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来探班？”林无攸满腹不解，“他为什么要来探我的班？”

郭凡试探性回答：“因为您比他更出名？”

林无攸：“有、有吗？”

郭凡重重点头：“您当下的票房号召力与圈内地位可比他高，若非他还有个奥运会总导演的职位撑着，早被您压得抬不起头了。”

“别把我说得跟个恶霸似的。”林无攸纠正，他停顿片刻又问，“他是单纯来探班，还是另外事情要做？”

“可能是要请您出席《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首映式。”郭凡结合国内发来的讯息回答。

林无攸更加不能理解。

“他打个电话就行，何必亲自过来？”

这回轮到郭凡不解。

“BOSS，您是真不清楚自己在圈内的地位？”

林无攸目移：“说得再详细点。”

“您不光是世界大导演，更是百亿富豪，各大剧组寄予众望的金主爸爸啊。”郭凡说话掷地有声，“但凡我以后要拍电影，肯定要跟您打好关系，不能怠慢一点丁，毕竟您手指头缝里露出一点油水都够养活个剧组。”

“希望是养活剧组，也不是养活某些硕鼠。”林无攸长叹口气，“跟张义谋约好时间，别让他来一号摄影棚碰壁。”

郭凡点头离开。

林无攸仰头叹气。

那句硕鼠并非凭空而来。

他才跟韩三坪通过电话，得知中影最终投资了被他弃如敝屣的《赤壁》。

还来不及为韩三坪的不理智惊愕，他又听韩三坪得意洋洋地表示，正是源于林无攸那日对冯晓刚的提醒，这才坚定他对投资《赤壁》的信心，为此他连理安的《新片》都拒绝了。

那刻，林无攸真想跳进黄浦江自证清白。

他之后拼命劝了韩三坪保持理智，不要轻信吴羽森之流，韩三坪的回答却一直很含糊。

他可以理解韩三坪，毕竟是致力搞大片的人，吴羽森又靠着信息壁垒，在国内颇有盛名，甚至于他本人也曾看过吴羽森那部耗资1.2亿美元的《风语者》。

实话实说，不算特别差劲，制作精良、场面宏大，票房砸在手里纯属没有摸准好莱坞的命脉。

但在好莱坞认真表现的家伙，在国内也会认真表现吗？

林无攸持怀疑态度。

见人下菜碟可是某些人的本能；前倨后恭更是让他们玩弄到极致。

最后的最后，他实在劝不动韩三坪，只能疲惫叮嘱。

“以后闯出祸事，千万莫要报为师……哦，报你大侄子的名字，我概不负责。”

韩三坪都让林无攸给说懵了，回去之后仔细斟酌再斟酌，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吴羽森。

“他应该不会拍得像《无极》那么烂。”

……

张义谋选择拜访的时机很妙，林无攸正前往加州的棕榈谷，去确定本片“大漩涡”，也是本片最大的场景。

他带着张义谋共同前往。

“七号呼叫，这里是棕榈塔，林无攸先生准备降落。”

林无攸跳下直升飞机，又借手让张义谋也跳下来。

张义谋很少从高处往下跳，落地的那个瞬间有些许不稳，林无攸轻车熟路地扶住他，他反手死死抓住林无攸的右臂。

“无攸啊，这阵仗有点太大了。”这位出身西北的大男人，在经历直升飞机的蹂躏后，整个人都蔫吧下来，“你应该不是在报复我吧？”

林无攸明知故问。

“报复你什么？”

“……为了奥运会的项目计划书，大清场去你家门口堵你。”

“哈哈哈……”林无攸笑得超级放肆，又在张义谋铁青的表情下略略收敛，“当然不会啊，我可不是小心眼的人。布鲁伊斯是大漩涡场景的片场，你之前一直后悔没有看见《盗梦空间》的实景场地，这回就带张导弥补遗憾。”

张义谋马上升起好奇心。

“这次的场景特别大？”

林无攸但笑不语，直到走到“摄影棚”前方。

“欢迎来到大漩涡的摄影棚！”他满心澎湃地张开手臂。

看着被林无攸称为“摄影棚”的地方，张义谋目瞪口呆。

那是个极大的仓库，几乎像个小型城市那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站在门口，一眼便看见了停泊的两艘大船。

是的，两艘没有任何比例性缩小、一比一复刻的古董大船。

再往旁边环顾，他又看见三、四艘悬浮着的其他船只，依然是原比例大小。

这些船并非紧紧地排列在里面，像个陈列品般，它们中间的距离非常大，大到他一眼便看出这是为了后续拍摄留出的空隙，到时候还会架设大量的打光灯、摄像机。

“这就是‘大漩涡’，”张义谋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林无攸口口念念的“大漩涡”是什么，“你要在这里复刻海上的大漩涡桥段！”

同时，他更感到一种由心底迸发的寒气。

“这是可以实现的吗？你、你花了多长时间来实现？两年、三年还是……”

“三个月之内完成设计到制作。”林无攸笑着打断他的猜测，“张导，浏览才刚刚开始，你先不要那么激动。”

这是个没有人想过的计划，当林无攸对着造景团队提出时，团队负责人直接站在天台上，恨不得一跳解千愁。

林无攸好说歹说才将他拉下来。

与布景团队的疯癫相比，林无攸却相当具有自信。

挑战过《盗梦空间》堪称丧心病狂的实景，《加勒比海盗》这些又算什么呢？

小事情，小事情。

林无攸对张义谋说出这句话后，张义谋只回以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目光。

“无攸，你能安然活到我来，也是挺辛苦的。”他仰头望着远处那艘宏伟的船只，“你在之前一定没有想过这玩意能这么大吧？”

“……这确实有点超乎预料，”林无攸挠头，“要不是罗伯特借来了军用的飞机库，我可能真摆不平这点布景。”

“？？？”

张义谋脚下一踉跄，林无攸还要伸手去扶，却被一把打开。

“这是、这是军用的飞机库？！”张义谋差点喊出这句话，注意到四周投来的不善目光，他又紧急压低声音，将问题重复了一遍，“这是军用的飞机库？”

林无攸扭头：“……不是军用的，也没法有这么大的空地。”

他可是塞了六艘船进去哦，还留出了后期做海水特效的蓝幕，怎么看场地都不能小啊。

张义谋彻底说不上话。

一个龙国导演在好莱坞拍加勒比海的电影，借用了美利坚的军用飞机库。

玩的可真花啊。

但张义谋也必须要承认，他确实开始羡慕了！！

军方的飞机库、三个月完成设计与布景……前者，他还敢奢望下；后者，他是想都不敢想。

除非有强大的电影工业支撑，不然绝对无法完成。

哪怕因着《盗梦空间》与中影合作，国内（特指中影）方面的工业化能力有所提升，但想要达到这种夸张到近乎于奇迹的状态还是很难。

路漫漫其修远兮。

林无攸看出张义谋的惊愕与羡慕，他反手拍拍对方。

“别想太多了，国内只会更好，现在还是享受当下的快乐，我或许不会再制作规模如此庞大的影片。”

张义谋：“任何人说这话，我都会相信；唯独你说这话，我绝不会相信。”

林无攸领着张义谋将“拍摄棚”内部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认真浏览一遍。

紧接着，他便将张义谋丢到旁边，跑去指挥移动“黑珍珠号”。

张义谋伸手挽留：“无攸，我还在……”

“接下来由我来陪伴您。”郭凡神出鬼没地登场。

张义谋被吓了一跳，“你是？”

“本片的副导演，BOSS的贴心助手。”郭凡微笑介绍。

张义谋看他还是眼生，他只记得林无攸有个副手叫“宁昊”，不记得还有个副手叫“郭凡”。

郭凡并不介意他的忽视，继续开口介绍。

“技术部门在装置下方安放了八个浮动式空气轴承，它们会在空气中漂浮，不过是倒置性的漂浮。”

“空气轴承？”张义谋满头雾水。

郭凡点头，这方面是他刻意了解并学习过的部分，解释起来轻车熟路。

“这种浮动式空气轴承比汽车轮胎里的气要少很多，技术部门要控制它，而不是移动它。一旦它们充上了气，它们便会不听使唤。”

张义谋还是没有太听懂，但他更关心另外的问题。

“用什么移动船？那可是个大东西。”

“铲车。”郭凡言简意赅，“单纯去推它就行。”

在团队将船只艰难的移动完成，张义谋以为一切都结束，刚要上前汇合又被郭凡拦住。

“还没有结束，请您耐心等待。”

“还要做什么？”张义谋疲惫地问出这句话。

不管林无攸再做任何“奇葩”事，他可能都会听之任之、并强迫自身习以为常。

一整年的惊讶不如林无攸一天给得更多。

郭凡只是向前努嘴。

张义谋顺势望去。

林无攸指着一艘船说：“现在它们不应该和那大东西待在一块，它们不该在船上。”

他习惯使用实景与特效混合操作的手法，只在需要的时候使用特殊视觉效果，这让他对实景布置非常挑剔。

“场务记录一下，这里的炮……让德普去撞那个。”

“这个没有被固定在地上，那么当这个东西倾斜过来，有什么平衡锤吗？……你们在建造在里面就行。”

“重新检查下船尾部的升降装备，确定拍摄时可以正常使用。”

“……”

一道又一道细致的确认指令从林无攸口中发出，张义谋越听越想叹气。

最后的最后，他只能朝郭凡请求。

“请给我拿一把椅子来，我或许要很长时间后，才能再次跟林无攸说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