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冯晓刚的电话，林无攸翻出日程表，在后天的空白中添上“探班《天下无贼》”。

眼看小半天的休息日消失，林无攸情不自禁地蹙紧眉头。

明天要继续处理堆积的工作，后天是个难得的休息日，大后天便要接受《羊城日报》的采访，大大后天是《电影》杂志的拍摄，大大大后天是《电影周刊》的封面拍摄+采访……

林无攸已经不想再往后面翻了。

什么叫工作地狱？

这才是真正的工作地狱。

韩三坪薅羊毛也太狠了，一点也不担心把他这只羊给薅秃了。

“……”

“我为什么要先把自己摆到羊的位置上？”林无攸绝望，“糟了，我该不会真被工作给洗脑了吧？”

这个该死的班儿，你就上吧。

一上一个不吱声。

为了保证理智不会被“班味”搞丢，林无攸决定明日逃班一天，他要回学校、在充斥着清澈且愚蠢气息的燕影感受到象牙塔的快活。

“前提是，你能在今晚搞定这些工作。”

办公室内，梁敏坐在另外一张小桌前，面无表情地催促。

她抬腕看眼手表，现在是半夜的11点半，BOSS还没有搞定该完成的工作，搞得她作为经理也要陪着一起熬夜。

“我想回去睡个美容觉，您要不要考虑放弃明日的校园行程？”

“这话对个学生来说也太残酷了，哪怕别人都不记得我是谁，我很记得自己是燕影的研究生，回学校上课天经地义、名正言顺。”林无攸忙里抽闲地回答。

梁敏：“……允许我提醒您，如果不是您的奖杯够多，牛到让所有质疑人说不出半个不字，以您的出勤率估计连毕业证书都拿不到。”

“说话归说话，怎么能揭人老底？我也是要面子的。”林无攸悻悻回复，却始终没敢将头颅从文书中抬起来。

梁敏光明正大地翻个白眼。

“您还记得我们俩之所以认识，是因为当初身为老师的我被勒令去逮个逃课比上课要勤的学生吧？”

说句大实话，梁敏至今也搞不懂以林无攸的缺课程度，他究竟是怎么成为整个燕影的标杆。

哦，燕影压根不敢提林无攸的上课次数，他们已经将“林无攸的全勤表”视作本校禁忌中的禁忌，甚至还特意让BBS的管理员设置了许多关键词，只是为了避免让学生们讨论这件事。

感谢同事们的友情贡献，让她在离职多年后，又一次吃上燕影的瓜。

当然，她很理解燕影的做法，因为那个次数只证明了一件事：

天才不需要学习。

蠢材哪怕学很多年也不过如此。

在理工科目，这个定论不会表现得非常明确；可在靠灵感吃饭的行业，老天爷喂你多少饭那都是有数的。

林无攸属于老天爷将饭喂到嘴里，他如果不愿意张嘴的话，那老天爷只能割喉灌。

反正不管手段多么血腥残忍，这碗饭一定要稳稳当当地待在他的胃里面。

“……我当然知道。”林无攸幽幽回复，这次他终于从文件中抬头。

他对天发誓，已经深刻反省到当年的逃课行为，并决心如果能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那么乱来！

至于他为什么已经悔改，出勤率仍然令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要怪就怪该死的工作，都是工作太多挤压得他无法认真学习。

想到那些年林无攸的放荡不羁，再看眼面前勤勤恳恳、熬夜工作的BOSS梁敏很犯贱地想，至少在过去的两三年之间，他已经改掉很多坏毛病。

所以，那他回学校休息一天，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梁敏痛恨自己的心软，却还是开口说道：“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我来替你批改这些文件，当然不会签字或盖印章，你可以等到后天闲暇时去确认。”

林无攸大喜过望，本想着直接开口道谢，可看眼桌上小山般的文书，他还是很克制地回了句，“算了，我自己来处理，不想再连累到你了。”

说句老实话，他这么克制的回应反而让梁敏没有太多忧虑。

她噗嗤笑出声，从办公桌前站起身，主动走向林无攸。

撑住桌面，隔着道桌板与他对视。

“作为下属，我本就该为你分忧，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发的工资？”梁敏笑了下，“如果你真感谢我的话，不如再给我加点奖金呀？我这个人并不贪心，一点点就可以打发。”

“我倒是希望你贪心些，”林无攸笑着回复，“这样我才能用更高的工资把你留在我身边。”

梁敏愣怔。

“……你知道这话听上去很像情话吧？”

“虽然我没有类似的想法，但听上去确实有点像。”

既然梁敏愿意主动分忧，林无攸也不会没事找罪受，放下黑色签字笔，将桌面上的文件一合拢，他站起身使劲伸了个懒腰。

“走吧，我们一起回去，工作放到明天完成也行。”

梁敏不置可否。

反正工作的截止日期是定下，今天搞定和明天搞定区别不大，只要在DDL之前完成，那就不会耽误任何事。

林无攸送梁敏到公司门口。

此刻，静谧的夜幕中悬挂一轮圆月，星子与月光璀璨得交相辉映，照亮了门口不平整的水泥地。

梁敏踩着高跟鞋走到跑车旁，这辆红色跑车还是她拜托林无攸搞回国的产物。

林无攸一路送到她车门口，在梁敏坐进去之前，他忽然开口说话。

“我其实很感谢你可以在公司里，如果没有你坐镇电影工厂，我是万万不敢在外面随意闯荡。你不光是我的合作伙伴，更是我的朋友。”

梁敏上车的动作顿了下，又丝滑无比、装若无事般坐进去。

她摁下车窗，就着深夜的习习春风，笑着对林无攸回了句。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用不着你提醒。”

她潇洒的挥了下手，油门猛然一踩，红色跑车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去。

……

尽管入睡时间有点晚，好在没有沉浸式训练的折磨，林无攸还是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清晨的鸟鸣唤醒他，没有让金秘书开车送他过去，林无攸戴上黑口罩，坐着晃晃悠悠的公交赶往燕影。

鉴于上次在燕影被当成贼抓的经历，林无攸这次多留了个心眼，在进门之前特意去保安室打了个招呼。

保安大队还是原版人马，自然认出当年乌龙事情的主人公。

他们很诧异地站起身，“林——”

“别喊，我是回来上课的。”林无攸赶忙阻止，“我不想打扰任何人，”他指了下面上的口罩，“放我安安静静地进门即可。”

“这当然没有问题。”

听到这句回答，林无攸满意颔首，抬腿便飞速离开。

这保安室总会让他想起一些很社死的事情，为了不犯PTSD，他最好别在此地长待。

然而他虽然逃过了回忆尴尬往事的折磨，却偏偏漏了句重要提醒。

有位保安幽幽道：“林导知道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在校园里很突兀吧？甚至有点像危险分子。”

“是呀，哪家好人出门时还戴口罩。”

不知为何，保安室的成员们立刻有种黑历史重演的不良预感。

“希望林导这回别闹得太大。”

太长时间没有回燕影，导致林无攸对内部的构造开始懵逼。

他甚至站在路旁的指示牌前斟酌了四五秒，才确定本日导演系大课的地点。

不过又是因为迷路，等他抵达大教室时，课程已经开始了四五分钟。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正在台上痛批学生们的论文。

“你们究竟有没有仔细揣摩林无攸导演的拍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