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两点，小区里万籁俱寂。

亮着灯光的人家零星几户，华逸尘所在屋子就是其中之一。

卧室的书桌前，华逸尘坐在椅子上，穿着套灰色毛绒的熊猫睡衣，双手敲打键盘在电脑上查阅资料。

“汤工说的没毛病，创意方案全新，技术方案全新，对行业、社会或国家有所贡献的软件，三者达成就能申请专利。”

安茜坐在他旁边，身着一套白色毛绒的熊猫睡衣，双手叠合在桌面，与他一起聚精会神地看电脑上的资料。

“这是国家专利，国际专利不行吗？”

“不行，计算机软件的国际专利，需要技术方案能够突破该领域壁垒，对技术要求很高，我们这款软件达不到这个国际要求。”

“好吧，国家专利也很牛了。”

看她怅然若失的样子，华逸尘不禁微笑。

“国家专利都八字还没一撇，你就瞄准了国际专利，能不能低调点？”

“这有什么低调不低调的，要么不做，要么就做最好，这就是我的人生信条。”

“你这个人生信条听起来很累。”

“累是累，但会很充实，不然上辈子我早就退圈了，一直当演员无非就是一口气，一个要做到最好的信念。”

华逸尘偏头看她，她那斗志昂扬的娇俏模样，恰似青葱岁月中最火热的奋斗状态。

他有点情不自禁，俯头下去想亲她一口。

安茜动作更快，迅速抬起下巴就是“啵”的一声，抢先了一步。

两人相视一笑，目光里尽是鼓励与共勉。

华逸尘抬起手来，搂抱住安茜。

安茜也顺势倚在他的肩头，理了理被压住的头发。

“看了看资料，数字灯光设备的信号接口协议还没什么，技术规范协议才是大难题。”

“是啊，按资料上的描述，就好比支付宝，拿到了信号协议就能交互，就能存钱和取钱，但不涉及到支付宝的内部。

如果拿到支付宝的技术规范协议，那黑客就能通过这个技术规范，把支付宝里的钱全部洗走。”

“嗯，一个是单一交互但并不操控，一个是能外部掌控整个东西，而我们两者都需要，那这确实涉及到这家国企在灯光设备上的一些技术机密。”

“所以，只能拿专利为诱饵跟他们谈。”

华逸尘把电脑关机，起身往床边走。

安茜脱掉毛绒睡衣，露出一身紧致的包裙睡裙，上床睡觉。

“面对国企有难度，那去找民企合作呢？”

“你当那位汤工没想过么，他为什么一直让我们去走这家国企的关系，意图把这家国企拉进来一起搞？”

“为什么？”

“刚上网查的一些东西没看到吗，专利虽被国家法律保护，但也防不了一些人擦边抄袭和模仿，而这家航天时代背后是央企华国航天科技集团，属于军工体系。

一旦把这家国企拉进来背书，假如专利申请成功，放眼国内，有哪个资本敢在专利上下黑手？腾讯、阿里、百度什么的都是小趴菜。”

安茜枕在他的臂弯里，心中有了些明悟。

“哇塞，这么看来，我发现那个汤工太聪明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谋算之内，把以后有可能的麻烦都规避到位了。”

“清华大学的，还是计算机学院的，这两者联系一起，给我的感觉就是心思缜密、办事逻辑严谨。”

“确实。如果没有两校给我们的文化背景，这样的人我会离得远远的，免得被智商碾压了。”

“我们有文化背景在，跟这样的人合作也有底气，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叫合则两利，也才能真正走得长远，不会存在什么坏心思。”

安茜“嗯”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睡吧，明天我们去航天时代探探口风。”

……

事发突然，且尚未稳定。

两口子就没有把这事通知给学校，暂时也没有让学校帮忙的打算。

次日上午，两个人携手抵达航天时代，准备通过自己的能力和口才，先来会一会这边，看看是什么情况。

如果能搞定最好，如果搞不定就另说。

但很显然，这件事不是那么好搞定的。

“信号接口协议可以商量，技术规范协议这就免谈了。”

童浩，近40的年纪，高高瘦瘦的，戴着个近视眼镜。

他是航天时代的执行董事，专门负责数字电影设备这一块的。

对于两口子的上门，他稍感意外，以为是安华影院数字设备上出了什么问题。

但万万没想到，两口子的来意却是电子芯片技术协议上的事情。

“童总，怎么才可以谈？”

华逸尘腼腆道，和安茜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办公桌离沙发隔了三四米的距离，童浩坐在办公椅子上，皱起眉头望着他们。

“技术规范协议中的编码数据，虽然不包含明确技术，但相当于设备技术上的一道门。

这道门对于你们非专业的人来说，或许是天书，一堆乱码，看不懂。

但对于专业的人来说，就能通过这道门钻进去，然后把设备的技术方方面面给逆推出来。

举个例子，假设我们的灯光有100档，从1到100，对应灯光的不同亮度和光影的渐变程度。

市场上民营企业只有50档，属于发展期，低档货，技术还有待进步。

可一旦拿到我们的技术规范协议，请个高手来破解，他们就能拥有和我们一样的100档，让我们的产品失去竞争力。

懂我意思了吗，这涉及到商业机密，没法谈。”

“懂。”

华逸尘和安茜点了点头，这份情况和夜里查到的资料信息大差不差，只是经由童浩更为直白的解释，让他们对这方面的东西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童浩奇怪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嘛，突然来跑一趟就问这个事？”

“我们想开发一个软件来控制灯光。”华逸尘道。

童浩明白了，说道：“软件控制灯光的话，只需要信号接口协议就行了，这可以谈。”

“我们需要设置个定时控制功能。”安茜道。

童浩一怔，彻底明白了两人的来意。

信号接口协议能提供简单交互，实现单一的通过软件来操控灯光的功能。

但要按照安茜说的，去给灯光做定时，那这个定时的指令就需要电子芯片能够理解才行得通。

想要让电子芯片理解这个指令，软件的编程代码规范，就要符合数字灯光设备里头电子元件信号运行的规则。

而电子元件信号运行的规则，就是数字设备的技术规范协议，也是公司在灯光设备上的商业机密。

“定时，你们这是要干嘛？”童浩疑惑道。

华逸尘道：“根据电影情绪进行实时变光，提高观影体验品质。”

童浩“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他摸着下巴思量，“实时变光，那让操作员去……不行，行不通。”

他想说让人工去干预，一下子也反应过来这方法行不通。

太耗费精力不说，人也无法时时刻刻保证良好的状态去操控，更别提这肯定也会大大增加影院的人力成本了。

如此一来，他完全明白两个人的目的了，想要自动化的去实现这个实时变光的想法。

“那你们可以花点钱，找我们公司来开发这个软件不就行了？

我们公司也有软件部门，还是专门给卫星定制软件的，搞你们这个软件轻轻松松。

这既不会让我们冒商业机密泄露的风险，你们的想法也能达成。”

童浩说道，给两个人出主意。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但在华逸尘看来，这个解决方案不太好。

他答应过让汤凯年开发这款软件的，这样一来就会让他失言。

再者，软件由这家国企开发出来，那申请专利的时候，里面怕不是会有很多权益上的杂七杂八的事掺和进来。

在他心里，三方成立一家新公司，明确利益并写进章程，再一起来搞这款软件是最优解。

即便申请专利不成功，他短期内也会有拥有垄断的优势，让安华影院发展成院线的过程更加顺利。

如果申请专利成功，那就更不用说了，直接就合法合规的垄断整个行业，让安华影院乃至规划中的院线真正的独一无二且独树一帜。

“童总，这样吧。”华逸尘说道，“实时变光的方案已经在我影院测验好些天了，不知童总有没有时间去安华影院坐坐，帮忙去看看效果，提提建议和意见。”

他准备把人请去影院，再把汤凯年叫过来，到时候再坦诚布公的谈。

汤凯年不在，技术上的东西他也不懂，有些事情就很难谈清楚。

童浩听闻，心里头瞬间明白了一个点，笑眯眯道：“看来华总还有事啊。”

安茜和悦道：“正好来了一趟嘛，就想借此机会跟童总聊聊灯光方面的事。

毕竟我们安华有文化单位协作，肩负一定使命与责任。

而在设备上我们又不是专业的，希望童总提点提点，我们也争取改进。

正好商圈新开了家饭店，味道很不错，不知可否有荣幸邀请童总一起去尝尝？”

童浩开怀了脸色，说道：“政府领导也好，学校领导也好，电视台领导也好，能够被这么些人信赖，你们这对情侣给我的感觉就很一枝独秀，就看这一唱一和配合得也太好了。”

华逸尘和安茜略作欢颜，倒也没想到童浩会把他们的一言一语的搭配给点破，这也挺有意思的。

童浩聊表一番风趣，随后说道：“实时变光听起来倒也有点意思，测验过后观众有什么反馈吗？”

“还有待进步。”华逸尘道。

听了，童浩也有了台阶，微微颔首道：“那去看看，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