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南生，香江娱乐圈的大姐大，林清霞、张漫玉、梅姑、张国容等人的至交好友，但……跟他没有任何交集。

“施小姐请我吃饭？”林无攸第一反应是拒绝，“这恐怕不太合适。”

刘德化一眼便看出他没有明白施南生的真正目的，不得不出声提醒。

“有小道消息称，许克将会是本届戛纳电影节的评委。”

点到为止，他只能说这么多。

林无攸恍然大悟。

昆汀在邀请他的时候有明确说过，如果他不接受邀请的话，那么这个位置便顺延给许克。

施南生作为许克的妻子，也是许克最大的靠山，她找自己极有可能是为了这件事情，那么便更不能答应这份来者不善的邀请。

“请帮我再次拒绝施小姐的好意。”

林无攸在拒绝的时候完全小觑“戛纳评委”的含金量，也小觑了外界对他的庞大恶意。

对于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人而言，国内多一位顶级导演，对电影圈的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但对于已经成气候的顶级大导团队来说，林无攸是个不容忽略的隐患。

他动摇了这些大导在圈内的地位，也稀释了他们手中奖杯的分量。

长时间以来，一直有人暗戳戳地想将林无攸拉下来，奈何林无攸本人争气、又有燕影和中影双重保护，饶是想下黑手，也找不到什么机会。

外加上林无攸又酷爱“事以密成”的行事手段，外界要么见识他猛如虎的骚操作，要么措不及防地等来官方的正式公布。

一直以来都是类似的套路，直到这回的“戛纳评委”——众人诧异地发现，林无攸方面居然率先泄密了？

甭管卓威是否从燕影校报得到的消息，反正林无攸没有等到戛纳发布官方消息，便率先走漏了风声。

这可绝无仅有的操作！

一伙脑袋不是很清醒的家伙们便开始头脑风暴，林无攸是个很谨慎、很小心的家伙，他会骤然曝光消息肯定另有目的。

再联想到港媒传的沸沸扬扬“许克会是本届戛纳评委”的小道消息，说不定是戛纳还在犹豫要不要请他当评委，林无攸或许是想借此机会逼宫。

听完张和平一本正经的分析，张义谋无语凝噎了四五秒。

“你知道国内的舆论对戛纳的影响几近于无吧？要不然那群六代导演们早就靠着轰轰烈烈的舆论在国外影坛上大杀四方。”

张和平坦然自若地点头：“我当然知道呀，但这套说辞可以骗骗那些不懂内情的外行人嘛，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名声的溃败也是一点点发展来的。”他洋洋得意地笑了，“只要我们黑料放得足够多，早晚有一天会让林无攸摔下来。”

张义谋“啪”地合上笔记本。

“你有这种闲工夫能不能帮我筹备雅典奥运会闭幕式的八分钟演出？”他摁住两侧太阳穴，急促又焦虑地喘息，“你知道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不在乎林无攸如何，我要借此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作为我的合作伙伴，帮帮我吧。”

他不说雅典八分钟还好，他一提及这件事情，张和平便更加恼怒。

“你只记着那八分钟，怎么不记得怎么还要拍《十面埋伏》？你是个导演，那才是你真正需要发挥实力的地方，我们要争取本年度的票房冠军，你的对手不光有林无攸，还有周星星和冯晓刚。”

“你没有自己以为那么坚不可摧，我不敢提林无攸上部电影的票房成绩！万一要是输了，你有没有想过之后该怎么在圈内立足？你还想继续当连投资都找不到的扑街导演么？我拜托你清醒点！”

张义谋被臭骂了一顿，可却还是咬定那句话，“我会好好拍《十面埋伏》，但必须要等待我搞定雅典八分钟之后。”

张和平绝倒。

张义谋也知道这话不太像话，张和平拉来大投资和知名演员们可不是为了陪他胡闹一场，但他属实放不下那八分钟的表演。

因为他很清楚那不光是雅典奥运会的八分钟，更是燕京奥运会的前瞻赛。

与同为第五代导演的程凯歌不同，张义谋受西方文化的熏陶比较少，他自幼所接受的教育还是那套经典的“国家为先”，所以他是无法彻底放弃争夺为国家效力的机会。

他最后一次企图说服张和平，“和平，我真需要好好去做，我、我没有办法放下。”

张和平看着快要哭出来的西北大汉，宛如困兽般在会议室内转圈圈，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句。

“老子真是欠了你！上下嘴唇一碰，便让我将我一同拉去做苦力，张义谋啊张义谋，我算是服了你。”

听着他的骂骂咧咧，看着他乱哄哄的脚步，张义谋却笑了开花。

“你同意了。”

“……”

张和平没有回答。

张义谋再重复：“你同意了。”

张和平还是没有回答。

张义谋再再重复：“你同意——”

“够了！”张和平粗暴打断，“我是同意了，你用不着一直重复我做的愚蠢决定！！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碰上你这么个玩意。好好拍个电影赚个钱，怎么就那么困难？”

张义谋嘿嘿笑了两声，“这让我想起拍《有话好好说》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也是缺钱、缺投资，电影差一点胎死腹中，还是张和平抵押了房产，这才换来电影的投资。

也是这件事情之后，两人决定组成搭档，由他来拍电影、张和平拉投资、做宣发，各执其职、竭力合作。

听闻他忽然说起旧事，张和平神情一柔，脚步不自主地停下。

“那可真是好时候啊。”他看着张义谋感叹。

张义谋笑道：“现在也是好时候。”

“我支持你去搞奥运会，你就别管我要怎么弄林无攸了。”张义和替张义谋想好对应手段，“到时候记者要是问你，你只回答不知道，这三个字足以应付一切。”

“我可以在记者面前帮你说话。”张义谋踌躇。

张和平：“用不着，我得罪林无攸就行，你得罪他做什么？米拉麦克斯不靠谱，硬是让咱们错过了奥斯卡，下次再想冲奥约莫要让林无攸名下的‘未来影业’帮个忙。我做坏人就行，你只管做个老好人。”

张义谋更加抬不起头，“和平，多亏你有你在，不然……”

“得了，省着你那些好话，赶紧去忙你的‘八分钟’，《十面埋伏》可等不了太久。”张和平又色厉内荏地呵斥了句。

在跟张义谋商量后的当天晚上，张和平在接受采访时便直接对林无攸开炮，直指他为了提升地位、指派卓威进行炒作。

当晚新浪网的娱乐板块炸了锅，有好事者列出卓威报道过林无攸的一系列私家新闻，各个都是相当私密和隐晦的内部讯息，又给两人的关系蒙上一层扑朔迷离的薄纱。

紧接着第二日清晨的《南方日报》的头版头条更给这场争论浇上一勺热油，如果这是一碗油泼面的话，那味道一定能馋得闻者狂流口水。

——【程凯歌希望林无攸诚实地面对大众，不要哗众取宠。】

一开始林无攸并不知道程凯歌这么蠢，蠢到在此节骨眼、在此事件上横插一脚，直到他接受《电影周刊》记者采访时被措不及防地问到这件事情。

“林导知道程凯歌导演喊话让您诚实些么？”

“什么？”林无攸下意识反问，“我没有听明白您的意思。”

那位记者微微一笑，招呼着助理送上了今早才出炉的报纸。

林无攸怀着巨大的不可思议翻完这篇报告，该说是程凯歌没有蠢到二佛升天，还是该说这家伙就是单纯的坏。

他倒是没有在文章中指名道姓的怀疑，只是重申了《霸王别姬》当年的辉煌，又点名他能在1998年做评委也是因为《霸王别姬》，他并不怀疑《爱》的优秀，但怀疑以林无攸的年龄是否能承担起此重任。

通篇不承认“林无攸在说谎”这句话，但字字句句都透着类似的意思。

林无攸佩服这家伙的胆量，张和平敢随便发疯，那是因为敢保证张义谋离此事远远，外界的纷争不会伤害到张义谋的名声，可程凯歌这么干图什么？

他又没有电影要上映，又不需要炒热度，莫名其妙掺和这种烂事做什么？

不管重来多少次，林无攸都会佩服这位大导演的脑回路。

“林导有什么话想对程导说？”记者恶意挑事。

林无攸微微一笑。

“首先，我来接受采访和拍摄是中影牵线的，作为专业记者该专注于这次采访的真正原因，而不是外界的闲言碎语；其次……”他骤然冷下表情，“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他打个响指，扭头朝守在门口的金秘书说，“让《电影周刊》换个记者来，否则之后的采访没有必要进行，我不想跟不专业的家伙合作，中影亦是如此。”

那记者面色骤然一白，“你不能这么做！我是记者，询问各种问题是我应有的权利。”

“那拒绝跟你合作也是我应有的权利。”

林无攸不慌不忙，反正他也不想接受什么乱七八糟的采访，更对又一次成为封面男郎没有半点兴趣，如果是记者不靠谱而导致本次采访告吹，他还能去找韩三坪告状，然后推掉后续的所有采访日程。

哼哼，不愧是他，这么快便想出了连环套。

林无攸想得很美，堪称万无一失，唯独忘记《电影周刊》对他本人的渴望程度。

虽然说林无攸并不避讳采访，但碍于繁重的工作与全世界乱跑的拍摄场，这让报刊杂志们的采访申请时常被拒绝，很少有什么杂志能采访到他本人。

奇物可居。

林无攸的采访也很珍贵，昂贵到就算《电影周刊》的主编舔着脸来道歉，他们也硬是将林无攸留住，并且连续让他换了十套衣服，拍摄了周刊的诸多内页和下期的封面大片。

顶着一群人过度灼热的目光，林无攸面无表情地更换姿态。

他恨时尚圈，他恨拍硬照，他更恨这群盯着自己下三路不放的“怪人”。

紧身皮裤这玩意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衣柜中。

等到林无攸走出那栋办公楼，面上失去了所有的表情与情绪。

在上车回家之前，手机忽然响了，拨号人是一长串数字号码，也是他被累得昏了头，竟然直接摁下接听键。

下一秒，路川幸灾乐祸的声音传进耳廓。

“听说你对外撒谎了？当不成戛纳评委也不是什么大事，干嘛撒谎——”

“滚！”

林无攸不客气地骂了句，“啪嗒”挂断电话号码。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前踩他一脚，一群脑袋有坑的家伙。

事实证明，脑袋有坑的家伙属实不少，一伙对他不满的家伙被炸了出来，开始在各大中小报纸神魔乱舞。

一时间，他竟成了个知名的“撒谎大王”。

他本人倒是耐得住性子，回头戛纳官方公布发出，他再买三倍的通稿洗回来，冯晓刚却是个急性子，一刻都等不了，直接冲着那群家伙们开炮，骂他们看不得别人好，骂他们仗着年龄老欺负人，反正一顿痛骂是态度清晰地表明了立场。

林无攸都很吃惊冯晓刚能这么相信他，后来才在刘德化口中得知，原来施南生一早便跟港媒通气，澄清了“许克当评委是个误会”，奈何港媒与内地某些媒体看热闹不嫌事大，遮遮掩掩不肯澄清，这才让冯晓刚抓到可以趁机表明立场的机会。

外界的纷纷扰扰没有办法打乱林无攸的思路，比起苦恼该怎么处理舆论后续，他更苦恼该怎么处理逐渐完善的剧本。

又过了一天，林无攸又忽然接到个电话，为了避免再接到路川那傻逼的电话，这回他多长了个心眼，决定先看眼是谁打来的再接听。

定睛一看，居然是张国容。

张国容拢共带来了两个消息，其一为他受中影邀请，接替林无攸完成后续的日程安排，其二为施南生还是希望跟林无攸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