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完宁昊，林无攸翻开戛纳电影节发来的邀请函。

现在是四月初，距离三月末的电影节截止不超过一周，这个邀请函来得既合适，又不太合适。

毕竟是个请他做评委有点晚、请他做颁奖典礼有点太早的时间点。

不过林无攸还是点开了邀请函——一封希望他作为评委出席第57届戛纳电影节的邀请函。

林无攸当时的表情有点像“看见一只大象在跳踢踏舞”，又或是听见别人说“乌鸦像个写字台”的极度困惑。

这年月可以邀请一位二十一岁的年轻人当评委么？

多少有点不合理啊喂。

然后，他看见邀请函的发信者——昆汀·塔伦蒂诺——本届戛纳电影节的主席。

一切困惑烟消云散。

别人做这件事或许不合理，但昆汀·塔伦蒂诺来做再合理不过。

他当即便翻出电话簿给莱恩打了个电话，从这位好莱坞百事通手中拿到了昆汀的私人电话。

“嗨，我刚才收到你的邀请函，从来没想过会以评委的身份重返戛纳。”他以此作为对话开始。

昆汀很直白：“你想要拒绝？拜托，别拒绝我，我讨厌跟那群走寻常路的家伙共事，你是我唯一能接受的同伴。”

“……我们俩好像之前没有过任何私交吧？”林无攸都被他过分自来熟的姿态惊呆了。

昆汀很理直气壮：“现在你跟我有私交了，多么好的开始呀，牛逼！”

在英文长句中毫无预警地听到那个古里古怪的“牛逼”，林无攸差点一口盐汽水喷出来。

昆汀还在洋洋得意，“我是个语言天才，之前在燕京拍电影的时候，我深深记住了这个词汇该怎么读，就算中文再怎么困难，我还是将其搞下来了！我都要佩服我自己。”

“……”

林无攸某些时刻很佩服美利坚人民优越的自信心，作为一生谦虚低调的东亚人，他永远无法直白地说出这类词汇。

他恨自己居然这么谦虚。

“我认为你有点偏离主题，我们能不能重新谈谈邀请电影节的邀请？”

“哦，其实很简单呀，就是我来今年的主席，你来当评委，反正你的资历也足够，虽然年轻了点，但这又不是什么错误，凡人哪能阻止天才绽放光芒呢？所以，你来不来？”

昆汀说得轻轻松松，将戛纳的评委席位搞得像一点都不值钱的模样。

可实际上，这可是个很有价值的邀请函。

哪怕华人在八九十年代在戛纳大放光彩，可真正拿到评委席也要等到千禧年之后，姜闻算是内地第一位吃螃蟹的人，现在林无攸是第二个人。

说个不算冷知识的热知识，当华人去当评委时，华人导演或演员总能得到更多的资源优势，这也意味着他们可以决定哪部电影是最佳影片，哪个华人演员是最佳影帝/影后。

在拒绝这份邀请之前，林无攸还是犹豫了一下。

但当他翻看下之后的日程安排，再联想下这段时间的疯狂工作状态，他还是忍痛拒绝了邀请。

“我可能抽不出时间，但还是很感谢你的邀请。”

“林，你不会这么快给我回复，我没有那么焦急要得到你的回答，更何况……戛纳电影节也可以是个度假的好机会，拜托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真的很希望可以在戛纳海边见到你的身影。”

昆汀没有接受林无攸的拒绝，反而又给了他点时间，希望这可以改变他的主意。

当然，他还是说了句类似于威胁的话，“如果你不过来的话，我会邀请许克来的，反正这个机会是留给你的，你随时可以答应，我会等你到最后一刻钟。”

林无攸感谢昆汀的宽容，鬼使神差地没有继续拒绝，反而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

“我会再认真考虑下，感谢你的邀请。”

昆汀又在电话对面奸笑了两声，“别害羞，快点来找我吧。”

林无攸强忍住挂断的冲动，又寒暄了几句话才挂断。

他暂且将这份邀约搁置到一旁，紧接着便翻到下面一份邀请，这是一份很简单的邀请，冯晓刚最近在拍《天下无贼》，强烈邀请林无攸前去探班。

林无攸考虑了下，还是给冯晓刚回了个电话。

冯晓刚接电话的速度没有昆汀那么快，等到三声另铃响之后，才被仓皇地接起。

“林导，我是剧组的副导演，冯导在前面讲戏，我、我已经叫人去通知他了，请您稍等一下。”

“不！”副导演刺耳的惊叫声，“拜托您等一下，我、我们马上就好。”

副导演疯狂给助理使眼色，空置的手臂也不住地挥舞，让助理赶紧去请冯晓刚过来。

助理颠颠跑到搭建的火车之上，冯晓刚此刻正对着刘德化和刘若应讲戏，两人都听得很专注。

在冲进去打扰和等会再来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前者。

“冯导，你的电话响了。”

冯晓刚阴沉回头，张口便大骂，“没看见我在这儿跟说事么？你长没有长眼睛啊？那两眼是当两个玻璃珠嵌在你脸上的么？能不能对自己在圈内的地位有点清醒认知？”

刘德化赶忙打圆场，“冯导，你消消气，您的助理一向很有分寸，这么着急地找你肯定是有大事，您要不然先听他说完。”

“狗屁大事！一个电话还能重要到什么程度？”冯晓刚冷嗤声，但还是选择给刘天王给面子。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谁的电话呀？”

“是林导。”

“哪个林导？圈内姓林导演多得是。”

“林无攸导演。”

冯晓刚的三角眼腾地睁大了，“你他娘说什么？谁的电话？”

“林、林无攸导演——”

这句重复的话还没有说完，冯晓刚已经跌跌撞撞地向外面跑去，同时还不忘再骂一句，“你个小犊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提前讲清楚？！”

助理很委屈，他也不是故意这么拖延，一开始便说了是个重要电话，是冯导犯驴脾气一定要先骂他的呀。

“哎，冯导，你等等我呀……”

助理拔腿便要追上去，又被刘德化直接拽住，这位以勤恳和努力出名的天王，带着好奇和不可思议追问，“冯导还跟林无攸导演有私交？平日怎么没听他说起过呀。”

助理倒是想如实回答，如果说私交是单方面讨好的话，那么这俩位导演一定是莫逆之交，偏生他不能如实回答，只能挑了个有隐藏的事实说。

“林导进圈后第一个探班的剧组便是《大腕》，他还救了冯导一命，两人之后一直有往来。”

为了防止继续追问泄露不该泄露的话，助理轻轻扯回衣角，拍拍屁股麻溜走人。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刘德化若有所思。

片刻，他转身看向旁边的刘若应，“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我记得你应该跟林导见过一面。”

刘若应很佩服刘德化的记性，大大方方地承认。

“我们戛纳见过一面，不过我当时是‘展映环节’的演员，林导是角逐主竞赛单元的导演，他还拿下了那年的金棕榈大奖，那时候他才19岁，典型的少年天才。”

承认别人比自己更优秀很难，但承认别人优秀得格格不入便轻松得多，特别当讨论对象优秀到只能讨好时，那么一切嘴犟都是种残忍折磨。

听到刘若应的话，刘德化不动声色地抓了下手掌。

“确实很天才，我们出去瞧一眼吧。”

能在圈内混的都是人精，刘若应立刻品到对方表情中的丝缕落寞，她立刻出声解释，“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刘德化笑着打断，面上不再带有任何失态，只有巨星的专业素养，“我们还是赶快出去吧，别让冯导等急了。”

冯导跟林无攸通话，他能等什么等急了？刘若应悻悻想到，还是依从了刘德化的行动。

两人一同从火车上下来。

两个地位最高的艺人动了，其他人也迫不得已地动起来。

李兵兵从休息室内走出。

她是本剧的女二号，在其中饰演个“艳贼”。

此刻，她正茫然地询问：“出了什么事？我们要开始拍摄了？”

刘德化笑着否认，“不是，只是冯导下来了，我们俩便也下来了。”

李兵兵还是有点懵，她很少进行电影拍摄，完全摸不清剧组中的各项情况。

导演讲戏跑掉，主演下车……这是休息还是围观？

哪怕她是华艺的签约艺人，冯晓刚也是华艺亲密合作的伙伴，她应该是最受照顾的家伙，但她可不敢有任何掉以轻心。

她朝旁边招了下手，“保强，你能不能去找葛悠来？就说拍摄出现了点小问题，需要他来看看。”

别人摸不清冯晓刚的脉络，但葛悠肯定能行，两人可是合作了很多电影的老搭档。

王保强作为个群演出身的新人，听到女二号的召唤除了连连点头，就是连连傻笑。

“俺这就去，这就去！”

等他将葛悠请出来，李兵兵才期期艾艾地走上前，“葛悠，冯导这又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么？”

她这句话一出，别说王保强好奇，就连刘德化和刘若应也一同看过来。

葛悠倒是不紧不慢，唤来了旁边的一问，听到是林无攸的电话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扭身对四人说，“用不着太担心，应该是说林导来探班的事情。林导不是一直在国外拍电影么？看样子是回国商量上映的事，正好咱们在小汤山拍摄基地，邀请他来看一眼也方便。”

李兵兵去《盗梦空间》试过戏，闻言之后略有惆怅。

“那部电影要在好莱坞和国内同步上映呢，怪不得林导要回国商量。”

葛悠没有接话。

刘德化和刘若应也没有说话，只是眉宇间能瞥见同样的惆怅。

同人不同命啊。

别看《天下无贼》配置不错，但跟那部电影相比还是差了点。

王保强便没那么内敛（会伪装），他直接瞪大了眼睛，声音老高地喊了句，“妈耶！我能看见林导啦？哎呦喂，我、我能林导合照不？我们十里八乡都可喜欢他了。”

李兵兵无语。

“这是话题的重点么？”

“不、不是吗？俺娘可喜欢他拍的广告了，就那个‘欢迎来我家……近期去了趟奥斯卡……关爱你我他，从小事做起’的广告，俺娘隔三差五就看，说林导长得忒俊了，像个画里面的人，跟俺这种大老粗特别不同……”

王保强的声音说着说着便弱下去，最后变成了一声小到不能再小的问话，“俺是不是不该说这些呀？”

李兵兵默不作声地点头。

王保强：“……”

城里人真难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