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可以不做人,林无攸却要履行合同。
“下回再也不给别人打工了,”在熬夜修改日程表时,他恨恨地骂道,“怪不得老爸经常说,千人老板我争取,一人手下不干活!”
在这种痛苦的大调整中,只有跟樽龙的见面可以缓解下痛苦。
不得不承认,樽龙被称作亚洲第一美男有理有据。
那日见面,樽龙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跟他在《龙年》中的白色西装特别相似。
那是一部让林无攸印象深刻的电影,与《末代皇帝》、《蝴蝶君》共同组成了对樽龙的初印象。
樽龙是52年生人,今年依然是半百之龄,他保养得其实很一般,远不如圈内奋斗在一线的同龄男星,却自带着很难拒绝的气息。
林无攸并不确定是来自记忆的滤镜,还是樽龙本人自带的魅力。
“你已经看过剧本了,对于这个角色有什么想说的?”
樽龙缓慢摇头,“我很喜欢这个角色,没有纯粹的恶人,属于中立阶段的混沌人物,这在好莱坞中很少见。”
林无攸想了想还能再说些什么,好像也没有太多可以说的话。
“如果没有任何问题的话,那么就出去签合同吧。”
樽龙点头。
“等一下。”林无攸叫住他。
樽龙略感困惑地回头,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林无攸。
“……你要考虑过继续出演电影做男主角吗?”
林无攸知道樽龙近年来的工作日程减少了很多,有好莱坞中出现更多可替代他的华裔男星的缘故,也有他本人主动拒绝的原因在。
不管是什么原因,当他准备邀请一位淡圈艺人做主角时,最好提前问一下。
他暂时没有想好如果要请樽龙做主角拍什么,但他就是有这么一种冲动,一种不能让可合作的好演员逃脱的冲动。
“如果是林导的邀请,我想没有任何理由该去拒绝。”樽龙缓声回答。
林无攸微微一笑。
“那好,我们剧组再见。”
笑眯眯地送走了令他心神愉快的樽龙,紧接着便迎来让他无比头大的德普。
跑来试妆的德普自带“杰克船长”的妆造,脏辫、烟熏妆,外加一身自配的服装。
摇滚吗?
摇滚!
林无攸想让他摇着滚蛋!
“你知道什么叫试妆吧?”他对德普无话可说,握紧的拳头已经举起来,对着那两个熊猫眼比划了半天又重新放下。
“还有摄像头在拍摄,我暂时放过你。”林无攸回头看眼几乎贴在两人脸庞的摄像机,嫌弃地撇过头去。
德普也看眼那个亮着红灯的摄像机,还俏皮地跟后面的摄像师挥下打招呼。
“他们要拍摄剧组的花絮?我以为你不喜欢这类玩意呢。”
“我确实不喜欢,有点被窥探隐私的感觉,但……”林无攸耸肩,“罗伯特说上一部留出来的花絮太少,这部要多拍一部,他才好整理出来卖给粉丝们。”
那位跟拍摄影师从后面无奈探头。
“林,拜托你别说得这么直接,剪辑师会痛哭流涕的。”
林无攸继续叛逆。
“这是实话,除了粉丝之外,谁会想要看剧组拍摄期间的无聊日程?你们还要我对着镜头讲两句,我讲什么?由于某些傻瓜的愚蠢操作,我们整个剧组400人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睡觉,现在我看见床比看见亲妈都亲。”
跟拍摄像师提醒:“林,罗伯特会看到这份录像带的。”
林无攸表示明白,他对着摄像头面无表情地竖起中指。
“罗伯特,离我的剧组远一点。”
跟拍小哥很惊恐,德普很惶恐。
没人告诉他林今日心情这么差劲,他还以为拿到最佳导演之后,林会非常快乐,这才胆大包天的自作主张一回,现在……
他赶快拉住旁边的一位黑发路人,“洗手间在哪里?我想我应该尽快把这个妆容卸掉。”
郭凡看眼德普,又看眼他身后的林无攸,紧张兮兮地收紧怀里的纸箱。
“你……要不要先回头看看?”
德普不妙的预感更强烈,他听见脖子发出木偶缺油后的、那种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
只见林无攸双手抱胸,“洗手间里什么时候放了卸妆水?你这个烟熏妆能硬从脸上搓掉?你最好带脑子来剧组上班。”
“……”
德普无言以对。
“行了,跟我去化妆间,让化妆师重新给你弄一遍。正好奥兰多和伊丽莎白都在,你们还能彼此打个招呼。”林无攸主动转身,同时不忘指挥郭凡,“把开机宴的东西拿到楼下去,重新复习下开机流程,明天早上别出错。”
郭凡抱住纸箱的手掌艰难地比划个OK,然后火速离开现场。
德普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无攸身后,中途还问了下郭凡的身份。
“剧组新来副导演,他会代指之前傅文成的身份。”
简单翻译下,林无攸的私人助手,负责向各个部门传递他本人的命令,同时协调各个部门的关系。
“傅……”不管叫多少字,德普总是很难准确念出后面两个字,他索性跳过去,“他有自己的电影要忙?一时间看不见他还挺遗憾的。”
化妆间距离两人遇见的地方很近,林无攸两三步便走到门口,右手摁住门把手,嘴里漫不经心回复。
“傅文成转行了,以后不再是任何导演。”
“为什么?”德普很好奇,边往里面走边询问,“我认为他很有天赋啊,作为一个从未接触过导演行业的新手能够那么迅速承担起副导演的职责,这很了不起的。”
——特别当他还是林无攸的副导演时!
林无攸停脚,又一次失去所有表情。
“他认为只要有我这一行,他就永无出头之日,宁肯去管理我名下的院线,也不肯继续留在剧组。”
德普沉默了。
他不知道是该感叹林无攸单靠存在便造成的巨大杀伤力,还是该感叹林无攸居然有属于自己的院线。
“怪不得你能花五亿美元买下漫威。”
“首先,我并没有买下漫威,只是拿到了一些股份;其次,你难道不该抗议傅文成的说法吗?我什么时候成了导演圈的恶霸,简直是无稽之谈。”
德普很不想打击他,但又不得不实话实说。
“当你21岁拿到戛纳金棕榈、柏林金熊和奥斯卡最佳导演的时候,所有导演都希望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绝对是你恶意传谣。”林无攸拒不相信。
他抬手跟正在化妆的奥兰多与凯特挥手,又亲自将德普摁在旁边的化妆椅上,等候多时的化妆师朝着卸妆棉片哐哐一顿擦,擦得德普脸皮都红了,又猛猛上补水喷雾。
化妆师手忙脚乱,德普却还在空隙蛐蛐。
“就在那次奥斯卡晚宴上啊,一群导演喝醉之后蛐蛐你,甚至还扬言要组成报复联盟。你一点风声没有收到?”
“……没有,”林无攸幽幽回答,“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可恨,恨到别人要组成‘倒林联盟’,我还以为自己很受好莱坞欢迎,原来我竟是个万人嫌啊。”
化妆师狂摁喷喷雾的声音停下,化妆刷在面部扫扫扫的稀碎声音消失。
化妆室内安静地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他好像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德普绝望睁眼,“咔咔咔”地向右扭头,奥兰多面露惊惧,左眼写着“你疯了吧?”,右眼写着“要死你自己死”,他又“咔咔咔”地向左扭头,凯特死死地瞪他,左眼写着“你没长脑子的蠢货”,右眼写着“真想杀了你个混蛋”。
他的同事们都好会用眼睛说话,德普先幽默地自嘲了下,然后才战战兢兢地开口。
“那只是几个不成熟导演的酒后醉话,酒鬼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他们都要做什么?”林无攸摁住德普肩膀,对着镜子中的他微笑,“乖,快点告诉我。”
德普没敢仰头,没有低头,只敢保持原动作,隔着镜子与林无攸对视。
“关于这件事情……嗝!”话刚刚起了个头便被打嗝直接截断,德普连续不停的打嗝,“嗝……嗝……嗝……”
德普疯狂打嗝究竟是害怕,还是想故意逃避话题,林无攸不在任何评价。
他意味深长地拍了对方两下肩膀,转头吩咐化妆师。
“尽快化完妆带去隔壁,今天必须搞定主角们的试妆。”
然后,他不带任何停留地离开化妆室,直接坐私人电梯去往罗伯特办公室。
不顾前台秘书的阻拦,林无攸推开那扇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