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演员朋友，我知道你很兴奋，但你先别那么兴奋。”

林无攸本身不介意粉丝朋友们的热情，但这种会震破耳膜的热情还是请缓一缓。

王保强听到这句拒绝，失落地垂下头颅。

“对不起，俺、俺不是故意的，俺、俺只是有点……呃……这个……”他开始颠三倒四地胡乱解释。

别说是林无攸面露不解，就连劝他主动点的李兵兵都一脸不忍直视。

王保强啊王保强，让你好好表现，你竟来了这么一套不成器的说辞。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李兵兵脑袋都一阵阵发昏，她发誓再也不多管闲事，免得被气到二佛升天。

冯晓刚更是不忍直视，他这么机灵会讨好的家伙，剧组里怎么就多了个鲁莽又乱来的演员呢

以后出去可千万别说是他剧组出来的演员。

“林导，你别跟他计较。”

“林导消消气。”

两人劝阻声音同时响起。

林无攸看眼异口同声的葛悠和刘德化，情不自禁地笑了声。

“你们慌什么慌？我又没有生气，更没有计较什么，反而觉得这演员挺有意思的。”他上下打量下王保强，“你是男几号？在电影里演谁？”

尽管他软下了口气，可王保强仍然回答得磕磕绊绊。

“俺、俺演傻根，是个不相信世界上有贼的乡下人。”

尽管对这角色的台词倒背如流，也可以跟角色深度共鸣，可对着像个画中人似的林无攸说出这句自我介绍，还是让王保强略感羞耻，忍不住深埋头颅。

这让他不禁想起前两天遭受到的“屈辱”，他甚至都不确定那是否可以被认定为“屈辱”。

林无攸了解地点头：“原来是个有赤子之心的角色。”

“啊？”王保强短促的惊了声，他骤然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林无攸，“您、您说谁有赤子心？”

“当然是你饰演的角色，”林无攸回答得很自然，“被泥土孕育出的孩子拥有宛如大地般的淳朴心性，这是土地赋予他们的灵性，也是寻常人很难获取的特殊气质。”

听到这句赞美之词，王保强的第一反应是，文化人不愧是文化人，这么深奥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紧接着，他又腾地脸红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表扬他。

“土”在林无攸眼中不再是种过错，反而是种别具一格的天赋。

“真、真的么？您觉得俺很有灵性？”

林无攸点了点头：“你有一张极度故事感的脸庞，透着黑土地的芬芳。”看着面前这张脸，他忽然想起才完成的剧本，萌生出个念头，“你有名片么？我后续可能有个剧本要找你，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吧。”

“俺、俺、俺……”王保强激动得直哆嗦，结结巴巴地无法准备回话。

旁观的配角和群演看到他这么不争气，立马升起了取而代之的冲动。

李兵兵在心底叹了口气，决定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林导，我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交给您的秘书可以么？”

“当然可以。”

林无攸一口应下，他原本还想着再多聊会儿天，说不定能获得更多的灵感，但余光扫到旁边冯晓刚眉梢的不耐烦，他又将话咽回去，转而换成另外一句。

“瞧瞧我这个人一聊起来便忘记了正经事儿，明明是来冯导的班儿却成了撬他的墙角，我可得自我唾弃下。”

“哈哈哈，林导真会说话。”冯晓刚一扫不耐烦，笑嘻嘻地往下接话，“保强能得林导的看中是他名号，但我作为这中间人也得多少拿点什么吧？”

林无攸：“冯导，您有事便直接说，别千万别用旁人作筏子，我这人很容易当真的，可不愿意为了个演员，坏了你我之间的情分。”

虽然他跟冯晓刚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但他知晓对方愿意听这句话，便也不吝啬于一点好言好语。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冯晓刚算不上君子，但绝对是个小人。

得罪他就好似得罪一条隐匿在草丛中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出来、乘人不备地咬你一口。

冯晓刚也知晓林无攸说这话假意多过真心。

但林无攸愿意在所有人面前给他这个面子，冯晓刚便很是十足，不要求太多的事情。

走到他们这个位置，真情与假意那是分得明明白白，可世间难得糊涂呀。

“咱们之间的情分又岂是个演员能破坏？”冯晓刚笑得合不拢嘴，“不过林导若真有心，不如留下演一场戏吧？我之前便看你在《致命ID》中的表演，当真是很有天赋，不如再来一次？这回我来当导演，保证把你拍得英明神武。”

“……”

林无攸后悔了。

他实在不愿意在大屏幕上抛头露面，还不如得罪下小人。

可话都已经说出去，现在否认不光有点晚，更是功亏一篑，他只能绕着弯子拒绝。

“那个角色的戏份有点多，我怎么好意思在冯导的电影中鸠占鹊巢？还是不浪费您的一番好意。”

“哎，此言差矣！”冯晓刚极力劝说，“《天下无贼》放得下个周星星，自然也放得下您，大胆放心演就是了。”

林无攸一愣：“周星星？你还邀请他来跑龙套？”

“不是邀请，是交换。”冯晓刚指着自己道，“我要去《功夫》客串个角色，周星星要来《天下无贼》客串个角色。”他一拍大腿，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去吧，周星星可是个妙人，您一定会喜欢他的，他也会欢迎您在剧组中跑个龙套。”

话说到这份上，甚至都拉出另外一位知名大导演，林无攸再拒绝便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外加上他确实很喜欢周星星的电影，也乐意跟这位导演结交。

既然冯晓刚愿意做中间的介绍人，那么他也可以给个面子。

林无攸答应在《天下无贼》中跑个龙套，但应他的要求戏份一点也不多，仅是做个背景的壁花。

冯晓刚满口答应。

很快，他便后悔了。

这本是一场群演戏，火车正在向前开动，乘客们在车厢内穿梭，漫长的乘坐时间让所有人都心累俱疲，各个都灰头土脸，唯有林无攸容光焕发。

他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暖黄色的璀璨阳光照亮他好似柔焦般的侧脸，让一切都笼罩在一种罗曼蒂克的氛围中。

冯晓刚：“林无攸不像是坐在绿皮火车里，倒像是坐在高档咖啡厅中，整个氛围充满了湾湾偶像剧的味道，再来个漂亮的大美女，我直接转行拍文艺片吧。”

他站在摄像机后吐槽。

葛悠在旁边低笑：“你邀请他出演的时候便该意识到这点！那可是林无攸，虽然做导演的名气盖过一切，但……那可是能让专业电影杂志卖脱销的封面男郎。”

顺带一提，林无攸让《电影》卖脱销的事情还是他从冯晓刚口中得知。

因为那一期的封面男郎原本该是冯晓刚，但被林无攸横空夺取，导致每次小圈子聚会，冯晓刚都会愤愤不平地念叨。

现在他对此事的印象可比冯晓刚深刻多了。

冯晓刚：“……这才是真正的失算。”

他重新看眼画面中的另类的林无攸，第不知道多少次痛骂老天爷的不公平。

有人生来家世便好、有人生来长相便好、有人生来天赋便好，而林无攸生来三样都好。

别人有一样，都能顺风顺水顺财神；林无攸有三样，直接成为被“顺风顺水顺财神”的财神爷。

葛悠笑归笑，还是很在乎冯晓刚的心理健康。

“你别跟林无攸比，你有你路要走，他有他的路要走，没有到大结局那一刻，谁又敢说谁比谁更厉害？”他温声安慰，“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保不准后续会如何。”

冯晓刚一激灵，赶忙低声驳斥。

“你可不能这么讲，林无攸要走下坡路，也要等到把我送进国际电影节再说，咱们俩还得走欧洲三大的红毯呢。”

葛悠：“……我真是不该安慰你。”他狠狠指点下冯晓刚，“你呀你呀简直是个奖杯迷，为了拿尊奖杯，都不要脸皮了。”

冯晓刚理直气壮：“本来就没有那玩意。”

葛悠扼腕佩服。

反复拍了两三遍之后，冯晓刚宣布这一幕结束，本来便是作为彩蛋出现的小细节，他没有怎么精雕细琢，倒是林无攸不放心地追问了下。

“我看起来还好吧？昨晚熬夜到凌晨，早上又没有喝咖啡，精神状态特别不佳，整个脸都有点浮肿，我不希望影响到冯导您的拍摄。”

“如果上镜实在不好看的话，您可以将我直接删掉。”

“……”

那一刻，冯晓刚真想骂人了。

凡尔赛到这种地步，凡尔赛宫都要自愧弗如。

林无攸以为说这种话会打击到他么？

是的，还真会打击到他。

在后面的大半天中，由于林无攸在现场，冯晓刚始终坐立难安。

直到晚上聚餐结束，林无攸准备坐车回家，他才长舒了口气，并在内心发誓，若无特殊情况，他再也不会邀请林无攸来探班。

林无攸倒是不知道冯晓刚这么抵触，他在准备走人之际又被刘德化忽然拦住。

“林导，您认识施南生小姐么？她想请您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