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不甘心啊！”

“……”

2008年的12月。

似乎比以往来得更冷一些。

凛冽的寒风，吹拂着街道。

一片片落叶，从树上落下，虽然是晴天，虽然有阳光，但仍旧抵不住那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胜蓝科技】门口。

越来越多的记者，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这个并不算大的地方，给围得水泄不通，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人群中，那个站得笔直的张扬。

对于张扬……

事实上，无论是任何记者，包括是来自张扬老家的那几个，对他的评价，都是“没有底线”。

如果说，从07年到08年，最备受关注、备受争议的年轻创业者，那么，张扬绝对榜上有名。

在这个互联网逐渐普及的时代，这个年轻人时常能近乎发疯似地，做出了各种惊人之举。

有些没有底线……

有些卑鄙无耻……

有些甚至是违反道德的，让现场很多观众听完，都忍不住想抽他一巴掌。

……

这些惊人举，颇为争议，但在互联网上，热度极高，全部被骂得狗血淋头。

但，所有人都能从那上蹿下跳的东西中，感受到张扬最深层次的目的。

那就是营销！

但这一次……

张扬的行为，却让人看不懂了。

如果说是营销，那么，他到底在营销什么？

砸重金，近乎赌博式的营销，他到底在干什么？

…………………………………………

“这些年，我们华夏光伏产业，曾一度迎来辉煌……”

“2004-2007年，仅仅3年，华夏光伏电池产能就从50MW暴涨到1088MW，翻了20倍，2007年，我们华夏正式超越日本，成为全球最大的光伏产品生产国……”

“毫无疑问，这是一组非常辉煌的数据！”

“而在辉煌里，我也曾想进入这个行业……”

“然而，当我真正意义上开始调查这个行业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光伏产业链分为上游、中游和下游。上游是从硅料到硅片的原料提纯制备，中游是从硅片到电池、组件的组装制造，下游则是从组件到电站的组合应用……”

“而我们，在整个全球领域里，国际领域里，到底做的是什么工作？

“说白了，我们做的工作，基本上都是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中游组装活，说白了，就是从国外买硅片，然后就着玻璃、背板等配件，粘个胶，搞下固定，组装成光伏电池和光伏组件，再销往国外，挣点组装的辛苦钱，一个组件，毛利率连4%都不到……”

“我们三头在外！”

“哪三头？”

“原料、设备和市场都高度依赖海外，90%以上的晶硅原料靠进口，90%以上的加工设备买自国外，90%以上的光伏产品销往海外……甚至，完全可以说，90以上的都是买来的！”

“再说句难听的话，我们完全没有任何的定价权，更决定不了任何的东西，甚至市场都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市场稍微一变，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

远方。

依旧是寒风凛冽，吹拂着张扬的那张脸。

但，又有一抹阳光，从虚空中，透过层层的云朵照耀在张扬的脸上。

此时此刻的张扬，神情格外的严肃，早已经没有了之前在互联网上的那些浮夸之举。

他目视着前方，仿佛触景生情一般，眼眶渐渐湿润。

“事实证明，这一仗，我们败了！”

“大洋彼岸，一场惊天的金融海啸从老美出发，挟雷霆之威席卷全球……”

“而在这场金融危机里面，我们一下子从原材料，到市场，再到成本，全部都受到了近乎致命式的打击！”

“我眼睁睁地看着一家家企业倒下，我也看着整个产业都摇摇欲坠，我更看着一个个资本，争先恐后地逃离了这个市场……”

“我知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但……”

“我不甘心啊！”

“特别是，当看到那一天，刁总用沙哑的喉咙，不断地告诉着我，我们要成功了，我们马上就会成功了！”

“我们在单晶硅领域里会有突破了，我们在多晶硅领域里，技术也会得到突破……”

“我们只需要时间，也只需要一点点资金……”

“我看到了研发室里，那几十个师傅们，日以继夜地不断地做着各种各样的测试实验……”

“我看到了研发室里的日志，日志里，写着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新调整再出发，一次次技术的重新革新，继续耗费大量精力在研发，突破了一个又一个所有人都觉得，无法适用于【实用性】的技术……”

“我深受感染，我……”

“不甘心！”

“……”

………………………………

“所以，我就当了这个傻子！”

“……”

商务部门。

视频里。

宋桂芳看着这个有些单薄的年轻人。

她看到这个年轻人眼眶中越来越红，却越来越激动地握着拳头。

她听到这个年轻人，声音之中，透露着一股强烈的不甘……

特别是，当这个年轻人强调了一遍“所以，我就当了这个傻子”的那一刻……

仿佛是黑暗之中的一声悲鸣，深深地扎进了宋桂芳的心中。

她眼神有些复杂，看完视频以后，久久都无法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

沉默良久以后，这才看着眼前的吴科长：“这个年轻人……”

“他叫张扬，是07年刚崛起的创业者，在互联网上的口碑并不好……”

“涉及投资的项目不少，成功案例也不少，前段时间，最火的山寨机，就是在他的主导下，席卷大半个华夏的……”

“……”

宋桂芳看到吴科长递过来一份张扬的资料。

她翻了翻资料。

这份资料非常的详细，从07年的炒股失败，再到方便面厂，再到做动漫，再到特摄片，再到山寨机……

他涉猎了很多行业，在这些行业里，也做出了不错的业绩……

翻着翻着……

宋桂芳最终又闭上了眼睛。

这个人……

给宋桂芳的割裂感非常的强烈。

从以往的种种来看，这个年轻人，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更走了不少捷径的人……

事实上，当看到资料里显示，这个年轻人突然毫无征兆地进入了光伏领域，而且是这个时候，被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光伏寒冬的时刻进入了这个领域……

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抛开其他想法来评价这个年轻人的话，宋桂芳甚至觉得这已经不是赌博了，这压根就是去送死……

“领导……这个年轻人……会活下去吗？”

“……”

办公室里。

吴国正突然毫无征兆地说出了这句话。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宋桂芳抬头看了吴国正一眼，目光很平静，却没有回应。

吴国正一愣，片刻以后，才又说道：“我觉得，他不是在送死，而是在做一场惊天豪赌，他将自己的态度完全放了出来，赌我们不会让他死，或者说，赌我们这个国家，不会让整个光伏产业消亡……”

“赌输了，他一无所有……”

“但如果赌赢了！”

“他就是整个时代的逆行者，就是标杆！”

“……”

吴国正很激动地说出了这番话。

不过，说完以后……

整个办公室却又陷入了平静。

宋桂芳摇摇头，最终看了吴国正一眼：“上头领导们怎么安排，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情……我只能说，光伏这个行业，不会崩溃，也不会消亡，它会活得很好，不管是现在，亦或者是未来……而“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永远都是真理！”

“那他……”

“资料放在我的桌上，你先回去吧，这段时间，好好处理海外和华夏的事情，这场金融危机造成的破坏力是难以估量的，不仅仅是光伏产业，更涉及到更多更多的产业……我们一定要将损失，降到最低！”

“好！”

吴国正点点头，随后离开了办公室。

当吴国正离开办公室以后……

宋桂芳又看了一眼张扬的资料。

思索了许久以后，又让吴国政给自己发了一份电子档的资料。

最终将电子档资料和视频资料稍微整顿了一下，组成一个发言文稿。

做完这些事情以后没多久。

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随后，她站了起来，表情很严肃地走出了办公室。

朝着远处……

商务部大厅走了过去了。

沿途的路上，无数的记者都拿着话筒，争先恐后地采访着她。

她的表情却始终很平静，并没有透露出半句的东西，只宽慰相关部门，已经做好一切准备，来应对大洋彼岸，这场席卷全球的灾难。

在安保人员的护送下，她终于来到了大会议室里，出示了证件以后，她稍微顿了顿，最终推开门。

当推开门的时候……

她看到了很多人，早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

这些人里面……

不止是有商务部，更有工业部，技术部……

只是，此时此刻的所有人，都很寂静，表情都格外凝重……

华夏所有重量级的部门，都坐在了会议室里，等待着这场【金融危机】的开始……

她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默默地拿出了那份发言稿。