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再现当日景象。
大湖水泊迅速干涸起来。
陆沉顾不得什么,白鹤提纵术疯狂运转,顷刻间向湖中心掠去。
蛟龙狰狞,全然不看陆沉一眼,张开大口便撕咬在一头墨蛟脖颈,墨蛟哀鸣却匍匐在地不敢移动半分。
陆沉距离灰蛟最近时,相互不过隔着三丈距离,他眉心狂跳不止。
这竟是一头真正的蛟龙。
龙躯生机滂湃,凶威滔天,以及不断滴落的猩红血液,无一不是说明此兽绝非虚幻异象。
陆沉对气机很敏感,姬万海的神形,并没有这等凶戾暴虐气机。
他心念急转。
快要干涸的河床,骤然激射出三道身影。
正是姬万海三位长老。
只是他们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其中庞老的嘴角溢血,面孔带着一丝苍白。
另外两人神色没多大异样。
“好一条孽畜,竟敢戏耍我等。”
金阳持剑,脚踏一种奇异罡步,身形似剑笔直冲向灰蛟,速度比姬万海还要快上几分。
陆沉注意到。
姬万海此时手上,不知何时多出来一把碧玉色的长尺,似刀似剑般握在掌指间。
“还好,再不出来我可真要跑路了。”
他心下微微松一口气。
光是墨蛟,若是不施展武道神通,他都不觉得自己能跑掉,更遑论又出来一条堪称凶兽的蛟龙。
这种情况还不跑,指定是脑袋有问题。
所幸三位长老不慢,不然陆沉都要以为他们死在下面了。
‘昂’
一头墨蛟哀鸣间。
灰蛟一口咬掉它的脖颈,大口吮吸着黑红血液。
金阳长老的速度极快,在它吸食第二头墨蛟时,长剑就已劈在了灰蛟躯体。
‘当’
清晰可见的火花溅起。
那柄吞吐着剑芒的长剑,竟然没能将它的鳞甲撕裂。
不过饶是如此,灰蛟也像是被一柄无形重锤击中,径直倒飞出去。
“小心些,别把这身蛟龙皮打烂了。”
庞林大喊,声音带着急切。
金阳像是没有听到,不过长剑的金色剑气,还是顺着灰蛟的伤口刺入。
“吼!”
灰蛟发狂,嘶吼声震得地面抖动,它头颅高高抬起,脖颈间鼓起一个大大的肉瘤。
刹那间。
一股毛骨悚然之感,在陆沉心头浮现。
一幕幕山川地貌残破的画面,在料敌于先的特性下,转瞬在脑海中掠过。
“跑!赶紧跑!”
心神似在尖叫。
陆沉毫不犹豫,极致的身法加上特性,整个人如同残影,瞬息间没入河床底部,那道巨大裂缝下方。
‘嗡’
身后有颤鸣声响起。
陆沉进入漆黑的裂缝中,直接开启金钟异象。
裂缝有点像是一个地宫入口,此刻上方有雨落下,宛若毛毛细雨。
然而,当雨点滴在钟璧时。
金钟瞬间震动。
‘当当当’
眼前犹如实质的大钟,居然如同平静的湖面,开始泛起波澜。
陆沉一惊,再次迅速爆退。
直到大钟平静下来,这才缓缓沿着裂缝出去。
他不敢待在这里,要是上面几个长老没了。
灰蛟一旦回巢就完蛋了。
陆沉就这样顶着一口金色大钟,慢慢靠近出口,只是才探出头,大钟就开始震颤起来。
匆匆一瞥。
灰蛟方向三道身影矗立。
一道身影头顶剑轮,金色剑气弥漫宛若一轮大日。
一道则是有蛟龙围绕,盘桓在身影周围,另一道则是身前屹立着一头,流淌岩浆的人形凶兽,高有五丈。
“怪物,都是怪物啊。”
陆沉嘬着牙花,又退了下去,待钟声停歇时就止住脚步停下。
他此时只能祈祷那些师兄们的平安了。
这些细雨威力奇大,仅一滴他都感觉能洞穿自己的肉身,其他人若是不小心,被雨滴滴在头上或者心脏,必死无疑。
“通脉境界,这就是通脉境界的极致体现吗。”
陆沉心头沉重。
大长老他们若是通脉,在此境界中又属于什么层次,那头灰蛟如此恐怖又是处于哪个层次。
“通脉境界如此可怕,我真该低调了。”
他以前见过的通脉武者,不过是一个将死的碧水宫宫主,一个腐朽的老县令。
现在有幸看到通脉的全力出手,只觉心底骇然。
那种强大,是他目前无法触及的境界。
还有那头灰蛟......
陆沉眼底有阴霾升起。
他不知道这种凶兽,是灵兽还是妖魔,滔天凶威让人深感无力。
“我还差的远啊。”
内劲,淬体,内壮,易形,通脉......
陆沉心里升起一抹紧迫。
通脉之前必须要尽最大手段,改易根骨,最好能真正意义上的易百形,甚至更多。
根骨决定着自身的武道底蕴。
同境之中,实力高低便是底蕴决定,不再是内劲武者那种,谁快谁能活的实力,而是真真切切的个体强大实力。
就像那几位长老的武道神形。
如果没有手段攻破,再快也没用。
先前姬万海说的,易形成为一尊非人存在,如今陆沉总算是能理解了。
妖魔诡异恐怖。
武者又何尝不是。
他想要感慨,然而下一刻头皮发麻,脚尖轻点直接冲向裂缝深处。
一颗狰狞兽首,突然探入裂缝。
原本淡金色的竖瞳,此刻充满血色。
“大长老不会挂了吧,我还没来得及拜师呢。”
陆沉顶着一口金色大钟。
跑了不到半盏茶时间,前方的路就被水给堵住了。
他没有犹豫,感应着身后那缕明灭不定的气息,长吸一口气,‘噗通’一声跳入水里。
只是尴尬的是。
一口金色虚幻大钟,刚入水半丈就又浮起来。
“金钟护体,入水不溺,遇火不焚......”
陆沉心里默念特性,最后感应着迫近的气息,只能将金钟罩撤去。
‘哗’
入水刹那,刺骨的冰寒萦绕周身。
陆沉轻轻一震,磅礴气血迸发,驱散寒意后顺着两边的涯璧往下游,很快就看到一个庞大的洞窟。
他扫视周围,没有发现其它出口后,只得进入洞窟。
淬体武者可以在水底闭气半个时辰左右。
陆沉体内劲力运转,整个人似游鱼般,在洞窟内急速前行。
一段时间后石窟分岔路多了起来。
“煞气,好浓郁的煞气。”
陆沉神色一动。
加持虎煞刀法的特性后,他对煞气变得无比敏感。
煞气天地生有。
可最多的,莫过于生灵死亡时,所散发怨念等汇聚而成的煞气。
此刻一个岔路上,传来的煞气很惊人,陆沉没有轻举妄动,选择了一条与之相反的岔道进入。
估摸走了三百多丈,陆沉感觉到自己像是正在向上游。
很快就‘哗啦’一声浮出水面。
“不是地宫,还真是一个天然石窟。”
无比宽广的地下溶洞,有一些不知是什么矿物,在散发着微光。
陆沉走上岸,双眼微微眯起。
原本消失的煞气,在这里居然更加浓郁了。
‘嘶嘶’
一条庞然大物,陡然立起身躯,死死盯向陆沉。
这是一头巨蛇,有点像墨蛟,但头上并没有长有独角,蛇腹也没有鼓囊,显然只是一条普通大蛇。
“还好不是墨蛟。”
陆沉暗暗松口气。
正想要动手,大蛇似受到惊吓一般,急忙沉入水底。
他见状也没有去追,径直走向溶洞中央,那里有一块极其光滑的石台。
石台四周遍布白骨。
后方则是长着几株小草。
小草模样寻常,一条笔直的主干上,很有规律的长着两排草叶,粗略数去每排都有九枚叶子。
“龙骨草?”
陆沉神色大喜过望。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宝药,有壮骨易筋之效,一株龙骨草的药效,可抵一次武功圆满改易的效果,属于无价宝物。
而这里竟足足有六株。
“不,应该不止。”
陆沉眼尖,看到那里的地面上,还有不少光秃秃的根茎,瞬间就心疼起来。
他连忙将那六株采下。
将其小心翼翼放进怀里。
还没过去片刻,就有一道气机瞬间笼罩过来。
“没有其它出口了。”
陆沉暗暗叹气,一翻手,无尽的黑色细线快速汇聚到掌心。
煞气汹涌,自底下升腾,极其精纯。
一柄宛若实物的斩马大刀,被他持在手中,刀刃不再漆黑,而是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惨白光泽。
“这底下绝对有东西。”
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煞气来源于地下,无比浓郁且精纯,似乎永远不会断绝。
如果下面不是地府。
那必然埋着其它东西,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东西。
这股煞气太精纯了。
精纯到让一个大湖变得冰寒刺骨。
他早先以为寒潭只是地貌原因,湖水才会变得如此冰冷,眼下看来显然是另有隐秘,甚至跟宗师埋骨地有关也说不定。
“应该是我多想,那几位长老对此地,并没有什么态度变化。”
要是跟宗师埋骨地有关,那些长老绝对不会让人靠近。
想到来碧水宫就快两个月,到现在都还没听到相关传闻,陆沉又很快把这个想法排除了。
碧水宫对于这方面的保密程度。
让他深感意外。
他没有急着探查煞气来源。
上面还不知是什么情况,现在探查太莽撞,时机也不算好。
“希望我以后还有机会探查吧。”
陆沉心里暗叹一声。
此刻便是要探查,也无法去探查了。
他体魄开始膨胀,身形在寸寸拔高,直至舒展到自己一个最舒坦的状态,躯体淡淡的血色升腾,这是血海浮屠锤炼的成果,此刻也有了体现。
‘当’
一口大钟悠悠浮沉。
他双手擎刀,身躯舒展又绷紧,似一头即将狩猎的猛虎,一身气息变得无比平静,淡淡注视着石窟水潭。
那里是溶洞入口。
无间的冰冷杀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缓缓流淌,原本波涛汹涌的水面,逐渐平息,而后猛然炸开。
‘昂’
灰蛟的躯体陡然探出。
两双锋锐的爪子撑地,迅速攀爬向陆沉,看上去有些踉跄。
‘呼’
溶洞内刮起莫名的狂风。
一口金色大钟瞬移般,顷刻出现在灰蛟身前。
它低吼,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虚弱感,似蛇一般缠绕在大钟上,想要把陆沉勒死。
‘噗嗤’
一刀起,血液飞溅。
灰蛟腹部有狰狞的剑痕,几乎要将它贯穿了。
陆沉脖颈青筋似虬龙,浑身倾尽全力,数刀捅在那水缸粗的蛟躯上。
“吼!”
‘当’
灰蛟吃痛发狂。
一个摆尾就把金钟拍出数丈远,直接嵌在溶洞的墙壁上。
“好个孽畜,强弩之末竟也如此生猛。”
陆沉从墙壁上下来,手里长刀变换,刹那间就化作长柄重锤的模样。
蛟龙的体魄太硬了。
寻常刀剑太小,对它形成的伤势太慢。
他察觉到,灰蛟大概率是要死了,刚刚一个摆尾看似将他击飞,但力道却无法让金钟罩荡出一抹涟漪,更别说伤及自身了。
比先前那吓死人的细雨,弱了又何止一筹。
接下来,只要将它拖死就好。
没必要以命去搏杀。
“那种手段,想必不是想用就能用的吧。”
陆沉闪过一个念头,手上动作不慢,大锤迅疾如风,惊雷也似轰在灰蛟身上。
闷雷滚滚,不绝于耳。
‘昂’
灰蛟的声音很无力,然而那可怕的身躯,似金石铸成,四肢兽爪尾巴等,都像是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不断朝金钟绞杀而来。
陆沉无惧,一口金色大钟悠悠转动,宛若实质。
将所有恐怖怪力抵挡在外。
他自己则是像是一个铁匠,在不停锻打一块神金,神态从容。
“轰隆隆”
溶洞内景象骇人。
庞大的蛟龙躯体,在与一口金色大钟碰撞。
嘶吼声、风雷声,震得光滑石壁都在抖动,上方不断有石粉簌簌落下。
陆沉大汗淋漓,裸露在外的肌肤,像是一块烧红的生铁,不断冒着蒸汽,胸膛在剧烈起伏。
“该死的畜生,死都不能安生一点。”
他呼吸间,口鼻有白色雾气蒸腾,神色非常凝重。
陆沉能感觉到,灰蛟气若游丝,已经快要死去,但依旧力大无匹,震得他双手发麻。
不敢想象若是全盛姿态。
谁能以肉身抗住它一尾巴的力道。
“吼!”
灰蛟再次轰飞金钟,盘卧在石台上,低吼两声便闭上了眸子。
“总算死了,捡个漏差点把自己累到了。”
感受着那缕飞速消散的生机,陆沉微微松口气,但身上的金色大钟却不敢撤去。
他走到灰蛟身前。
等待片刻,举起煞气所凝聚的重锤,又狠狠砸了两锤。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后,这才一手抵在蛟龙头上,细细感应一番。
“嗯,死透了。”
陆沉有点担心它诈尸,先前谨慎了点,此刻金钟依旧没有敢散去,毕竟人生处处是意外,谨慎总是没错的。
一手掰住小臂大小的兽角,陆沉用力一拽,庞大的蛟龙尸体被拉下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