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攸瞳孔疯狂地震。

求问，当你某日跟基友讨论杀人问题却被同行听得一清二楚，此刻是该慌乱，还是该慌乱，还是该慌乱。

“周导，你听我狡辩，事情不是你想象得那样。”

周星星幽幽反问：“我想象得是什么样？”

“不管它是什么样，都肯定不是那个样。”林无攸斩钉截铁地回答。

该怎么形容周星星在那一刻的心情？他或许不是真喜剧人，但林无攸绝对是。

他的每句回答都特有情景喜剧那个fell，回旋镖“啪啪”地打在脸上。

周星星在慎重思考后，扬起嘴角朝林无攸笑了下，但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

林无攸在追问与不追问间，选择安静等待会议结束。

作为匆忙召开的简单会议，今天的研讨会只开了一个半小时后，参会人员言简意赅地从各个方面论证了《盗梦空间》的卖点，最终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拉下序幕。

协会成员们有序离场，参会学生们则有序开始排队签名、合影、留念。

说个好笑的事情，林无攸也是第一次知道《盗梦空间》的研讨会还能兼任林无攸粉丝见面会。

奈何（学生们）来都来了，再让他们转身离开也非常不合适，林无攸只能硬着头皮完成研讨会的后半段，即（林无攸）粉丝见面会。

林无攸一开始笑容很亲切自然，之后逐渐变得僵硬，到了最后……若非见面会在莱恩的干预下强行结束，他的苹果肌应该会直接入院治疗。

“人生第一次发现笑也很难。”在等待《功夫》宣传会开场的空隙中，他低声对着周星星蛐蛐，“做演员果然是个辛苦活。”

周星星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有意思。”

林无攸歪头：“而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内敛。”

周星星不置可否。

人与人的缘分是很奇妙的。

在两人正式对话之前，乌龙搞了一马车，以为误会将会很难解开；可在两人正式对话后，什么困惑都没有。

周星星发现林无攸是个天选喜剧人，林无攸发现周星星是个……还算低调的“赤子”。

外界风评不管怎么讲他，但在对电影的理解方面，两人有着相对一致的审美取向。

林无攸甚至还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看网络上对于《大话西游》的两次解读？”

“用眼睛看喽。”周星星轻松回应，“创作者的回应在某些时候毫无用处。”他甚至还反过来问，“那你又要怎么看外界对《盗梦空间》的解读？现在可有一群人让你公布手稿。”

由于林无攸在《盗梦空间》挖了很多坑，有关“庄生”的故事看似完结，却又埋着数不清的伏笔，所以对《盗梦空间》的解读浪潮反而在电影下映后愈演愈烈。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便有很多人希望导演+编剧的林无攸可以公布下真相。

但林无攸一直对外装死，哪怕投诉电话都快挤爆电影工厂和未来影业的前台，他始终不做出任何正面回应，只在报纸上假惺惺地来了句——

【致每位热爱《盗梦空间》的影迷朋友：

作为本部电影的导演和编剧，非常感谢你们的喜爱，这简直让我受宠若惊，可当文艺作品被公布于世的那刻起，作为创作者的我便不敢自诩多了解这部电影，解读权已经从我手中转让到你们手中。

所以，请诸位大胆发挥想象，我尊重每一个方向的解读，欢迎你们可以与我一样热爱这个故事。

林无攸留。】

这个声明发了还不如不发，尽管肯定了观众的评论权利，却又诡异地剥夺了他们的追问权。

有个影评人还在报纸上发表了牢骚。

【林无攸是我见过最狡诈的导演，他挖坑但不填，埋线但不解释，看似把权利还给我们，却又要让我们受痛苦折磨。爱与恨是双面体，正如我对林无攸导演；而天使与恶魔也是双面体，正如林无攸导演本人。】

“……”

林无攸被人摁头看完这个评论后，一整个大窒息。

要评论权的人是你们，埋怨他不给评论权的人也是你们。

好个正说反说都有理。

烦死啦！

“我是个言而有信的家伙，当我交还权利那一刻便不会想着将其要回来。”林无攸淡定回答。

周星星吐槽。

“你就是不想公布，就是想看粉丝们抓耳挠腮地困惑，就是想看他们为了各自论点各种厮杀、血流成河。”

周星星本以为这话说出来会换来林无攸些许愧疚，没想到对方比他想象的更加无耻。

“知道就好，用不着直接说出来，搞得你尴尬，我也尴尬。”

周星星瞳孔地震。

这也太无耻了！

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别人我都不佩服，就服你这无耻劲儿。”

林无攸微微一笑：“小心我截取后半句话哦。”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周星星亲自发言——别人他都不佩服，就服林无攸。”

“……”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周星星绝倒。

这俩人还在嘻嘻哈哈，莱恩已经用超绝的行动力搞定了后续的宣传会。

“我跟陈永林交流过想法，你们俩可以一起上台，以对台的形式谈谈《功夫》的创作，这样会吸引更多的目光与宣传稿。”

前提是周星星不会认为林无攸掺和一脚会喧宾夺主。

听完莱恩的介绍，林无攸立刻谦虚表示：“我不希望打断周导独美的现场，还是将话语权让给周导。”

“……那你能不能别跟着我往台上走？”周星星幽幽觑他。

林无攸恬不知耻。

“我送你上去。”

周星星：“现在我想要那个会害怕我产生误会的林无攸回来。”

“抱歉，货已发出，概不退换哎。”林无攸继续恬不知耻。

周星星只能无奈摇头，然后推着他走上发布会，同时还在台下学子们骤然响起的掌声中小声对他说：

“你来掌控全场，我不喜欢这场合。”

应该是不擅长这个场合，林无攸并没有戳破这个假象。

他在之前交流时便发现，与电影中的主人公不同，真实的周星星其实很内敛，不会特别夸张地表现些什么。

如果将林无攸形容为有社交能力且擅长社交的非常态性I人，周星星便有点像货真价实、符合刻板印象的的I人。

有了这种印象打底，林无攸骤然听见这句拜托也不奇怪，甚至在掌声停下来之后直接夺过话语权。

“提起功夫巨星应该会很快想到李小龙，《功夫》这部电影跟李小龙有没有什么关系？”林无攸好奇发问。

周星星握紧话筒，“李小龙有部叫《唐山大兄》的电影，那是我第一次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那是一家很破败的电影院，可当电影开始放映之后，我便完全注意不到旁边的环境。”

他讲起往事来的语气很缓慢，“我的心脏跳得特别快，马上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李小龙太神奇了，他占据了一整个屏幕，除了他之外，我谁也看不见。”

林无攸；“是因为他的功夫很精湛？”

“有一部分，但他激昂的精神也让我移不开眼，”周星星斟酌着长大，“在那个时候，我的梦想就是让自己耍功夫。”

“当演员的话也算在耍功夫，毕竟会拍武打片。”林无攸摸了摸下巴，继续按照既定台本提问，“我之前看资料讲在01年的《少林足球》结束后，你便开始筹备这部电影，三年磨一剑，此剑一定锋利无比，我已经要开始期待看正片了。”

周星星低头笑了两声，抬头后很羡慕地开口。

“我其实很挺佩服你的，每部电影都是自己来投资，对电影的掌控性强，票房回本的危机感也没有那么严重，我每次去外面拉投资都要担心电影回不了本，投资商们对我失去希望，你就不会有类似的问题。”

林无攸看出他的心动，骤然间升起种不详的预感，他赶忙打断周星星不该有的幻想。

“虽然很多人认为我这么很潇洒，可前提是——如果我在电影圈混失败，还可以回家做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我的搭档同样具有容错空间，可很多导演没有类似的退路，宁肯稳一点、再稳一点，也请千万别乱来，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受住类似的财务危机。”

他绝非吃瓜爱好者，可还是或多或少地听闻好莱坞某某导演对赌失败，背上一身债务，某某某演员与公司对赌，被迫拍了一堆烂片……

风险操作或许能带来翻倍的利润，但也很容易带来爬不出的地狱。

别看他经常玩这套，但他不会建议任何人去做类似的事情。

周星星接受到他真诚地劝告，但显而易见地并没有相信，只是感谢了林无攸两句，林无攸本还想多说，但鉴于台下还有一堆观众，只得将话题转回了正路，继续聊起《功夫》在创作功夫中的乐事。

听两位同样具有经验与积累的导演谈话很有趣味儿，他们总能从不同角度对同样的事物进行截然不同的解读。

这样的一场宣传会甚至比才开过的研讨会更具有可听性。

在研讨会上只能听老太太裹脚布似的枯燥大话，在这里却可以听两个导演天南海北、各种知识地胡乱聊天。

反正这一个半小时过去，别说是台下学子们舍不得，就连旁听的莱恩都想再多听会儿，但宣传会还是结束了。

与周星星告别前，他还邀请林无攸去参加《功夫》的首映式，林无攸二话不说便答应。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又接到了冯晓刚的电话。

“林导，你怎么跟周星星混？您恐怕不知道吧，那个家伙不守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