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从不认为自己是心慈手软之人。相反，因为是穿越的灵魂，在心灵深处对此地的归属感很轻，甚至是没有，因此也不具有什么责任感与柔弱的心肠。

而在以前他也并非没见过穷困之人，京师里可谓是随处可见，溜皇城根儿都能见到一排。

可是这么多穷困人聚在一起，如蚁如蝗的场面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看着望不到尽头的灾民，贾琮感觉其中蕴藏的贫寒之气，似乎如汪洋恣意。

……

不过看到这么多灾民，贾琮微微存在的侥幸心理也落了地，随即回了县衙，招了鲜于通、郭宁、赵安议事。主要是统计灾民数量、安排好粥棚值守，做好巡逻，注意跟踪灾民数量与去向之类的事情。

议事完毕后，鲜于通、郭宁、赵安分头去办理。三人去后，贾琮刚想书写文书，将灾民情况上报顺天府，而在这时宛平县医学主事张学景却来求见。

礼毕，张学景翘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向贾琮说道：“大人，下职求见是因为流灾之后往往有疫，或大或小！还请大人早做预防。”

而听张学景这么一说，贾琮这才豁然想起由于流民卫生情况堪忧，又聚在一起，极利于传染病的传播，这其是也是灾民的危险之一。

随后不知怎得他想起了《红楼梦》中巧姐儿出痘的剧情，因为巧姐出痘，贾琏避到书房睡了，并把吴贵媳妇拉上了床。

当然这不是贾琮考虑的重点，重点是巧姐儿出痘是在夏天，如果是灾民传播引起的，那就意味着这场赈灾极有可能是场持久战。

“那该如何预防呢？”随即贾琮问道。

现代的大规模防疫方法他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是接种、消毒之类的，但此时的大规模防疫方法他却是不清楚。

“回大人的话，这需多备艾草、香叶、苍术、白芷、川芎、藿香、石灰、老醋……”

张学景口中吐出了一连串的中药，但贾琮却觉得从经济上考虑，只有石灰最靠谱。

……

当贾琮写完文书，吩咐贾芸送完驿站，回到县衙后宅时，己经是酉时中刻了，冬天天短，此时天己经黑了。

后宅中堂里一片灯光通明，贾琮推门而入，只见桌上酒菜己经摆好，林黛玉与晴雯正一上一下坐在中堂上说着话儿。见到贾琮进来，两人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

“没想到出这个事，可够你忙的了。”

“估计得忙一阵子。报社怎样了？”

“我让岫烟姐管着呢。”

“哦……她没说什么吧！你没对她说吧！”

“没，她推迟了一阵子，四姐，宝琴在旁帮劝着，她勉强同意了。”

……

“表姐，你们明天赶紧回去吧！”

“我回去那么早干嘛，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报社又有岫烟姐看着。”

“这里不干净，县医学主事张学景刚才对我说，流灾易起疫病，你身子不结实，还是避一避的好。”

林黛玉虽然不擅于医学，但饱读诗书，这点常识，却是一点就透，不过闻言她也想起了灾民会引发疫病这一层危险，立刻有些急了，匆匆说道：“那你怎么办？晴雯她们怎么办？”

“我们身体壮实些。”

“嗯……”

林黛玉无语，只能暗暗向贾琮抛了个白眼。但是是夜不知何故，林黛玉却尽力温存。

第二天一早，早上起来后，在贾琮上衙时，她又找到了胡三与刘德全，请他们尽量保护好贾琮的安全。

与贾琮吃完早点后，带着满满的担心，林黛玉与雪雁一起离去。此时她依然明白留在这里只能让贾琮多有牵挂而已。

……

送走林黛玉之后，贾琮直接往驿路而去，而只是刚刚出了西城门，就见粥棚处，灾民向风一样，从四面八方刮来。

对于流民这种四散而来，又汇于一点的聚集方式，贾琮现在已经不感到奇怪。因为昨天与鲜于通、刘典吏商讨此事时，刘典吏已经说过了，流民是一路乞讨而来，遍布村野，不会只走驿道。所以既不好拦截，也不好预测、统计。所以上报的最可靠的方法是以当天晚上聚集在粥棚的人数为准。

但是一夜之间就来了这么多灾民，贾琮还是吃了一惊，不由的向赵安问道：“怎么一晚上就来了这么多？”

“回大人的话，双庙里，斗嘴山里传来消息说，苍远县，永康县，牛仓县、刘堡县可能都还没设粥棚，要么就是设置的少。”赵安忧心忡忡的说道。

苍远、永康、牛仓、刘堡四县是宛平县的毗邻县，也在京师方圆百里的范围内，自然也有安置流民的任务，但是因为有宛平以及其他紧靠京师的大兴、垦利等县做托，流民又有四散而来的特性，上面给他们的命令不会那么死。

如果说给宛平县的命令是对流民必须就地安置，那么这些毗邻县必然是设法安置。而实际上设置粥棚已是县级层面留住、安置流民的最好方法，这几个县要是出于经济、惰政以及其它因素不作为，或晚作为，宛平县必然承担更大的压力，毕竟流民一夜之间就会聚拥而来不知多少。

而偏偏宛平县对其它县没有管辖权，对他们无能为力，只能将情况上报，由上级协调，而这一耽搁，不知流民又会过来多少，故而赵安只能深深一叹了。

而贾琮却是知道赖尚荣就是苍远县的知县。“难道他是故意为之？！”贾琮心里不由起疑。随即对赵安吩咐道：“赵典吏，你抓紧派人去苍远、永康那几个县查看查看。回头把结果报我。”

赵安还以为贾琮是想查明情况向顺天府汇报，寻求支援呢，毕竟他刚才的只是猜测之词，因此闻言急忙一抱拳说道：“是大人。”

“鲜于大人，回头你派人去通知一下，把县各义仓、民仓的管事都招过来，明早我与他们开个会。”随即贾琮又对鲜于凉说道。

赈灾最基础的东西就是粮食，在这时候金银都没有什么用。而宛平一县之内，粮食聚集之地自然是粮仓，这里的粮仓包括预备仓、常平仓、社仓与民仓。

其中预备仓本就是为赈灾准备的，常平仓则是平抑粮价的，也就是当地粮价过高时放出一点，这两仓属于官仓，顺天府已经授权，贾琮可以动用。但东南西北四座预备仓加起来只有两万石粮食，常平仓则只有三千石粮食，即使按照昨天的赈灾预算，每人一天三两粮食，这一万人就是三千斤，五十多石，而现在看来不知有几万人，预备仓与常平仓撑不了几天。

而朝廷的赈灾粮还不知何时能到，因此贾琮觉得必须求助于民间。社仓与民仓都属于私仓。

社仓一般是以“里”为单位建设的民间赈灾自救粮库，也叫义仓。民仓则是各村落的粮仓，在这里则是各达官显贵的粮仓。

一边巡查，一边吩咐诸事。当巡视完毕，回到县衙，已经是中午了。回到县衙后，贾琮呷了口茶，刚想回后宅填一下肚子，贾芸却匆匆走了进来，递给了他一个木匣，同时带着些惊诧向贾琮说道：“京师来的，三叔那送来的人说必须得你亲启。还说以后三叔你有这样的匣子就让我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