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山城的第一感不太好，林无攸自认是个方向感不错的家伙，仍然在各种上楼、下楼、左拐、右拐中，陷入人生大迷茫。

要知道，他哪怕在圣文森特的森林中都没有迷路。

但此时此刻，却被困在这座迷幻的城市森林中。

宁昊接到了他的求助电话，神情凝重地听完并挂断。

他扫眼围在身旁的一群演员们，第一次认为这些毛遂自荐的家伙还有点用。

“你们谁的方向感比较好？”

黄博等人不明所以。

“BOSS迷路了，我们得在娱记发现这件事情尽快找到他。”宁昊悲痛万分地开口，“他可没有带随行秘书和保镖啊！！”

“……”

与他几乎哭出来的表情相比，黄博徐征等人的表情很懵逼。

黄博：“随行秘书是个什么东西？秘书还有这种分类？”

徐征：“导演出门需要带秘书和保镖吗？”

“别的导演不需要，但BOSS需要！你们不会懂，他的人生究竟能有多么抓马！”

宁昊斩钉截铁道，制止众人继续问东问西，领着众人朝林无攸描述的方向赶去。

然后，他们也跟林无攸陷入了差不多的困境。

上楼、下楼、左拐、右拐，迷路了。

后来《极限挑战》做了一期以《疯狂的石头》为灵感的挑战，黄博一骑绝尘地在山城乱七八糟的小巷中狂飙，轻车熟路地好像在自己家。

孙宏雷对此特别好奇，不懂他个青岛贵妇怎么能对山城这么熟悉。

黄博深沉又严肃地摆出思考者的姿态。

“你有没有为什么人拼过命？”

极限兄弟团很懵逼。

“啥意思？我咋有点听不懂？”

只有王勋露出个同样悲痛的表情，两个难兄难弟手拉手，又一次回想起这个下午。

“那是我跟林导的第一次见面，林导不慎在城中迷路，于是宁昊导演便领着我们去找人……”王勋悲痛欲绝地开口。

黄博紧跟着用同样的语气接话，“然后在经过一下午的跋涉后，我们终于在一一个地下步行街的过道里见到了林导，他……由于穿得太放荡不羁，还戴着个黑口罩，盘腿坐在地上被当成了乞丐，放在面前的帽子丢满了一块和伍角的硬币。”

王勋彻底绷不住了，至今他回忆起那个场面都觉得很炸裂。

“那可是林导啊！林无攸啊！就那么当成乞丐了！”

一群老爷们惊呆了，张亦兴入圈晚，论地位也跟林无攸扯不上半点关系，听到这位全球知名大导演被当成乞丐，一整个瞳孔地震。

“妈耶！！还发生过这种事情？！”

黄博痛苦地抹了把脸。

“这还不算完，由于我们当时在拍《疯狂的石头》，整个剧组从上到下都悍匪气质满满，林导又是典型的瘦削体态，就有点像、像……”他卡壳两次才艰难说完，“像我们在打劫林导！”

不等其他人震撼完，王勋给出最后一击。

“更绝的是，还有个老大爷见事态不妙，直接给报了警。我们和林导便一起被送进警察局。”

张亦兴不是惊呆了，是惊讶得魂儿都没了。

“还、还可以这样……”

孙宏雷做最后总结。

“所以，你们俩是在警察局跟林导见到的第一面？”

黄博与王勋苦笑着点头。

多年以后，两人功成名就，可以玩笑着说出当年这桩抓马；可当时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态能离谱到这种程度，脱了缰的野马看见这发展都能感叹——我这缰绳还是脱得不够大。

“好了，别那么紧张，一点小误会已经解释清楚。”林无攸安慰众人。

在跟帽子叔叔澄清误会后，他们便被安然放出来，正步行往下榻的酒店走。

宁昊落在林无攸半步后，“BOSS，你下回出门千万记得带上金秘书，要不然总会出现这些很离谱的事情。”

林无攸：“我出来前问过前台，她告诉我你们的拍摄地点距离不算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我就先让金秘书在酒店里休息，处理些其他工作，哪里想得到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宁昊幽幽看眼他破洞风的牛仔裤与废土风的长袖上衣。

真别怪路人将他当成乞丐，就这么一身破破烂烂的打扮，哪个正常人见了都会产生误会。

林无攸察觉到宁昊对他这身衣服的不满，赶忙出声澄清自己的审美。

“我本来想穿太极服的，但金秘书提醒我要有DIOR代言人的自觉，所以才换成这套。”

“……”

不解释之前，没怀疑BOSS审美有问题，解释之后，真开始怀疑BOSS的审美出问题。

任何人要是敢说自家BOSS是个高级的、脱离低级趣味的家伙，他都要怀疑对方眼睛生出点问题。

宁昊在暗处偷偷叹气，可林无攸能这么松弛基本说明那桩丑闻得到了很好的处理。

这是所有坏事中的唯一好事。

不过他还是没有彻底放松警惕，但凡BOSS在《疯狂的石头》剧组停留一天，他都必须将警惕值提高两倍，免得BOSS在剧组出现任何问题，那样的话，梁敏和其他人会将他生吞活剥。

为了表现对搞了这么一件乌龙的歉意，林无攸做东请剧组成员们吃火锅，还特意约了最著名的一家火锅馆。

剧组兴高采烈地跑去吃吃喝喝。

徐征眼睛亮得比灯泡还显眼，等到林无攸和宁昊坐进包厢，他更是忙前忙后，伺候得不亦乐乎。

“你叫……徐征是吧？用不着这么照顾人，我需要什么叫服务员就行，你坐下来吃饭。”林无攸阻止这肉麻的讨好，转头继续跟宁昊讨论起这个剧本，“看得出还是走《香火》黑色幽默的路子，应该能比上部电影处理得更好，这种非线性叙事的搞法也挺有看头。你打算走什么？”

走文艺，就报到欧洲三大；走票房，就直接约档期。

宁昊听出他的潜台词，没有什么思考便回答。

“上映吧，我也想看看这套能不能玩转商业片。”

话落，他又紧张兮兮地看眼林无攸。

“BOSS，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没出息？在戛纳碰了壁便想开始搞商业片，有点做逃兵的意思哈。”

林无攸夹了块毛肚塞进嘴里。

“这有什么大不了？人生的容错率很高，总要尝试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被他晒在旁边的徐征听见这话绷不住表情。

人生的容错率很高，但娱乐圈容错率很低，更别提一伸手就是几百万/几千万投资的导演，他们的容错率更低！

一步踏错步步错。

他悻悻地坐回演员堆里，黄博正在拼命往嘴里塞牛肉，看到他这么郁闷，抬手给他倒了杯可乐。

“徐哥，别心理失衡，林导的生活理念不能应用在我们身上。”

“你说得好像林导不是人的。”徐征闷了口可乐。

以他的地位给林无攸跑前跑后已经够放低姿态，对方还爱答不理，他徐征也是有脾气的！

黄博放下筷子，小声跟他嘀咕一个细节。

“正常人说容错率高都会说，可以多次尝试、知道自己擅长什么，林导说的可是多次尝试，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烫了块猪脑塞进嘴里，“人家跟咱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那句老话怎么讲的，一个高尚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徐征用自己的言语翻译下。

“他是个文艺青年，喜欢谈点有文艺范的东西拉近距离。”

“……我觉得自己不是这个意思。”黄博撇清干系。

徐征已经不再听他说话，反而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林无攸和宁昊身上，准备等两人谈话出现空隙，再插一嘴。

听到林无攸的宽慰，宁昊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泪。

“BOSS~~我能跟着您这么宽宏大量的人混，简直是我的福气啊！”

“你正常点，”林无攸被恶心得差点连火锅都吃不下去，“我在好莱坞吃了快半年多的白人饭，味蕾都要退化了，好不容易吃上正宗的山城火锅，别逼我直接骂人啊。”

宁昊此刻有点好奇：“所以，您究竟是来探班，还是为了这一口吃的？”

“两个理由都有。”

“那我要收回之前的感动。”

“滚！”

可乐过三旬，饭菜已过半，场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松弛，蠢蠢欲动的演员们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打算“碰巧”地凑上去说两句话，或许能在林无攸心中留下个浅浅的印象。

就当黄博举起可乐杯，屁股才抬起半边时，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是徐征！

他又一次蹭到林无攸身前，与之前简单粗暴的讨好不同，这回话题则深奥很多。

他开始跟林无攸聊起话剧，并且主动谈起他在魔都话剧中心出演过的诸多话剧，还特别提到那部让他获得第十届白玉兰戏剧奖最佳男主角的话剧——《股票的颜色》。

但凡换个林无攸没有那么饥肠辘辘的场合，他都愿意跟徐征聊一聊，他对有演技的好演员向来宽容，奈何他现在倍加沉迷于火锅的美好，所以……

“我听说你是个电视剧导演，是在考虑拍电影的事情吗？”

一针见血。

被隐秘的心思被点破，徐征嘴巴张张合合，“呃……呃……”

宁昊看着徐征这蠢样发愁，替他把后面的话说完。

“他有个点子想搞，但拉不到什么资金，想问问我们能不能投资。”

“哦，这个点子进展到什么程度?”林无攸追问。

徐征磕巴：“呃……我、我、这个点子讲的是大年三十回家的故事。”

“然后呢？”

“什么然后？”

林无攸放下筷子。

“一部电影不可能由一个点子构成，你想要拉投资前提是要有完整的剧本、合适的预案与可执行的方案，在此基础上，我觉得才有必要询问预算定在多少？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们谈不了太多。”

徐征失落垂头。

“如果你真想转型拍电影，不妨回去先完善下各种预案，我们过段时间会开一个青年导演扶持计划，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尝试挑战下。”林无攸给他抛出另个个解决方案。

徐振欣喜若狂，连连点头后蹦蹦跶跶地返回。

林无攸继续埋头苦吃。

“BOSS，我们什么时候打算开扶持计划？”作为公司内部仅次于林无攸的签约导演，要是真有这么个计划在，宁昊不可能一无所知。

林无攸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刚才决定的。”

宁昊绝倒！

林无攸虽做不到达则兼济天下，还是愿意给圈内导演们提供展示自我的机会，只要拍摄金额不超过一千万，他都可以轻松掏出这笔钱。

在徐征快活返回后，黄博才紧跟其上，他这才明白徐征为什么开心，别看林无攸看似高冷，人倒是挺好说话，非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大佬。

他陪着喝了两口可乐，主动帮忙涮了毛肚与肥牛，同时还推荐下青岛鲜美的海鲜。

林无攸对他口中的美食很感兴趣，他就那么顺理成章地留下来，直到宴会结束。

这一日，黄博等人非常开心，认识了友好的大佬；第二日清晨，他们就笑不出来。

他们这群娱乐圈十八线小明星居然在自家剧组门口被娱记给堵了。

“请问您见过林无攸导演吗？他对挖华艺墙根的事说过什么话？”

“听说王忠磊昨天跑来剧组闹事，还跟林导大打出手，你们能描述下现场的情况吗？”

“林导在不在剧组内？请让我们见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