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坐着林黛玉与雪雁。

此时灾民将到的消息已经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师，林黛玉饱读诗书，当然也清楚灾民的危险性。也知道贾琮实际是处在灾民这一片汪洋中。

心里是止不住的担心。在加上她已经为去找贾琮做好了铺垫。

当然惜春与薛宝琴，也是知道贾琮是将身处险境，甚至是困境的，担心之下，她们也是想跟去的。只是李纨与尤氏的话，言犹在耳，思忖再三，终于还是罢了。

……

下午申时左右，贾琮正在宛平县城西侧划出的空地上检查粥棚设置的情况，说是皱棚，但只是四根木棒撑着一个毯布，里面放着谷子，大锅放在外面，再有些木材，其余别无它物。

贾琮倍感简陋，但又感觉好歹铺子是支楞起来了，也是略感宽慰。

从粥棚里出来，贾琮正想去驿路上去看一看，而就在这时，“三叔……”贾菱的声音高亢的穿了过来。

贾琮扭头一看，却见贾菱穿着一身黑色绣红边的袍子正匆匆敢来，身后则是林黛玉、晴雯、雪雁、白芷。林黛玉与晴雯俱是一身雪白的貂裘，在这荒僻的所在，犹如画中的精灵。

“表姐，你怎么来了？”

随即贾琮笑道。心里却有些矛盾，林黛玉这时来，他既感觉有些是添乱，可是心里却也有温暖的感觉。

“我来看看。”

林黛玉并没有什么嘘寒问暖，只是只为简洁的笑道。到了贾琮跟前却小声的说道：“我在城里听说灾民要来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只能谁是有个雏形，一切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哦……”

“你们先回府衙吧！我去驿路看看就回。”

……

而就在贾琮与林黛玉交谈之时，秦可卿一身淡黄宫装，头盘宫式高髻，上插凤钗步摇，往御书房而去。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此时的她己是容光焕发，只是眉间春山微锁，似乎有些不如意。

此时“为此事去见隆庆帝合不合适”她的这个顾虑依旧存在。

而且这个“合不合适”其实是多层面的，一是为了这事去求隆庆帝帮助贾琮合不合适。这事会不会变大，会不会发展，其实她是摸不定的。其二是以她的身份去求隆庆帝帮助贾琮合不合适。这里的关键是，她在贾琮面前己没有什么身份，去求隆庆帝，有些不好说。

她早己不再青葱莽撞，而是成熟稳健，这些事情她是不由自主的就会思索。只是如果说少女的行事犹如活泼欢快的清泉，那么少妇行事往往会如一坛醇酒，醉了自己。

也因此不知道贾琮会有危险倒还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前事种种，她是不愿意贾琮有一点危险的，最起码也是希望贾琮面对的危险降到最低的地步。

“该怎么说呢？我试探着说说……”

一路神不守舍，秦可卿来到了御书房的朱漆大门前，轻轻说道：“孩儿求见父皇。”

秦可卿寻常并不会主动来找隆庆帝，一般都是隆庆帝召她过去，问她近况、所需，以一展父爱，弥补亏欠。隆庆帝本人其实是有些护犊子的，所以才对原太子忠仁王的大逆不道之举一再忍让。

也因此闻言，隆庆帝微微一愣，随即淡淡的笑道：“进来吧。”

“孩儿参见父皇。”

“免礼，坐吧。”

秦可卿却没坐，起身给隆庆帝倒了杯茶，同时说道：“父皇案牍劳累，还是要走动走动才是。”

“奏章太多，动了就批不完了。”

“可身体还是要紧，多少挤点儿时间。”

“嗯……”

……

隆庆帝极是喜欢秦可卿这样的小唠叨，因为从这些充满细节的小事里，他能直接感受到来自女儿的关爱。

如此闲谈了一阵子，隆庆帝呷了一口茶，笑道：“卿儿，你有什么事吗？不妨对父皇我说说。”

以他这把年纪当然能觉出秦可卿找他似有它意，而且看样子好像还不好说，所以出于对女儿的疼爱之心，他先把这事挑了出来。

而隆庆帝纵然挑了出来，秦可卿还是不知该怎么开口，“这个，这个……”她迟疑的回道。

而秦可卿这副样子却令隆庆帝更加的疑惑了，随即说道：“卿儿，有什么话，你还不好跟父皇说吗？”

隆庆帝话说到这个份上，秦可卿只好一咬牙，轻轻说道：“这个，这……是这样的，孩儿听说灾民将来，这个宛平县首当其冲，琮三……贾琮在那里，父皇能不能照顾照顾他。”

说话之间，秦可卿双颊上出现了淡淡的红晕。她本来兼有钗黛之美，雍容而又清丽，这一下子却又增添明艳了。

“她居然是为了贾琮……”

而如同秦可卿所思一样，隆庆帝闻言心里不由怔了一下，随即故作所以的说道：“卿儿，你以前与他关系很好吗？”

闻言，秦可卿知道不得不对隆庆帝说些实话了，螓首微微一垂，说道：“回父皇，以前孩儿受那老贼迫害时，是孩儿求了他，才把信传给父皇的，说来他对孩儿有救命之恩。”

说话之间，秦可卿螓首垂的更低了。心里更是“咚咚”乱跳：“父皇会不会发现我的心事？应该不会吧……哎，发现就发现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隆庆帝当然能发现秦可卿这些话背后暗藏的心事，只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却不方便，也不想把这件事挑明。

心里感叹女儿一身至此尽是遗憾之事，口中轻轻“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朕是可以照顾他一下，把他调回来，只是如此他不免在士林中落下个临阵脱逃的名声，为士林所不齿。哎！”

说着，隆庆帝不由的轻轻叹了一声。实际上他也没有想到他对贾琮的照顾会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照顾贾琮的安全，把他调回来吧，会让他在士林中丢掉名声；不照顾吧，他是真处于危险之中。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秦可卿此时并没怎么细致考虑过贾琮的前途问题，闻言不仅有些呆了。

看着秦可卿有些呆滞的面孔，隆庆帝心里再次轻微的叹了一声，说道：“这么着吧，朕问问他，看他的主意，他若想回来就让他回来。”

“谢谢爹爹。”

……

而就在隆庆帝与秦可卿谈话之际，逃荒的灾民出现在了通往宛平县的路上。几乎个个都背着个人草席卷儿露着破毡烂絮，头如蓬草，身上更是丝丝缕缕，破烂不堪，大多数人手臂、脚脖，甚至整只脚都露在外面。

一脸饥黄之色，扶老携幼，连绵不绝，远远看上去像一只只灰老鼠。很多人嘴边挂着不知小麦苗，还是冬草的绿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