剧组所有成员们非但欢呼庆祝，而是软趴趴的、东倒西歪地倒在躺在地上。

杰瑞原本定下的酒会庆功宴也变成了——“大家都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再聚”。

林无攸则直接表示，用不着明天，他今晚便坐飞机回国。

杰瑞惊愕：“这么着急么？”

“今天29号，我回国就得30号，31号就是过年了。”林无攸面无表情，“我们家的母上大人从腊八就疯狂call我回家，再晚回去一会儿，约莫两人就要坐飞机来好莱坞。”

思乡心切是一方面，他也不忘叮嘱。

“你盯着特效团队继续修260个镜头，剪辑等我回来再搞。”他顿了顿又警告道，“哪怕迪士尼有最后的剪辑权，也要等我回来剪完之后再让他们动手。杰瑞，你不会再让我失望了吧？”

杰瑞当然不敢乱来，忙不迭地点头示意。

林无攸非常不放心，但剧组所有国人都要回国过年，他不可能留他们在异国他乡工作，只能拜托未来的特效部门多留点心，莱恩也要时刻盯着迪士尼的动向。

甩下一堆沉重的工作，林无攸拖着行李箱，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抵达燕京国际机场。

春节不愧是春节，哪怕机场的人流量没有火车站那么吓人，但也比往日多了好几倍。

他从人潮中跌跌撞撞地挤出去，终于在最外侧看到了来接人的老爸和老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