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山城的路上，林无攸那叫个心累。

好不容易结束拍摄，可以回国休息两天，再开始忙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甚至给这些计划统统做了日程表。

毕业答辩、做奥运开幕式的团队陈述、视察下即将的完工新公司、探班《太阳照常升起》剧组并依照承诺演个龙套角色、再飞到好莱坞完成第二部后期剪辑与配乐等等。

一切计划在他于床底下抓出个疯子时戛然而止。

他出于安全考虑报警，帽子叔叔清点物品，盘算是否达到立案标准，媒体就跟长了个狗鼻子似的忽然间窜过来，

事情在这一刻开始失控。

本地小报第二天的头版头条是——【国际大导演在家中被袭击，价值千金的剧本不翼而飞，我们何时才能安全？！】

NBC、BBC和ABC也猛然间插手，一群外国记者堵在门口开始采访。

林无攸一开始还想张口澄清下，一听他们问的各种问题立刻把嘴巴逼紧。

张嘴“国外安全”闭嘴“国内不安全”，他回答什么都能被大做文章，还不如不回答。

他从不高估西方媒体的无下限程度，在请莱恩帮忙压消息的情况下，这事还是不翼而飞地闹起来。

林无攸很清楚，这跟自身遭受什么无关，他只是成为一个用来攻击的武器。

历史告诉他，做人武器的下场通常不咋地。

所以，在有关部门找他约谈时，他表现得很配合。

然后，罗伯特那疯子就给他打电话。

面对一众专员们黑压压的目光，林无攸硬着头皮开公放。

罗伯特第一句话是，“林，我好担心你呀！真是想不到你在龙国的待遇这么差。”

第二句话是，“我太为你心痛了，你在好莱坞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糟糕事情。”

第三句话是，“你移民到美利坚吧，以你在国际上的成就，没有会阻拦你的！”

三句话陷他与不义。

罗伯特真有你的！

看着对面专员们明显暗下的表情，林无攸深吸口气，语气肃穆地重申。

“首先，我没有移民的打算，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其次，我跟你的关系没有亲近到这种程度，不要再搞这些无畏的关心。我会按时回去完成后面的工作，在此之前，别再给我打电话。”

电话对面的罗伯特马上急了。

“林，你听我讲，这对你有好处——”

林无攸挂断电话，端端正正地看向对面的人。

谈话还是有惊无险的结束，林无攸在走出那扇时，后背已经浸润了一层冷汗，夏日灼热的风一吹过，他竟浑身发凉，手脚都如坠冰窟。

在梁敏接他回公司的路上，林无攸望着道路两旁《超级女声》的广告片，那上面的女生们青春靓丽，一路从草根拼搏到全国顶流，更是开启了短信投票的新纪元。

他需要一个类似的、足以撼动娱乐圈的大事件。

“王京画还在跟我们谈待遇吗？”

梁敏点头：

“李华之前就盯上了王京画，觉得他可以帮电影工厂在艺人方面走得更远。根据他的反馈，自从冯晓刚跟华艺闹翻后，王京画的出走意愿便弱了很多，现在冯晓刚强势回归，又在新电影中极致冷淡她手下的艺人，王京画便又升起了再次出走的想法。”

“李华跟她接触得很顺利，只是从华艺挖走几十个艺人，包括程道明、夏宇、胡军、梁家辉、刘嘉玲、梁朝伟等大牌明星，这事做得太绝了，一旦做下去的话肯定会彻底得罪华艺。”

林无攸面无表情：“那就得罪，华艺算个什么东西？你现在就可以联系王京画，让她尽管在华艺内部挖角，挖得越多越好，最好把华艺给我连根折断了！”

“再联系卓伟开始炒作，不管砸多少钱，都把这条新闻给我炒上去。”

梁敏本想出声劝林无攸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看着他难得阴鸷的眉眼，一句反对话不敢提，只在心中替华艺默哀了下。

一路走好吧。

之后她便开始雷厉风行地进行安排。

当天中午，林无攸在一家私家饭馆见到了王京画。

该怎么形容这个业内知名的经纪人？

很飒。

一身深棕色的西装、利落的短发配着清秀的长相，坐下来的时候很文静，说话却很有力量。

“林导，很高兴见到您。”

“你好。”林无攸停顿下，“王女士想让我怎么称呼你？”

王京画笑了下，“让未来上司叫我花姐不太合适，那您叫我小王或京画都行，我都可以接受。”

林无攸改口，“你好，京画。”

这次会面不光有林无攸和王京画，还有演员部门的负责人李华。

李华最先说话，“王女士不必担心签约后我会影响到你，内部已经决定将我调去院线给傅文成经理当副手，您过来会是我们演员部门的一把手。”

“我竟不知道电影工厂还有院线？”王京画笑着询问。

林无攸：“只是20家电影院的小院线，除了正常跟着大院线上映电影，大部分是播放一些小众类目的文艺片。”

王京画总结：“为了满足您的喜好？”

“也可以这么讲。”林无攸点头。

王京画又笑了笑。

不愧是传闻中林无攸啊，搞个院线做爱好消遣比去菜市场买菜更加轻松。

她本身不想从华艺跳槽，这么多年来还是有情分在，问题就在冯晓刚身上。

一山不容二虎。

冯晓刚看不惯她护犊子似的保护旗下明星，她也看不惯冯晓刚那副骨头轻飘飘的样子。

两人以前不对付还能压制，都算是华艺打工人，王京画由于手握多位大明星的签约合同，甚至还隐隐压制冯晓刚一头。

事情就出在冯晓刚回归之后，竟然拿到大小王给的股份。

别管股份多少，哪怕只有1%，对方也荣升为华艺股东，而她依然是个苦哈哈的打工人，这又是凭什么？！

王京画不满，王京画反抗，王京画跟电影工厂勾勾搭搭。

对于电影工厂，王京画说不出“不”字。

别说她说不出来，就连她将电影工厂有意向的事情告诉给程道明，程道明都劝她不能错过这机会。

电影工厂有圈内硬关系、海外硬关系，还有比关系更硬的大腿——林无攸。

说句不好听的话，但凡安插人进去林无攸的电影，那就是一步登天的好事。

文艺片可以带演员去海外刷奖，商业片可以带演员刷全球知名度。

君不见，林无攸的两个室友，周易围和张松文，已经被他带飞成二线明星。

也没有出演大片主角，就是在他本人的大片中跑跑龙套，名与利轻松到手。

现在王京画只有两个问题，一个于公、一个于私。

“您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签约？正常情况下，艺人跳槽需要商量很长时间，双方的待遇、未来的发展、对各方的安排与考验，这些事情都要考虑到。”

这是关于公事的问题。

林无攸用指尖敲了敲桌面。

“你马上就是电影工厂的员工，我也不同你说些糊弄人的瞎话。一句话总结，我需要这份合约来替我挡个新闻。”

比起挡什么新闻，王京画对另外一件事更加不解。

“您要拿公司艺人部门未来的发展挡新闻？这未免有点太儿戏了。”

“儿戏？你恐怕有什么误会。”林无攸微笑，“我们公司有没有签约艺人并不重要，只要我还在拍电影，我可以捧红任何一个人，哪怕他是个才出道的素人。”

“你该庆幸我还想利用这个部门，当我连这个部门都想不起来的时候，那才是你们的悲哀。”

心情不好，说话也不留情面。

林无攸反思了，并不愿意更改。

王京画觉得这话很可笑，她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人敢大言不惭的说出这句话。

可看眼旁边李华面如死灰的表情，又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后来跟李华交接工作时才知道，林无攸在之前确实将整个艺人部门视若无物。

李华挖王京画纯粹是为了将黑锅甩出去。

公司每年都开年终会议，盘点各个部门今年的业绩，艺人部门永远垫底，甚至打不过音响部门。

后者至少还能靠出售自家电影的原生碟片赚钱，而艺人部门年年是零蛋。

他宁愿被分配去影院当个清闲闲职，他也不想继续陪艺人部门丢人现眼。

“我佩服您的自信，也愿意与您合作。”王京画抛出第二个问题，“接下来是个私人问题，圈内有在传您在海外花40个亿买下一家漫威公司，请问这是真事吗？”

“……”

这是个很妙的问题，可以让王京画试探出林无攸的真正底细，不管是资金方面，还是在个性方面。

“第一，我是花了五亿美金，但非一次性付清；第二，我没有买下，只是拿到一点股份。”林无攸如实回答。

这个回答比不回答更惊恐，花五亿美金拿到一点股份？

那公司究竟多值钱！

王京画当时就蒙了。

林无攸安慰：“你不用管这件事情，这是海外公司未来影业的投资，跟电影工厂不会有太大关系，除了我要从国内调演员。”

王京画茫然点头，终于将话题挪回那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

“你要拿这份签约挡什么问题？”

“哦，一些涉及到咱妈国际形象的问题。”

“什么？！”

这是能跟娱乐圈扯上关系的话题吗？王京画瞳孔疯狂地震，又在李华详细的解释下更加瞳孔地震。

她以为自己只是签约一家公司，万万没有想到这签约能这么硬核，上升到一个不可置信的地步。

她甚至怀疑这个事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也就林无攸这不安常理出牌的“怪物”能干出来！

但她也迅速明白林无攸对华艺下狠手的原因。

只需要献祭一个华艺，就可以安抚咱妈内部情绪。

这笔生意很值！

“我懂了，我会配合BOSS搞定这桩事情。”王京画判断迅速，“BOSS最好别在这件事情中出面，我会旗下艺人分散舆论的注意力，绝不会再让您卷入这件烂事中。”

“你做事，我放心。”林无攸将李华递来的合同推给王京画，“签合同吧，我们尽快搞定。”

合同上的条件很丰厚，给她每年400万的酬劳+按照比例分配的年终奖，没有股权奖励，旗下艺人任她来安排。

公司与艺人的酬劳分配按正常市价，公司会提供对应的培训通道以及每年定量的工作与一定量的酬劳补贴。

哪怕是再扑街的艺人也可以混到口饭吃。

等到合约期抵达后，艺人可以进行续约，也可以挂靠在公司旗下开设专属于个人的工作室。

除了违约金设置得高昂外，其他条件都很宽松。

“强求来的不是买卖，我希望可以安心合作，他们挣钱、我也挣钱。”

林无攸不搞霸王合同，那种事情除了砸了他的名声外，给他带来的利益趋近于无。

别说几百万，就算几千万，对于他而言也是笔不顶用的小钱，还不如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还有两件事要提前说明，“第一，公司的税向来规矩，我不允许任何人在这上面玩手段，别给我搞那套，但凡有人敢搞，我就敢把他送进去；第二，我这人眼里见不得脏东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潜规则别舞到我眼前来，你情我愿的事儿随你们怎么搞，但逼良为娼、拉皮套、下药这种腌臜事别干，谁干我送谁银手铐。”

“我就这两条件，能接受就签合同，不能接受……”

林无攸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王京画。

王京画打了个冷颤。

对方已经把话到这份上，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她哪里还有退路。

“肯定能接受，BOSS是正当要求，我们绝不敢乱来！”

她麻溜签下合同。

林无攸让李华收好合同，抬手给了王京一张名片。

“这是我们旗下的媒体，负责人叫卓伟，你跟他联系就行。”他歪头微笑，“在从我山城回来前，我要那件事情安然度过，别让我失望。”

对着一个岁数比自己小很多的BOSS，王京画毕恭毕敬地回答。

“请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