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平很精明，一直在密切关注市场上的动向。

他自然也收到那样的离谱说辞，同时还跟张义谋抱怨。

“靠《十面埋伏》的票房成绩衡量国内电影人能不能跟林无攸同台竞争？他们不要太离谱！究竟把龙国电影人都当成什么！他林无攸的踏脚石么？”

张义谋劝他放宽心。

“不过是票房诡异下跌，你知道有些人很关注电影市场化的结果，并不希望《盗梦空间》的高票房成为孤例，我们要理解他们的心情。”

张和平冷笑：“理解不了！”他高高扬起下巴，“我只知道《十面埋伏》会打破林无攸的神话，因为你，张义谋，才会是神话的创作者，一如既往。”

张义谋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张和平这满当当的信任，只能干干巴巴地来了句。

“会的，《十面埋伏》会卖得非常好，它不会枉费我们对它的期望。”

一语成谶。

《十面埋伏》确实没有浪费剧组的希望，在第一周拿下了5500万的好成绩，却在第二周惨遭滑铁卢。

上映十天之后票房滑落趋势很惨，搞得张和平不得不通知各大院线采取降价促销的方式吸引观众，稳住后续的票房走势。

《十面埋伏》并不是个差劲的作品，却也不是个好作品。

影片的视觉效果非常出色，张义谋浓墨重彩的导演风格确实给予了观众超凡的享受，可是影片的剧情却是烂到压根不能细品，演员的表演也特别乏力。

有个毒舌影评家直接在报纸上发表评论。

【我曾经对张义谋抱有期待，希望他可以成为国内最早获得欧洲三冠的家伙，毕竟他也只差个戛纳金棕榈，可自从张义谋将目光投向商业片，他便很难掩盖他在剧本上的弱势，漂亮华美的画面不足以掩盖影片核心的空无。

《十面埋伏》是一部还不如《英雄》的电影，恕我用电影来定位这部外界叫做“大片”的东西。我毕竟是怀着看张义谋电影的心情买的票。

在《盗梦空间》没有横空出世前，我还能容忍《十面埋伏》空荡的画面、乏味的内核，可我看见了《盗梦空间》，一部兼具艺术性和商业性的电影，我便没有办法再忍受《十面埋伏》。

纵然所有人会要骂我刻薄，我还是要毫不留情地讲——《十面埋伏》就是部烂片，它浪费我对张义谋的信任，如果这部电影没有摁着张义谋的印戳，我绝不可能买票走进电影院。

那个票价足够让我去买一张《盗梦空间》的正版碟片，然后反复琢磨林无攸给所有观众们设下的谜题，那个感受要比坐在电影院里看《十面埋伏》好千倍万倍。

我听闻业内对商业片的基本盘定义很混乱，《功夫》卖了1.73亿，《天下无贼》卖了1.2亿，而《盗梦空间》卖了4.96亿，大家有点搞不懂哪个才是正经八本的票房，哪个才是超出整个市场的特例。

《十面埋伏》的票房成绩已经给出了答案，迫近两个亿属于正常水平，《盗梦空间》属于特例中的特例。

奉劝诸位电影圈同行不要再跟林无攸同台竞争，他在跟国际顶尖导演们争夺全球票房冠亚军，国内导演不属于越级碰瓷，你们应该碰不到人家的衣角。

最后再多说一句，林无攸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有天赋的导演，年纪轻轻、才华出众。

也是我见过两只腿走路最稳的导演，既可以拍文艺片拿奖，又可以拍商业片赚钱。

但我还是由衷地希望林导不要浪费自己的大好时间，家里有钱到拿五个电影院做礼物，您也不差商业片那点钱，趁着灵感正盛、手感也保持得很好，赶忙拿奖。

指望不了张义谋拿欧洲三冠，现在只能指望林无攸。

加油，林导！】

这篇影片让张和平很恼火，这简直是扯下张义谋的脸皮好让林无攸往上爬。

票房打不过就论票房不行，还玩什么人身攻击么？

能不能给张义谋留点面子？

但凡媒体没有这么踩一捧一，张和平都得找林无攸算账，偏生各个报道都字字珠玑，他反而担心起张义谋能不能承认。

“我去花钱打点下，不能让这群家伙继续放肆下去，他们太不拿你当回事了。”

张义谋坐在办公桌前并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个古怪的问题。

“今天几号？”

“1月19号，”张和平回答特麻利，“今天是咱们电影上映二周。”

紧接着，他便发现些许不对劲，“什么意思？又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柏林电影节应该会在明天发布入围名单。”张义谋说起这件两人从未谈论过的事情，可话语也只是停留在这一步，目光盯着那张影评上【欧洲三冠】的黑白方块字发呆。

张和平很了解张义谋。

某些时候，对方一个眼神，他便能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

此刻，他的脑子里便冒出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林无攸参加了本届柏林电影节？”

“嗯。”

“他有没有可能不入围？”

张义谋收回视线，对着张和平笑了下。

“我有没有可能不入围？”

当然不可能！就算拿不了大奖，张义谋的电影也绝对会入围，张和平已经在心里做出本能回复。

他舔了下嘴唇，与张义谋平静的双眸对视三秒钟，然后如同困兽般在原地转圈圈。

皮鞋踩在厚实的毛呢地毯上没有发出声响，可他的喉咙却发出近乎于濒死的沉重呼吸，每一口都吸得很深，肺部在发出破风扇的求救声。

“呼……呼……呼……”

他的脑袋非常昏，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像是个站在万花筒中的小人，面对忽然间改变的周遭环境，不知所措极了。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他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张义谋，向来清晰的语序变得乱七八糟，“在我决定跟你合作的时候……这一切……这不应该……”

“和平，冷静些。”张义谋绕开桌子，难得焦急地抓住张和平的肩膀，“我《十面埋伏》的回报率很不错，我们没有失去市场的信任，这还远不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张和平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只有张义谋才是龙国电影第一人，没有人可以夺取这个名号，没有人可以。”

“……我不在乎这些，我只想拍电影。”张义谋重复，“我只要能拍电影就行。”

张和平却已经被执拗的思维困住。

“一定是我们请的演员还不够大牌，现在这些家伙的票房号召力不行，他们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莱昂纳多，我们再拍大片哪怕加预算，我去跟那些难缠的投资商斗法，咱们都得请个好莱坞的大牌明星助阵。”

“我绝对不能让林无攸的电影再碾压我们，不可能！绝不可能！”

张义谋犹豫了下是否要劝张和平搞个好剧本来，这种改变应该会比请任何大牌都有用。

可看着张和平涨红的脸颊、在太阳穴不断蠕动的青筋，张义谋又很难说出这句话。

下部电影的剧本还是自己多盯着点吧。

于是，张义谋同意了张和平的做法。

“好，我们如果再拍大片，找些卖座的演员来参演。”

张和平痛快地点头。

“咱们下回再战，一雪前耻的日子不远了！”

作为柏林出身的嫡系，张义谋对柏林电影节的内情会比旁人提前知道些，而外人只能在1月20号晚上九点收到新浪网的转载讯息。

【第55届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名额出炉，林无攸和顾长卫双双入选！】

这是一条快讯，只有短短两三行字，简单叙述了本届电影节的入选名单。

然而，正是这短短两三行字却将内娱炸了个底朝天。

2005年的春节比往年早一些，2月8号便是当年的春节，1月20号很多人已经开始陆续放假。

特别对于能轻松接触到网络的娱乐圈中人来讲。

按理说，两位导演入选主竞赛单元，大众的目光不会单单放在林无攸身上。

奈何，林无攸近期热度爆表，靠着三个手下败将奠定了自己在商业片的地位，外加入选电影叫做《一个叫本山的男人决定去死》，这可比名声平平无奇的顾长卫有看点多了。

三个buff叠加在一块，媒体又一次陷入【今天不报道林无攸，明天我们一起挂路灯】的狂热氛围中。

印刷厂再次边骂骂咧咧，边动手印刷春明日的头条新闻。

林无攸是什么加班的魔咒么？怎么他一闹出点事情来，他们就得跟着加班？

印刷厂还算好的，熬夜加班还能挣三倍工资；有些人却在最该放松的春节假期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