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杂事，林无攸开始后期制作。

老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享受过定制背景乐的待遇，林无攸便很难放弃这件事情。

于是，制作《一个叫本山的男人决定去死》后期之前，他已经跟赵季平先生约了一整套的背景乐。

赵季平何许人也？

单提这个名字，许多人可能会困惑，但要说起他配过的电影作品，许多人便会恍然大悟。

他曾为《黄土地》和《霸王别姬》配乐，为《红高粱》和《大话西游》配乐，还为《水浒传》与《大宅门》配乐。

能力不能说出类拔萃，也是国内顶尖。

让他来配《一个叫本山的男人决定去死》甚至有点小题大做。

但有完美强迫症的林无攸非常愿意这么干。

不光请了赵季平配乐，还请了国内顶级乐团配乐，并在最高级别的录音室搞定。

说句不夸张的话，在配乐方面花的钱一点不比拍摄上少。

但林无攸喜闻乐见，甚至还有点后悔没让赵季平也随着剧情细致展开配乐。

倒也不是赵季平不想，而是他今年当任陇西文联主席，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做的事情一大堆，能接林无攸的邀约已经是相当给面子。

林无攸便没有在这方面强求。

将配乐拿到手，他立刻着手开始剪辑，还是那套老配置，失踪多日的傅文成也终于回归本职工作。

这货在上部剧的拍摄过程中压根没有出席，反而留在公司帮梁敏打理工作。

用傅文成本人的话来说，当林导的拍摄助理是件恐怖的事情，他会让你失去所有对创作的幻想，并深刻意识到这是条没有前途的路。

对于这句既不公正也不客观的评价，林无攸翻了个大白眼。

明明是在导演一行没有天赋，却硬要用凸显自己强大的方式来表现，傅文成的小心思也太明显了。

得亏傅文成没有听到这句反驳，不然肯定会蹲在地上恸哭。

小心思？他能有什么小心思？他是个被林无攸无情碾压的倒霉蛋。

别人家摄影师可以当导演，编剧可以当导演，演员可以当导演，但待在林无攸身边的话，就算你是个导演都会怀疑人生。

要不然宁昊也不会在拍摄结束后，迫不及待地跑去鼓捣自己的电影。

他用行动证明了林无攸的可怕。

林无攸的后期剪辑向来是迅速且简单的，在黑白颠倒忙活了一个星期之后，《一个叫本山的男人决定去死》完工，便在当天便被莱恩送去了柏林电影节。

期间梁敏尝试过插手，然后被莱恩指使着继续准备买地竞拍。

梁敏：“……”

原以为是跟莱恩平起平坐，实际上却是莱恩的下级，但她也必须得承认跟莱恩学到了不少。

不管是从管理公司，还是在经济领域方面，莱恩都给她开了眼界。

她甚至还问过莱恩会不会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莱恩当时很鄙夷地看演她。

“我是林的朋友，你是林的下属，我们俩没有任何可比性。”

梁敏自认有被羞辱到，但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能蔫了吧唧地点头。

繁忙的工作结束，林无攸便很想放松下。

之前他会去燕影，但自从两次尴尬回校后，燕影便被从放松名单中划掉。

于是，他反反复复地认真抉择后，他决定去看部电影放松下。

“对于一个导演而言，看电影算放松么？”莱恩发出真心实意地质问。

林无攸也挺无奈。

“不想出去旅游，不想出去购物，不想窝在家里看书，你告诉我还有什么方式放松？”

“画展、拍卖会、游艇party、时尚秀、歌剧、戏剧以及音乐剧，”莱恩信手拈来，“这么多地方可以去，哪个不比看电影更加放松？”

林无攸自诩是个挺前卫的家伙，可跟莱恩这么一比较，在玩耍方面还是相对落后些。

“……那我们不去电影院？”

莱恩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电影院。

“我比较熟悉在纽约的玩乐，燕京有什么地方可以耍……不是很清楚。”

林无攸：“那你说个屁。”

大栅栏电影院。

林无攸走进去之后，先是四处寻找了下，发现没有《五月之恋》的海报，再去买票口一问，电影已经下映。

十月初这部由刘懿菲主演的电影上映，她还特意发短信给林无攸想请他看一看，毕竟这电影能在内地上映，多亏林无攸的帮忙。

于公于私，她都该当面感谢下。

但当时的林无攸还在后期剪辑中死去活来，直接拒绝了这份邀约。

今日也是忽然想起这件事，准备跑来围观下刘懿菲在电影中的表演，没想到这么快便下映。

“这么快么？我还以为会多持续一点时间。”

卖票员回答：“没办法喽，票房蛮一般的，咱们这边的电影院是撤了，可能其他还在播。”她敲了下桌面，主动推销，“小伙子，你要不看《可可西里》吧？这电影卖的不错，这片导演最近也是备受追捧，外界都说他是第六代仅次于林无攸的导演，日常有记者去采访，前两天还在我们这边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今天好像还会过来……”

卖票员后面还说了什么，林无攸没有听进去。

作为林无攸本人，他很纳闷一件事。

“什么时候林无攸成为衡量导演的标准了？更何况，他应该是第七代导演啊。”

这卖票员也仅是个卖票员，不清楚他口口声声都说了些什么，只是又重复推销次。

林无攸对路川拍的电影毫无兴趣，反倒是莱恩眼疾手快地付钱，拿到了两张电影票。

“你搞什么？”

莱恩耸肩：“我听说路川一直将你视作竞争对手，我可得看看这位敌人的真正水平。”

林无攸：“别抱太大希望，那家伙有点‘疯’。”

连用开水浇他公司发财树的话都能说出来，这人损到快把山上的笋挖完了。

一个半小时后，林无攸收回之前那句话。

“《可可西里》拍得意外好看，比我想象中的烂片好很多。”

“哪里好看？就是个正常水平啊。”莱恩语气超轻松，“就这点小能耐还妄图跟你竞争，他也小瞧你了。”

林无攸跟莱恩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声解释。

“话也不能这么讲，他在影片中展现出的纪录片美学还是挺值得细品，极度干练甚至到残酷，期间突然出现的暴力和没有铺垫的死亡也很妙，这种处理方式经常在昆汀跟北野武的作品中登场，只是路川彻底剔除了黑色幽默的部分，只剩下的纯粹的冰冷和决绝。”

他咂摸一下，“这种风格在国产电影中蛮难见到的，用在这部作品中反而很好的凸显出人性的复仇。”

没想到跟个疯子似的路川能拍出这么好作品，果然任何作品都该抛开创作者的人品去看。

莱恩倒是从他的介绍中听出点猫腻来。

“你不感觉这种风格和形式有点像一个人么？”

“谁？”

“你呀。”莱恩认真回答，“纪录片美学、冰冷残酷的镜头、毫无预警的暴力与死亡，乍一听跟你的《爱》特别相似，完全就是一比一copy。”

林无攸愣怔，从这个方向去考虑的话，《可可西里》确实有点那味儿。

他还挺想说这是个巧合，不过想起路川之前几次见面一直叫嚷“会用同样的风格打败你”的话，他又觉得未必是个巧合。

那孙子好像真学到了点精髓。

林无攸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莱恩却在仔细思考后，噗嗤笑出声。

“这家伙怪有乐子的，正常人超越应该另外找题材，可他却用近乎一比一的风格来完成电影，与其说是超越，不如说是狂热粉丝的致敬。这哪里是什么对手？分明是只会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学人精。”

林无攸倒是没有想过这么一点，可顺着莱恩的思路往下想，确实有点类似的意思。

本来该超越他的家伙居然拍出部与他作品风格高度类似的电影。

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如此这件事情止步于此，这个“风格致敬”只会在二十年后烂出天际的《749局》被吃瓜群众翻出来，又一次作为攻击路川德不配位的证据。

奈何，二十年后的人爱吃瓜，二十年前的媒体更加爱吃瓜。

他们甚至比二十年后没有办法在路川面前蛐蛐的瓜众们更加激进，直接在路川来电影院宣传的时候堵住他。

“路川导演，您怎么看影评家说《可可西西》的风格是对《爱》的copy？”

“您怎么解释剧中几乎一模一样的纪录片风格？”

“路川导演，您知道有其他导演控诉您抄袭么？您打算怎么回应这件事情？”

“……”

路川被这些近乎于质问的话逼得脸色铁青。

他想要当众发怒，可又担心会触碰这群记者们的笔杆子，只能咬牙切齿地回答：

“纪录片风格不是林无攸导演的专属，他可以用，我当然也能用，这不存在任何抄袭或——”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伴随着有位记者的一声大喝，其他记者如鸟雀般火速离开。

那位记者喊的是——

“我艹，林导也在这座电影院，我看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