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清楚杰瑞那晚究竟遭遇了什么，反正林无攸第二日开始拍摄时，一整天都接到他疯狂发射的致死目光。

林无攸脸皮厚，直接开启无视大法。

《一个叫本山的男人决定去死》的拍摄已经进入后期，演员们都被调教到最佳状态，拍摄状态那叫个妙，很多戏份都是一条过。

在顺畅的拍摄中，时间一晃来到八月份，在16号这天，林无攸又一次请假，坐飞机从东北直接抵达宁夏银川，参加第13届金鸡百花奖的颁奖仪式。

林无攸听说过金鸡奖，也听说过百花奖，但金鸡百花奖确实第一次听，但这不影响他飞去参加当个颁奖评委。

倒也不是主办方给的奖励多高，而是刘小庆也被邀请前去。

这可是她恢复之后第一次参加官方活动，出现在公众面前。

林无攸必须得在现场围观。

很快，他便感到了后悔。

他是所有被邀请的大导演中唯一出席的家伙。

就连热衷在各种电影节蹦跶的冯晓刚都没有出席。

更别提身在多伦多电影节的张义谋，和没有得到最佳女主角奖通知的张子怡。

这也让林无攸一踏上闭幕红毯，立刻受到了来自各方的注视，甚至接到了龙国电影节协会副主席康健民先生热烈盈眶地接待。

“林导，真是没有想到您能这么给面子，您的出现简直让整个电影节蓬荜生辉，我太开心了。”

林无攸被他抓得手指头生疼。

“康主席，我知道您很激动，但请先别这么激动。”他环顾了下到处都是陌生演员的电影节，第一次由衷的感受到“你的娱乐圈、我的娱乐圈，好像不太一样”。

他才想张口询问，又被康健民笑呵呵地打断。

“叫什么康主席呀？我明明是个副主席，但你要是这么叫，我也不能反驳，哈哈哈……”

林无攸当时的心情比猫meme更猫meme，那个癫狂的“啊！”脱口欲出，又被他强行压下来。

“好哒，康主席。”他假笑着回话。

康健民好似在一瞬间失去了分辨别人笑容真假的必备能力，竟然就这么拉着林无攸在电影节的诸位评委和嘉宾间转了一圈，甚至还非常热心地替他引荐。

“这位是林无攸导演，之前近五亿票房的《盗梦空间》导演。”

他一贯以此作为开场白，林无攸必然要谦虚地回句，“不敢当，都是康主席抬举。”

然后康健民就又要重复那句“什么主席，明明是副主席，但林导要这么讲，我也不能反驳，你们可别听他的话”。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佳，但康健民脸上的笑容从头至尾都没有去掉。

那些评委和嘉宾倒也很配合，一口一个“康主席”，甚至还在康健民的引导下，关心地问问林无攸。

“林导今天又来是当颁奖嘉宾的？你有那么多好电影，怎么不往上报送一个？你可是我们龙国电影的骄傲，怎能这么低调？搞得我们这群老人怪不好意思的。”

康健民闻言立刻点头。

“无攸，你可得报个上来，《手机》都往上保送，企图拿个奖杯，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我明年可一定要瞧见你。”

林无攸没相信这不靠谱的大饼，但面上还是做出相信的姿态来。

“承主席吉言，我明年肯定报送。”他转而问道，“《手机》也参选了？金鸡百花奖有没有可能弥补他在华表奖落选的遗憾？”

康健民没有直接回话，反而给了个微妙的笑容。

有没有任何可能性？冯晓刚这个该死的得奖运气哦，林无攸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回了个同样微妙的笑容。

这意味着此话题就此终结。

偏生旁边有个很欠的评委按捺不住嘚瑟的冲动，忽然插进两人的对话中。

“《手机》的格调太低了，它缺乏文化品味，尽管给观众以视听快感，没有通过快感达到美感，没有达到协调家庭和社会的目的，反而给很多家庭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以金鸡百花奖的格调，必然不能让这么一部作品榜上有名！”

林无攸很困惑。

“这位先生，你是…………”

“我是本届评委仲呈祥！”仲呈祥骄傲地昂头，“我认为以《手机》不配出现在这里。”

“我认为你也不该自作主张地插入我跟主席先生的对话。”林无攸礼貌地颔首，“况且一部电影好看与否恐怕需要观众们确认，而非是什么‘无法达到快感的美感’，今日时间仓促，不然我真想看看在您眼里究竟什么电影才能带来‘美感’。”

你可以骂十几年后的冯晓刚落伍，但现在的冯晓刚切实地踩在了社会的风口中。

说句夸张点的话，再没有什么人会比他更加“接地气”。

不是十几年之后的——月薪3k住大别墅、精英阶层居高临下的挑拣，富人是好人、穷人是坏人——诡异论调，而是真正贴近百姓生活。

《大腕》、《手机》、乃至于《天下无贼》都是相当不错的作品，跟观众们的距离感非常近，甚至有“设身处地”的代入和共鸣感。

林无攸自认他拍不出这类的作品。

哪怕有系统做外挂，他都很难完美处理好这方面。

所以，他的影片要么悬疑科幻，要么将男女主人公设定得高一点。

《一个叫本山的男人决定去死》是他作品中最接地气的一部，这个“地气儿”也是靠演员和道具组去弥补，兆本山在最开始帮忙修改了很多设置。

至少林无攸是想不到，原来有人真可以在走出山洼前，没见过正经八本的苹果长什么样。

在他们眼中苹果是绿色的嘎巴果，皱皱巴巴、又酸又涩，其印象与真正的苹果相去甚远。

所以，论作品中对这方面的塑造，林无攸对冯晓刚还是有点小小的佩服。

同时也特别讨厌这种“何不食肉糜”的说辞。

不长脑干的丑陋。

“如果仲先生没有其他意见要发表，还请我先走一步。”林无攸抬腿就要告辞，又被康健民一把扯住。

“你走什么呀？我们爷俩这才说几句话，我还有好些人没有介绍给你认识。”他漫不经心地朝仲呈祥挥手，“小仲呀，你去帮着安排下嘉宾，别跟个木头棍儿似的戳在这里。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看不懂眼色，眼里没有一点活儿。”

究竟是看不懂什么眼色，没有什么活儿，林无攸并不关心其中深意。

只是看着仲呈祥忽然间涨红的脸，支支吾吾的言语，依依不舍的眼神，他还是觉得挺爽的。

仲呈祥难堪地离开，才走了没两步又忍不住嘟囔。

“拍了几部电影而已，牛什么牛呀，年轻人飞得多高，掉下来就多惨！”他恼怒地跺了跺脚，“你可千万别有掉下来那么一天。”

他往前走了几步，这口郁气还是吐不出去。

碰巧有个工作人员来寻他，有一件事情要让他拿主意。

“老师，刘小庆被咱们叫来了，她今年这个舆论风向不太好，是照常对待还是给点特殊待遇？”

仲呈祥滴溜溜转了下眼珠，小眼睛散发着贼光。

“我记得林无攸是因为刘小庆才来的吧？”

“是有这么个事，听传闻说两人关系不错，还是姜闻介绍他们俩认识的。”工作人员没有察觉到问题，傻乎乎地说出了实话。

仲呈祥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原来是这样啊，是因为刘小庆呀。”

工作人员察觉到不妙，“呃…………”他舔了舔下唇，“关于刘小庆的问题，我还是去问其他老师吧。”

“用不着，”仲呈祥一把拉住他，“我能够处理好。之前康副主席不还让我来给你们帮帮忙嘛。”

工作人员半信半疑。

“那您的意思是…………”

仲呈祥：“刘小庆是我们请来的嘉宾，当然不能区别对待。”仲

工作人员的心放下，“这样就好，我这就去通知——”

“她可以给嘉宾颁奖，可以跟他们握手，但一句话都不许说！”仲呈祥恶狠狠重复，“一句话都不许让她说！”

工作人员的嘴唇蠕动两下，极小声地提醒：“可流程中有让颁奖嘉宾说话的环节，您不让她说话，这个环节该怎么办？”

“那是刘小庆的问题，又不是我的问题。”仲呈祥厚颜无耻道，“我只知道我们不能让个犯罪分子在颁奖典礼上出声，这是对法律的践踏！”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特别辞严义正，每个字落在地上都能砸出个深坑来。

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人果然与众不同啊。

“…………”

那就别请人家过来啊！

你们既然请了刘小庆，便别抓着这点唧唧歪歪！

要不是工资还没有结清，工作人员保准大喊着反驳，现在却只能委屈巴巴地应了声。

“行，我会把这件事情通知给刘小庆老师。”

目睹工作人员走远的身影，仲呈祥冷冷一笑。

“刘小庆，你可千万别怪我，要怪就怪自己跟林无攸的关系那么好。我报复不了他，难道还对付不了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