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的颁奖典礼跟戛纳颁奖典礼有些相似,或者说全世界的颁奖典礼都大同小异。
——类似于戏院的座位,万人瞩目的颁奖台,还有没有开幕前乱七八糟的寒暄声。
告别红毯上的央视记者团,林无攸走进柯达大剧院。
大厅中很多明星左右逢源,处处都是欢声笑语,他的进入没有吸引到任何注意力。
“林,你来了!”莱昂纳多颠颠跑来打招呼,他探头看向林无攸空无一人的身后,“只有你一个人么?剧组的其他成员们呢?两位非常厉害的男女主演呢?”
“他们还在龙国,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参加,”林无攸不想在此问题上多谈,“怎么?奥斯卡不接受一人代表全剧组参加?”
莱昂纳多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他又往林无攸身后看眼,“正常来说,哪怕演员们不能来也会有其他成员来,”莱昂纳多掰着手指头算,“比如说编剧老师——”
“是我。”
“剪辑老师?”
“是我。”
“投资商?”
“我独资。”
“……”
莱昂纳多数不下去,“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么?你一人都能顶得上全剧组了。”
“北美地区的发行,”林无攸淡定回复,“这是莱恩的工作,鉴于韦斯利家族本日有个非常重要的聚会,他必须要出席,否则本日走红毯的应该是两个人。”
按照来说,莱恩可以逃掉这一次的宴会……如果他没有逃掉去年的圣诞节宴会的话。
“……那句话听上去真的很奇怪,但直觉告诉我最好别多嘴。”莱昂纳多耸了耸肩,“祝您今晚好运。”
林无攸点头谢过:“如果没有其他话要说,我先进去坐下了。”
莱昂纳多又诡异地沉默下,他往大厅内环顾,确定没有太多人关注两人,抬腿往前挪了一步,离得林无攸更近了。
他压低音量、用仅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我今年可能又要空手而归,他们……他们太爱反战类的电影,《纽约黑帮》跟《钢琴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他顿了下询问,“所以,你的下部电影需要男主角么?我需要一部好电影。”
林无攸:“我暂且不问谁告诉你我在筹备下一部电影,但告诉你的那位朋友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有了衷情的男演员么?”
莱昂纳多诡异沉默下,然后才吞吞吐吐地回应。
“我的建议是你该再去问问那位男演员的现状,或许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林无攸眸光一凝,追问的话没有出口,莱昂纳多已经被《纽约黑帮》剧组的其他人叫走。
张国容还待在梅奥医院治疗,他如果出事的话,自己应该比任何人都提前知晓,莱昂纳多那话听上去却格外不对劲。
他知道些什么?
自己又在这段时间的忙碌中错过些什么?
怀着深沉的困惑,林无攸跟着工作人员走到既定的位置上。
奥斯卡总共给《爱》剧组五个位置,目前这五个位置上只坐下他一位,其他四个都是空位。
这样的空白引来后方站立者们的瞩目。
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只有参与者或参与者的男伴/女伴亦或是家人才有座位,其他无关人等虽然有机会进来,但在没有多余位置的情况下,只能站在大后方围观。
如果剧组因各种原因出现空位,他们便可以走上去询问,要不要自己当伴儿,在经过对方同意后,大大方方地坐下来,争取利用这个全美利坚人们都关注的盛会彰显下存在感。
所以,在看见林无攸身旁出现四个空位后,这群人便闻声而动。
“先生,您需要伴儿么?”一位金发碧眼、穿着紧身裙的女星笑意嫣然地询问,在林无攸投来目光后,她还特意俯身向前,让两只大白兔更加汹涌澎湃。
林无攸面无表情地拒绝:“不需要。”
“哦,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她变换姿态,搞了个更加具有诱惑性的pose,“我会非常愿意配合您这样的男人做任何事情。”
“不需要。”林无攸再次拒绝。
见对方还要不依不饶地自荐枕席,林无攸直接道:“你再多说一句话,我便要请工作人员来。”
工作人员一来,她恐怕连赖在剧院内都做不到。
女星甚是不满地冷嗤,摇曳着腰肢走开,去寻其他坐下来的机会。
但一位被拒绝的倒霉蛋无法阻拦其他人的热情,很快便有更多的女星男星如秃鹫般盯上四个空置的座位,林无攸被搞得不厌其烦,只能请工作人员来。
“剧组其他成员们虽然没有到,但我会替他们留着位置,表示他们与我同在,请别让其他人再来骚扰我。”
工作人员赶忙去警告那群不要脸的家伙们。
所以,等到奥斯卡颁奖典礼开始,直播镜头扫向黑压压的观众席,坐在一片空置中的林无攸显得格外醒目。
ABC的官方摄影师也忍不住停下来多拍三四秒。
这三四秒在国外不要紧,传到国内便成为自家有出息的年轻导演在奥斯卡受到排挤。
哪怕官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澄清,林导是为了尊重剧组其他成员们,可这一幕依旧成为后世流传已久的营销号热衷标题——爆!外国人竟如此对待国宝级导演!
当然,这些都是些后世趣闻,论有趣程度万万比不上奥斯卡主持人史蒂夫·马丁的妙语连珠。
脱口秀是冒犯的艺术,而马丁的冒犯非常有趣。
林无攸坐在下面也被他的脱口秀逗得哈哈直笑。
在开场白里,他调侃了妮可·基德曼,说她带着假鼻子到处演戏,只有今天才摘下来;他也夸赞《魔戒二》和《芝加哥》是本年度最好的作品,同时还cue下林无攸的老仇人——罗曼·波兰斯基。
“快!快去抓他!那是罗曼·波兰斯基!!”
众所周知,罗曼·波兰斯基由于QJ幼女而被美利坚通缉。
他今日但凡敢出现,往后便是“铁窗、铁门、铁锁链……”
林无攸喜欢这个笑话,敌人的痛点被反复提及总会让感到无限快乐。
但很快他便笑不出来,因为马丁也cue下了他。
“哇哦,这不是我们的林……”他刻意地打了个磕巴,“原谅我无法清晰说出这样复杂的名字,让我们换个称呼——《爱》的导演。”
直播镜头扫过来,林无攸立马笑呵呵点头,又做出一脸无奈的表情。
“林一定是全场开心见到罗曼·波兰斯基没有来的家伙,他再不用担心有人跟自己抢奖杯了,鉴于这两位导演又一次走上竞争最佳导演的赛道。”马丁翻了翻戛纳发生的趣事,又表演下说错话的浮夸愧疚表情,“我该收回这句话。”
他说:“林,请你放心,奥斯卡比戛纳好多了,我们绝不会允许任何争抢行为在台上发生,除非……”他喊了下本届主席的名字,“请给我们三个奖杯,我非常想要加入这场争夺战。”
台下立刻响起了鼓掌声,林无攸也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向台上的马丁点头。
马丁又做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这方才将话题拉回到颁奖晚会上。
与戛纳从小奖到大奖的过程不同,奥斯卡的发奖顺序有些许调整,先宣布男女配角的奖杯,中间穿插些诸如最佳音响、最佳音效之类的小奖,还有组委会准备的各种节目。
也与戛纳颁奖台上防伪标志似的、只印着第xxx届戛纳电影节符号的液晶屏不同,奥斯卡的液晶屏幕用内容播放,影片或演员们的表现汇总,某些煽情桥段还放一些老片的剪辑。
特效之类的小奖都给了《指环王:双塔骑兵》,美术、服装和音响类都给了《芝加哥》。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在柏林出风头的《千与千寻》也拿下了本届的最佳动画长片。
上半场以回顾好莱坞多年来的歌舞片结束,林无攸大概看了四首还是五首歌舞舞台,终于熬到下半场的第一个奖项——最佳外语片奖。
这是《爱》的第一个提名。
竞争对手的名字和片段被轮流放在液晶大屏幕上播放。
《阿马罗神父的罪恶》(墨西哥)、《爱》(龙国)、《没有过去的男人》(芬兰)、《无处为家》德国、《天堂旅馆》(荷兰)。
在这四部竞争电影中,林无攸最担心《无处为家》,原因并非它拍得多么好,而是因为这又是一部跟犹太人有关的电影。
该说政治正确是美利坚引而不发的东西,还是该说现在国际社会和美利坚内部的反战情绪严重,反正本届奥斯卡是逃不开“犹太”两个字,也不怪莱昂纳多都不抱任何希望。
在政治正确面前,有实力也没有任何优势。
林无攸只能祈祷莱恩办的酒会、砸下去的各种金钱没有白花,他能接受因为堂堂正正的原因落败,不能接受因为政治正确的影响而被迫出局,哪怕后面还有两个提名可以等等看。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本届最佳外语片的颁奖嘉宾登场——一位墨西哥女明星。
她用一口生硬的英语念出:“获得第75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是——《爱》、林无攸。”
获奖了!
直播摄像头马上扫过去。
林无攸比他想象的更加淡定,只是跟附近的空气抱了抱,然后整理下西装,大踏步地走向颁奖台。
小金人是可以握持的奖杯,握在手里不算特别重,但非常踏实。
林无攸从这位墨西哥女星手上接到,又跟对方浅浅地拥抱下,最后面对底下的观众。
“请大家千万别误会,我的座位附近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我只是在跟没有来到现场的剧组成员们隔空拥抱,希望他们在电视机前也感受到我的开心和喜悦。当然,你们要是感受不到,我也只能说句抱歉啦。”
林无攸以此作为颁奖感言的开始,轻松有趣、带点黑色幽默,英文的发言也让大家能够听得明白。
“出道两年,终于来到奥斯卡,我应该感谢很多人,为此我还列个名单,”他用空置的右手套了掏口袋,拿出一张被揉得皱皱巴巴的白纸,“首先,我必须要感谢我自己,没有因为各种原因而怠慢这部电影,这个奖杯是我应得的。”
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感谢自己的导演,林无攸不能说第一位,也是绝无仅有的几人。
台下的观众们都愣了愣,随后才响起起哄般的掌声。
林无攸厚颜无耻地继续往下说;“接下来便要感谢很多人,我们的父母朋友、领我入圈的姜闻导演、燕京电影学院的谢主任以及导演系的各位老师,中影的各位合作者们,我的朋友莱恩·韦斯利,还有剧组中的许多人,我的副导演宁昊、我的助手傅文成,我们的摄影老师、造型老师、道具老师。当然,决不能忘记感谢为本片贡献出精彩的游本昌老师和吴彦姝老师。”
“他们都为本片贡献出最大的心力,由于某种原因无法来到奥斯卡的现场,我很愧疚要由自己来承担这份的荣耀,但这个奖杯绝不属于我一个人,也不完全属于《爱》的剧组。它是龙国电影人们一致努力的结果,是他们在背后支撑,是龙国电影几十年发展才让我能走上这里,能站在这里跟大家说这些废话。”
“最后这句话请允许我用母语来说——”林无攸高举起那尊小金人,“龙国人,必胜!”
他其实想说“牛逼”,想了想这是全球直播,还是别那么丢人,又在开口之前乖乖换成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