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攸离开的时间不短。

宾客们聚在宴会厅议论纷纷。

陈龙往酒店后台望了又望。

“这又是在谈什么大事，居然将宾客给晾在了外面。”

他可以嬉笑般评论，其他人却不敢顺势接话。

理安低头尝了口香槟，往日丝滑的香槟在此刻竟显得有点涩口，一如他无比郁闷的心情般。

随着《加勒比海盗》声势浩大的成功，作为《绿巨人浩克》的导演、林无攸的失败前辈，他无数次被缺德媒体拿出来对比。

每次在报纸和网上看到类似的评论，他都气得想跟林无攸般互怼不靠谱的记者们，哪怕他很清楚这是媒体们捧一踩一的手段，但还是为此恼火。

他深深明白此刻的他最该保持低调，不在媒体和大众面前频繁登场，那么一切的恶评都会随着林无攸的热度褪去而消失。

……也是很离谱，他的恶评出现与否居然看林无攸。

理安也确实低调地避开了媒体和大众，但他避不开圈内的社交宴会，甚至要主动为了参与而努力。

在外界消失，可以；在圈内消失，不可以。

毕竟你若是在圈内失去所有存在感，那便真没什么立足之地。

理安还想继续在好莱坞挣钱，不能真被一次失败击败、从而停在原地摆烂。

可现在的问题是，哪怕理安不想停下来，环球等大公司再想给他投资也得思来想去，毕竟有个成功的后辈在，那么失败的前辈便很碍眼了。

理安甚至还听见环球内部有人在高声蛐蛐，早知道便该将《绿巨人浩克》交给林无攸去拍，也不会扑得像如今这么惨。

理安：“……”

傻逼！

《绿巨人浩克》立项的时候林无攸还在国内玩泥巴，他倒是想跟环球合作，可环球肯定不愿意跟他合作！

搞剧本的时候不吱声，拍电影的时候不吱声，等到电影上映后扑街，倒是完全成了他的错！

看成绩下菜碟的狗东西们！

看得出理安也是气急败坏，连这么脏的、不符合湾湾人性格的话都讲得出来。

但他也确实傲不起来，上回首映式还能抱着“哈！等林无攸也扑街便该明白，这是非战之罪”，现在的庆功会便是——

“弗朗西丝.哈里斯先生好久不见，”他举着香槟杯快步走向一位哥伦比亚影业的制片人，“您最近过得好么？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弗朗西丝.哈里斯被迫跟他开始尬聊，他当然知道理安的目的，只不过……

“我们最近的项目都不太适合理安先生，您不妨去米高梅瞧瞧？他们应该会欢迎理安先生。”

理安表情一讪：“我其实可以配合哥伦比亚影业的安排，没有必要根据我的风格去定性嘛。”

哈里斯表情略显微妙，“您的风格？这个——”

他推辞的话没有从嘴角说出来，旁边的人群已经传来沸腾的轩然大波。

有好事者高声喊道：“林无攸他们出来了，他们又出来了！似乎是要宣布什么大事！”

此话一出，哈里斯顾不得理安还在此地，赶忙说了声“抱歉”，便跟着人群一同挤到最前面去。

他终于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昨日黄花，林无攸才是今日好莱坞追逐的焦点。

这个结论让他失魂落魄。

台下的纷纷扰扰无法阻拦台上的兴高采烈。

林无攸、杰瑞和雪莱一同站在台上。

德普、奥兰多和凯特站在他们仨位背后，在此场合完美地做个装饰性的花瓶。

台下的记者们又一次疯狂地摁快门，努力捕捉记录下这纪念性的一幕。

雪莱率先开口：“很开心诸位来到《加勒比海盗》的庆贺party，今天有个好消息要跟各位来宾们分享。”他扭头看向林无攸，戏谑地调侃，“林导，你来说我来说？”

林无攸主动谦让：“我可不想抢雪莱先生的风头。”

雪莱嘿嘿一笑：“那么就由我来说了，”他看下台下的诸多媒体，极大声地宣布，“《加勒比海盗》第二部和第三部将会如约推出，导演仍然是林无攸先生，演员也会是原班人马，我们争取将更好的故事贡献给诸位海盗粉丝们。”

话音一落，台下立刻响起连绵不绝的掌声。

这绝非因为雪莱宣布的消息有多么炸裂，《加勒比海盗》第二部和第三部肯定会推出，这一件事情整个好莱坞都清楚，但碍于林无攸表示出先拍其他电影的倾向性，才让这件事情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

现在既然迪士尼主动宣布，说明双方还是谈妥了合同。

对于迪士尼和粉丝们而言，这当然是值得欢庆的大事，可对还指望着挖墙脚的制片人们而言，这宣布了他们的美梦终究破灭，还是没能蹭上个热乎。

等到掌声逐渐变小，林无攸举起话筒又笑眯眯地补了句。

“同时，我也想向大家分享另外一件好事，迪士尼决定投资我的下部电影，《盗梦空间》会在不久之后跟大家见面。”他顿了顿转头看向雪莱，“雪莱先生不会介意我提前曝光这个惊喜吧？”

“……当然不会，”雪莱淡然回答，“毕竟之后我们还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来说明，只是在《加勒比海盗》的庆功会宣布有点喧宾夺主。”

“抱歉，我实在太想让每个人都沾染这份喜悦了。”

两人对话轻描淡写，台下的惊愕却如波涛般浩荡。

这又是哪儿忽然冒出来的新电影，这究竟谈妥还是没有谈妥？怎么听上去还这么不对劲？！

有这么个抓耳挠腮的困惑在，众人几乎注意不到之后的演员们发表的感言。

宴会是经典的西方宴会，说好吃不好吃、说能吃饱倒也未必能做到，甜点倒是摆了一桌又一桌，林无攸只吃了一口便感觉牙齿都要被甜倒。

有人做菜是打死卖盐的，外国做甜点是打死卖糖的。

“林导，我是环球影业的制片人，关于您的下部电影……”

“林导，这里是米高梅，关于下部电影……”

“林导，我们是华纳兄弟，您有没有兴趣……”

林无攸站在角落啃草料（沙拉），一伙又一伙的制片人们前来问候，名片收了五十多张，其中有大公司的制片人，也有不知名小公司的制片人，甚至还有一位米拉麦克斯的制片人。

铭记《英雄》的惨剧，他直接将那张名片压在最下方。

以前的他肯定对名片没有了解，或许是跟莱恩相处久了，现在他接到名片之后，不光注意到上面的姓名、地址、电话和邮箱，甚至还能摸出纸张的好坏程度，以及用了什么样的花体字和印刷工艺。

这种方面的无聊进步无耻如林无攸也不好意思拿出来说。

除了制片人选择在他啃草料的时候打扰，一些演员们也会趁机混个眼熟。

“林导，又见面了。”陈龙领着众人走上前，张口便笑呵呵地打招呼。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无攸放下草料也笑呵呵地回复。

“是呀，又见面了，真是太有缘分了。”

陈龙不动声色地扫眼他放下的那盘沙拉，又看眼他身后各式各样的西式糕点，当时便想出个绝交的话题。

“林导也不喜欢这么甜腻腻的西式糕点么？您跟我的口味真是相似，我往日都去龙国街的粤菜菜馆吃饭，有一家做得特别地道，我是他们家的老顾客，您如果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过去吃吃看，到时候我来请客，您务必赏脸。”

“您客气了，我这人向来不挑食，别人给什么吃什么，不过要能让陈龙请我一顿饭，我倒是要乐不得同意。”

陈龙感受到他发出的友好信号，便侧身让了一步，有了点交情，他此刻才敢给林无攸介绍来人。

“这位是袁彬，动作导演兼武术指导，林导要是有类似的需求完全可以找袁彬来做，他是个很会配合总导演想法的人。”

“林导，你好。”袁彬拘谨地打招呼，同时送出名片。

林无攸收下，“还是陈龙懂我，《加勒比海盗》正需要袁彬这样的好武术导演，真是打瞌睡来枕头，到时候我一定联系，袁导可务必赏光指导。”

袁彬连忙摆手，嚷着不敢当、不敢当。

介绍完兄弟，之后便是位后辈，陈龙朝身后的张子怡使个眼色。张子怡心领神会，当即风姿款款地走出。

“林导好眼光呀，袁导一向很出色。”

林无攸顺着声音望去，张子怡大大方方介绍：“我是张子怡，跟林导在《英雄》的首映会面有过一面之缘，”她笑着朝众人说，“我当时要是能想到今日的场景，一定在当时狠狠巴结，可惜老天爷没赏我那慧眼，叫我白白浪费了做当下吕不韦的机会。”

到底是中戏培养的演员，比多年后的九漏鱼们多了许多素养来，林无攸便轻声回复道：“有人愿做吕不韦，可我却不是惠文王的玄孙。”

张子怡一愣，下意识反问：“什么？”

“……”

林无攸没有回应，张子怡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

“我的意思是呃……呃……这个……”

“秦始皇是惠文王的玄孙，林的意思是他并非秦始皇。”

忽然有个声音插入对话，林无攸扭头一看，莱恩正从远处慢悠悠地踱步而来。

“合同搞定了？”

“差不多了，只等三方合同签订就行。”

现在的莱恩中文说得很顺溜，可以顺畅无阻地加入他们的中文对话，他在林无攸身旁站定，林无攸向众人介绍，“这位是莱恩，我的合作伙伴。”

三人纷纷问好，陈龙和袁彬都只是暗着打量，唯有张子怡多嘴地夸赞。

“莱恩先生的中文说得真好，连这么冷的知识都清楚，您学习了多少年呀？”

莱恩礼貌回答：“自从认识林之后。”

林无攸：“啧啧啧，真是会说话。”

“哇塞，那您也太厉害了吧。”张子怡崇拜地鼓掌。

林无攸当即便大叫不妙。

果不其然，莱恩立马反问：“这位小姐你知道我跟林什么时候认识的吗？我厉害不厉害跟你没有关系。”他顿了顿又倨傲地说道，“当然你若是对我和林相识的经历感兴趣，我倒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你。”

林无攸不是很愿意听，眼看张子怡居然真要捧莱恩的臭脚，打算听听那鬼畜故事。

他一边佩服这位张小姐为了往上爬的决心，一边极力阻止两人继续就此话题进行。

“好了，我记住张小姐的样子，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经常合作。别人还在找我们俩，如果诸位不介意的话，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两人走得迅速，张子怡却硬是又追了上来，厚着脸皮讨要了两人的名片，林无攸碍于同为大陆人这层原因，硬着头皮送上了名片，她这才放两人离开。

之后的社交便平平无奇了，无非是交换名片，说几句闲扯淡的话，又交换名片，再说几句完全不感兴趣的话。

如果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他倒是认识了一位名叫希尔顿·帕瑞斯的酒店女继承人。

林无攸对此人没有太多印象，但根据莱恩介绍对方可是今年的美利坚名人。

别误会，这绝非因为什么好事，而是她跟前男朋友的性爱录像带被传到互联网上，又以DVD的形式广泛出售，前男友还从其中赚到了一千万英镑。

该说是有钱傍身就是不同，帕瑞斯哪怕在当面听见莱恩蛐蛐这件事情之后也毫无任何反应，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林无攸：“……”

每天都在怀疑美利坚人们的精神状态。

真害怕一觉醒来，忽然发现他们把地球给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