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娱乐圈的朋友们都特别上进，还是出演《盗梦空间》的机会特别难得，反正自从国内试镜会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林无攸的手机便没有消停过。

短信不能说是蜂拥而至，而是直接将其轰炸到死机。

那种疯癫的架势让林无攸叹为观止，他之前两次获奖没有得到那么“不畏生死”的祝福短信。

可见任何事情一旦牵扯到切身利益，大家都很难再保持冷静与旁观的态度。

这也导致今早林无攸不慎偶遇了冯晓刚。

在他蹲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眼巴巴等油条出炉的时候，冯晓刚非常“不刻意”地路过，又非常不刻意地“噔噔噔”倒回来，乐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哎呦，这不是林导么？你也来买早餐呀，太巧了。”

巧么？林无攸在心里吐槽，如此做作的刻意偶遇，哪个傻子会分辨不出来？

冯晓刚对他的质疑视若罔闻，“仔细想来我跟林导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正好今日是个好机会，咱们爷俩聚一聚？”

林无攸很想拒绝，但冯晓刚跟他有点交情，不是单纯的“救命之恩”那么简单。

大概是七八个月前，冯晓刚给他联系了《杨澜访谈》的采访。

《杨澜访谈》是国内最红的一档访谈类节目，格调与地位都不低，主理人杨澜也很会讲话，是档对林无攸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节目。

再加上，当初的林无攸远没有现在这么出名，甭管冯晓刚究竟为什么这么干，他确实做了件好事。

哪怕林无攸由于工作繁忙推掉邀约，也仍然要记冯晓刚的这点情谊。

于是，此时此刻的林无攸只能点头答应。

“如果不会打扰到您的话。”

“当然不会，能跟林无攸叙旧是我的福气，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约您都约不出来呢。”冯晓刚乐呵呵地回复，右臂却在不知不觉间拽住林无攸的左臂，好像在防止他在中途跑路。

林无攸：“……不会跑的，相信我。”

冯晓刚装傻，“我定了吃早茶的地方，现在就带您过去。”

酒店的位置不远，步行就能过去，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往前走。

离开之前，林无攸依依不舍地看眼炸得焦黄、看上去便嘎嘣脆的油条，转头又在心里念叨起虾饺的绝妙滋味。

原谅他的贪嘴，毕竟在美利坚啃了那么长时间的草料，要是回国还不能吃到美食，他所有的美好品质都会消失。

冯晓刚坐在路上，还在喋喋不休的地介绍，“那餐厅是这两年新开的，味道非常不错，我和朋友们去过好多次都特别好吃，林导一定会喜欢。”

精准捕捉到关键词，林无攸果断发问：“冯导，今天是只有你我么？”

“呃……”冯晓刚语塞。

林无攸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行为，只能说这非常“冯晓刚”。

他抬头望去已经看见那间酒店的霓虹招牌，赶在进门之前询问。

“在座的客人们应该没有陌生人吧？”

这已经是很客气，很给冯晓刚留面子的问法，冯晓刚自然能感受到这番好意，于是着急忙慌地回答：“只有《手机》的剧组成员们，他们都很好奇林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人，所以在听到我邀请您吃早茶后才一窝蜂地赶来凑个热闹。林导要是觉得不舒服，我这便打电话叫他们回去。”

“不必了，既来之则安之，叫他们老实坐着吧。”听见没有多少外人，林无攸暂且放下心，然后便很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集中在冯晓刚口中的《手机》上，“又进组拍摄了？这次是什么题材的电影，上回的《大腕》成绩那么好，这回肯定也不差劲。”

换了别人来问这句话，冯晓刚都不会觉得心情多么复杂，偏生是林无攸出声询问。

要知道拍《大腕》的时候，林无攸还是个初次拍摄的新人，只配跟在姜闻身后当个小透明，现在林无攸已经成为不得了的大人物，而他的地位却跟拍摄《大腕》时差不多。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他的地位自张义谋转投商业片之后，显而易见地后退了，更别提还有个后来者居上的林无攸，依靠着好莱坞大杀四方。

奶奶的，三亿两千万美元的票房折合人民币不得个十几个亿？

怪不得计算票房成绩时，圈内人都不将林无攸算进去。

想到这两年极速下降的地位，冯晓刚的笑容都淡了些许。

“那就多谢林导的祝福了，有您这句话在，《手机》至少还能再卖个一千万。”

林无攸却很认真：“冯导，你拍商业喜剧片很有一套，非常会抓准时代的风口，这是个很多导演都没有的能力。”

人是种很下贱的东西。

冯晓刚之前还在为林无攸超越自身而不舒服，听到他真心实意的祝福后又觉得精神抖擞，走路都更加有劲儿了。

他甚至开始琢磨该怎么利用林无攸的看好进行营销。

林无攸的那句赞美绝对真心实意，冯晓刚是很能抓住时代大风口的导演，他的每部电影都几乎踩住了当下人们最在乎、最想看的点去拍摄。

这种能力很罕见。

毕竟电影圈多得是如林无攸这般死爹哭娘的犟种，耍尽手段也要拍自己想拍的电影。

进入酒家之后，身着红旗袍的服务员认出两人，马上便领着他们俩去往最里侧的包厢。

在进门之前，女服务员还敲了敲门扉提醒。

这木门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林无攸站在外面可以明显听见里面说说笑笑的声音，但那道敲门声好似有魔力，一下子便将笑闹声变成了兵荒马乱的准备音，他甚至听见有人在高喊林导如何如何。

“呵呵，看来大家都很紧张，”冯晓刚硬着头皮解围，“林导可千万别介意，大家是太尊敬你。”

林无攸不置可否。

木门无比丝滑地推开，林无攸抬腿走进包厢，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

里面的人比他想得要少很多，只有五位圈内的朋友们——刘震云、葛悠、张国利、徐凡、范兵兵。

此刻，他们都站起来，紧张兮兮地望向门外。

目光在与林无攸接触后转瞬即逝。

林无攸跟葛悠和徐凡都有一面之缘。

其他人算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冯晓刚跟在他身后进屋，立马向众人介绍他。

“这位便是林无攸导演，想必不用我来介绍，你们该比我更清楚他的能耐有几何。”

然后，他又马不停蹄地介绍其他人。

“这位是刘震云，经常跟我合作的大编剧，做的剧本都非常优秀。”

刘震云赶紧摆手：“再怎么优秀在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面前都不值得一提，你可别在林导面前给我戴高帽。”

“怎么会呢？我看过刘先生的很多剧本确实很不错，扎实、朴素、贴近人民，这些都是我要学习的点。”林无攸一如既往地谦虚。

刘震云被哄得喜笑颜开，“林导真会折煞我。”

“这位是张国利先生，是我们手机的男二号，演技非常优秀，一等一的好演员。”

张国利也赶忙摆手：“也是冯导看得起才让我来演，往日我都是演电视剧的，不知道林导有什么有印象？”

“我看过《铁齿铜牙纪晓岚》，你跟王钢先生演得实在精彩，今年是播了第四部吧？”林无攸问。

张国利忙不迭点头：“是，原本只打算拍三部曲，观众们反响很热烈，投资商也认为该拍第四部，这才又搞了一部出来，质量肯定是比不过前三部，但也算满足了观众们的心愿。”

林无攸笑着点头：“我瞧着挺不错的，总局在八月份不是开了个允许民营企业拍摄电视剧的条款么？我瞧着电视剧的热度正要往上涨，你们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在今年八月份之前，国内所有的电视剧拍摄都需要找大厂挂牌，拍摄操作和流程跟电影差不多，先买了大厂的发型牌，再去弄广电立项、申请拍摄许可证，然后才是定下拍摄地点和各大主演名单。

张国利笑了笑，却没有顺着这话题往下走。

“不光是电视剧的好时候，也是电影的好时候，八月份也允许民营企业发行电影，好多发行公司立起来了，林导的公司肯定也拿到了，不然前两天的签约那能成？哈哈哈……”他终是忍住，长长地感叹，“大家等民营这天也蛮久了，改革的风终于是吹向了我们。”

闻言，林无攸愣怔。

对电影工厂来说，从必须找青年电影制片厂挂牌，到独立发行电影只过了两年；可对于电影圈的其他电影人们，这一步却等了十几年。

“……”

张国利眼见林无攸发呆，明白那句话是他多嘴，他急忙扯出其他话题。

“瞧我这不会说话的这日子谈这些事情做什么呢？”他让出了一步路，“来来来，我可得向林导介绍一位大美女，范兵兵小姐！这可是我们剧组的女二号，长得多标志呀。”

范兵兵今日穿得很时髦，类似于肚兜样式的蓝色吊带，低腰的牛仔裤，白皙亮眼的皮肤配合着浓密的黑色长发，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对比，蜜桃色的水亮嘴唇此刻正弯弯翘起。

范兵兵撩开胸前的黑色长发，向前倾着打招呼。

“林导，你好，我是范兵兵。”

“你好，范小姐。”林无攸礼貌回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反而转头招呼众人赶快坐下来，“快坐吧，别跟个筷子似的立着，你们不心疼自己个的腿，我替你们心疼。”

冯晓刚立刻哈哈笑起来，“还是林导贴心。”

五人立刻排排坐下来，范兵兵非常“巧合”都坐在林无攸右侧，左边则坐着葛悠，林无攸还特意看眼葛悠，发现光溜溜的头皮上覆盖了黑发，明明该是斯文样式的打扮却显出沉闷的油腔滑调。

葛悠低声解释：“是为了新剧特意留的。”

“挺适合你的，演员为了演好角色做什么都合适。”林无攸笑眯眯的回了句，“演员们要都能如此敬业，不愁作品拍不好。”

葛悠又是一笑。

早茶上来了，虾饺晶莹剔透、烧麦喷香扑鼻，林无攸口水都要下来了，拿起筷子开始干饭。

电影圈内人坐在一块聊天，除了本圈子那点事儿，没有什么其他可聊，这本来不是大问题，如果他们没有字字句句都不离开林无攸的话。

一口虾饺林无攸整整花了五分钟便吃完，一会儿是刘震云询问，“好莱坞的编剧们都怎么干活？他们喜欢质问人性的剧本，国内能不能也做类似的剧本？”，一会儿是冯晓刚探听消息，“听说宁昊去了戛纳，林导的副导演都这么出息了，戛纳喜欢什么类型片呀？”，一会儿徐凡难得开口自荐，“我之前演的《青衣》和《结婚十年》都不错，林导有没有看过，对我的演技有没有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