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山下。
一群弟子安静的注视山道。
所有人都认为,陆沉会很快下来,毕竟日月道观非正常开启的时候,万仞山根本就无法上去,那种恐怖重力足以压爆一个易形武者。
远处的楚书恒,这时已经走过来,跟那几位同样是炼脏境界的弟子,站在一起攀谈起来。
看上去很熟络的模样。
顾清寒跟那个身穿道袍的道姑,则是一语不发看着上山的阶梯。
时间缓缓过去。
一刻钟,两刻钟......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
众人全部都变了脸色。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有弟子担忧的说了一句。
其他人同样窃窃私语起来。
楚书恒皱眉道:“这都快大半个时辰了,诸位师弟,谁去请一下各法脉长老过来,我先上去探寻一番。”
便是通脉境界都无法支撑一刻钟。
如今陆沉上山半个时辰有余,他们心中不得不焦急起来,若真有个闪失,那麻烦就大了。
一些机敏的弟子,迅速离开这里去找长老汇报。
而另外几个炼脏境界的弟子,则是跟着楚书恒,一同上了万仞山。
“一个易形境界,选择这种时间登山,当真是找死,希望他没事吧,不然通天塔恐怕就是一场梦了。”
一个削瘦青年说着,一步踏上石梯,脸色骤变。
“据说这重力会跟随个人武道境界,有不同变化,你们感觉如何?”
他看向另外几人。
楚书恒舒展身躯,脸色有些不好看,虽然他修持的绝学,以肉身见长,但在这种时间的万仞山上,仍旧像是胸口被一块巨石给压着,喘不过气来。
“这都过去几年了,我真是不想再次体会这种感觉啊。”
他感叹一句,率先向山上走去。
另外几人紧紧跟随。
数道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白雾中。
而另一边,几个上了年岁的长老紧赶慢赶过来,就只看到了那几人的背影。
“简直胡闹。”
一个山羊胡老者脸色铁青,道:“他们难道不知道如今的万仞山,是何等凶险吗,竟敢如此莽撞进去找人。”
顾清寒闻言,连忙上前见礼,同时说清楚情况。
“他进去了半个多时辰?”
那老者脸色一变,“你们当时怎么不拦着点,如今过去半个时辰又上去找人,怎么,你们是要给他收尸吗。”
“回长老,此事并非我等的过错。”
一些弟子苦笑着,将先前的事情说出来。
昨夜诸位师兄就有过相劝,但奈何对方不听,今早甚至拿出祖师令牌,让众人行跪拜礼,谁又敢阻拦其上山。
得知来龙去脉的老者,一时间陷入沉默。
一刻钟时间过去。
山道上数道身影显现。
赫然是方才上山的楚书恒等人,只不过他们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们没有发现人,山道上的迷雾太大,就连我等五感都没办法释放太远。”
几人下了万仞山。
数道磅礴气血如大日升起,炽盛的气息炙烤众人,这是他们血肉本能的运转,原本在抵抗万仞山的重力,如今一下山,就再无压制。
一些易形境界的弟子,被这种气息压得心头发闷,连连后退。
这几人意识到什么,很快就敛去了气息。
“万仞山平日正常开启时,你们上山都会被重力压制,如今不在这个时间段内,更加没人能上去了。”
“那陆沉他......”
山羊胡老者摇头道:“此山的重力,是按个人天赋境界决定的,如今暴增数十倍的重力压制,便是问道崖天赋最好的十位弟子,都无法在山上坚持半个时辰。”
“更何况还有极寒,酷暑,罡风等环境。”
“去请法主他们过来吧。”
话音落下。
所有弟子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刚刚上山的几个,可不是什么无名弟子,皆是各大法脉的亲传,其中楚书恒更是青岚山一脉的大师兄,其各自天赋堪称绝世。
连他们上去,都被迫在一刻钟内下来,其他人就更别说了。
山脚下,很快聚集着大批弟子,各大法脉的法主,这时也赶了过来。
不只是法主。
便是杨慎,也被人喊了过来。
此刻距离陆沉上山,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老夫不是跟他叮嘱过了吗。”杨慎皱着眉,一步迈入山道,瞬间消失在众人视野里。
各大法主甚至都来不及阻拦。
邹启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叹气道:“只能看师叔能否带他出来了,不然便是宗师,想要上山,那也是痴人说梦。”
“希望那小子的防御神形,能多支撑些时间吧。”
然而。
他这几句话刚说完。
杨慎就脸色难看的退下来。
“师叔......”
“万仞山的规则,纵是老夫也无法打破,他已经离开山脚范围了。”
......
山腰处。
这里距离地面,已经不知多少丈了。
陆沉回头望去,只见下方云海涌动,原本弥漫山道的白雾,此时尽数汇聚在云海,而之上的山路,变得清晰可见。
“这山,究竟有多高,才过山腰便已是越过了云层。”
陆沉吐出一口白色气箭。
步伐沉稳,且快速的继续登临石梯。
他从山脚爬到半山腰,足足耗费了十九日时间,所幸一开始的重力,走到现在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然还真无法走到这里来。
一丝寒意钻入体内。
陆沉稍稍思忖,一口金钟当即浮现,同时驱散了那种寒意。
走到如今的山腰处,很多东西,已经明显跟地面不一样,这种连自身体魄都感到寒冷的气息,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
陆沉呼吸间带着白雾,体内气血翻滚不止,走出两个时辰,他从鼎中取出丹药丢进嘴里,想要再次原地盘坐,调息休整。
只是还不待他坐下,虚幻的金色大钟,便开始自鸣起来。
好似有无形的东西在撞击一般。
“这是,罡风?”
陆沉感受道一股凌厉似刀的微风,双眼不由一凝。
这种罡风,可轻易撕裂宗师以下的武者,跟宗师的罡气相近,但即便是宗师,若遇到大量罡风环绕,也会有殒命的危险。
“天穹之上才会有罡风,飞鸟也不可渡。”
陆沉眉头皱起。
这里距离山顶还有很长一段路,不曾想竟走到这种高度了。
他想了想,原本只是要调息一下,便再次上路,现在看来必须谨慎行事,需要好好休憩一番,将自身状态尽量保持在巅峰。
夜。
罡风如刀,不停打在金钟上。
陆沉眼皮狂跳,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上走,因为一旦于山道停留太久,金钟很可能会遭受不住如此密集的轰击。
只能一边走,一边寻找机会再次施展金钟。
以此保证护体金钟的稳定。
随着再次上路,那种寒意越来越盛,几乎能瞬间冻结肉身。
陆沉数次施展金钟护体的间隙,便是运转气血,也都忍不住打个哆嗦,若非金钟能隔绝这种寒意,他现在恐怕都要成为一尊冰雕了。
如此一夜过去。
直到天光破晓,那种寒意方才消散,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恐怖的灼热之意。
碧空如洗,两轮大日缓缓升起。
陆沉鼻尖喷出两道白气,径直扯下上衣,行走步伐改换成大日横练身的桩功,一边行桩,一边赶路,速度虽慢,但那种灼热,全都化为了大日横练身的养料。
进度肉眼可见的在上涨着。
【大日横练身进度:73/100(未入门)】
“这些天白日赶路行桩,大日横练身一重,总算快要圆满了。”
陆沉瞥了眼进度。
他觉得应该用不了太久,这门不知层次的武功,就能入门了。
大日横练身一重圆满之前,只能在白天练功,而且还无法持续练一天,他刚上山那几天,就经常在白天赶路时行桩,本来进度就不低,如今在这里行桩,增长速度更是提升了一大截。
‘嗡’
行桩到了极限,陆沉运转呼吸法,气血好似化作了一尊烘炉映照而出。
这完全是他气血太过磅礴而导致的异象。
“大日横练身带来的效果,比绝学强大太多了。”
陆沉从鼎中取出一些水,以及几枚灵果补充,随后继续赶路,白天行桩练功,用来规避那种恐怖的炙热,晚上则是运转凝神决,强行调息精气神。
又过了十数天。
他顶着近乎无穷尽的罡风,来到山顶时,衣服已经变成布条,身上还有一些细微伤口。
“日月道观,怪不得会叫这样的名字。”
万仞山的山顶。
好似一轮弯月倒挂天穹。
其弯月凹进去的崖壁前,一座不大的道观矗立,道观后面是一堵光滑似白玉的墙壁,墙壁内有如被挖空的塔型印记。
陆沉没有踏入月观,径直来到刻有‘通天’二字的墙壁前。
直接将通天塔凝聚于印记内。
‘嗡’
墙壁轻颤。
随即通天塔好似跟墙壁融为一体,只余塔门裸露在外,陆沉福至心灵,打开大门走了进去,直上九层。
通天塔九层。
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内,光影交织,一道奇异门户浮现中间。
大门神华流动,看上去像是一层结界。
“穿过去,便是日观吗。”
一缕信息出现在心底,陆沉没有犹豫,抬脚就迈入进去。
‘啵’
一种好似从泥潭,陡然落入清水池的感觉袭来,陆沉灵台清明,只觉自己的思维敏锐了无数倍。
他入目所及,身前一座亭台,像是白玉雕琢而成。
亭台中间是一张同样似白玉般的案几,其上摆放着一个镶嵌有几枚精致宝石的银白葫芦,下方则是一张蒲团。
亭台外,是白玉铺就的地面,云遮雾绕,范围并不是很大,其左侧立着一个空空如也的书架,右侧靠近亭台的地方,一座一米高的铜炉矗立。
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这是一座云宫吗。”
陆沉抬头看去,上方碧空如洗,这里被一个白色透明的护罩包裹着。
他没有急着练功。
而是走到案几旁,伸手拿起那枚葫芦。
‘哗啦’
液体晃动的声响,让陆沉心神一动。
“这里面还有东西。”
打开葫芦盖一抹酒香升起,闻到的瞬间,陆沉脑袋发昏,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就要醉倒。
“好恐怖的东西。”
他迅速盖上葫芦盖,随后惊觉自己体内的雷罡,竟极其明显的壮大了一丝。
陆沉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手里的葫芦到底还是没能放回案几上。
可惜,桌子除却葫芦,便再无一物了。
他遗憾的摇摇头,连同白玉案几收进铜鼎内。
陆沉虽然不太喜欢清一色的白,但能被放在这里的东西,或许别有大用说不定,他连带着那个书架,蒲团,一同收进铜鼎。
而后来到了那尊铜炉前。
如果说自埋骨地得到的铜鼎,像是香炉,那么这里的炉子,毫无疑问便是丹炉。
陆沉心中充满激动。
这尊炉子,他寄予了厚望。
葫芦尚且有如此酒酿,那么身为这里唯一的丹炉,里面有什么东西,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场无形的造化。
深吸一口气,陆沉抬手掀开丹炉盖子。
‘唳’
一抹火光陡现,直冲云霄。
‘嗡嗡嗡’
整座日观震动,虚空中光影交织,一头生有三爪,羽翼金红,目露赤芒的大鸟,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被钉在虚空,没有半点气息流露。
“这是,金乌?”
陆沉震惊的看着那头扁毛生物。
印象中,符合这头大鸟模样的生物,唯有金乌一词,但那是不存在现世的生物,他又有些怀疑。
“救命。”
一道微弱的呼吸声,自火炉内传出。
陆沉眼皮一跳,当即警惕的看向丹炉内,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此地竟然还有活着的生灵。
原本预料中,丹炉内盛放着丹药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黑漆漆好似锅漆的炉底,一个衣衫褴褛的迷你老道人,侧卧着抬头注视炉口。
“年轻人,老夫紫霄道人,能否把老夫从这口破炉子里捞出来,当然,要是不捞出来也没关系,有什么吃的吗,给点吃的扔下来,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老道人似太久没见过人。
一看到陆沉,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要是没带吃的也无妨,老道巴拉一下这炉底的药灰,总归饿不死,你能不能陪老道我说说话,老道整整一百二十个春秋,都没有见过人了。”
陆沉闻言,吃惊无比。
上清宗的当代宗主,便是紫霄道人。
其也是自己那便宜师兄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